《双面狙击》白心逸

54、对决（上）

　　漆黑的警局办公室里，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幽蓝色的光。徐深正坐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来一行文字：关于周建平同志因公殉职的通告。
　　光标在句号的后面闪烁着，徐深盯着这一行字看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把它们一下子全部删除了。他一拳砸在键盘上，而后仰头靠在椅背。
　　办公室的座机响起，他又坐直身子，去接。
　　电话那头传来刘海东的声音，“报告徐局，一切事务都已经准备好了。”
　　徐深一下子就提起了劲儿，“你和他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刘海东答到，“我将立刻行动。”
　　“好。”徐深深吸了口气，“这次的行动，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金区一直是繁华似火，无论这世界发生什么悲惨沉重的事情，都不会影响这里的喜怒哀乐。Eden Hall后面的街道里灯光闪烁不定，似乎因为接触不良还发出“嘶嘶”的声音。音像店放着欧美朋克风的乐曲，与Eden Hall沉寂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方昊把车停在店门口，然后对坐在后座的叶希和路明远说：“到了。”
　　叶希点头下车，路明远虽有迟疑，却也是跟着走了下去。
　　打开店门，他们先后走进店里。再次来到熟悉的地方，他们三人却心思迥异。路明远直觉得束缚感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被人威胁的感觉真是不好，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
　　可现在，想见到林柏轩，就只能听叶希的话。

　　他不知道叶希是怎么想的——关于对方的诸多谜团解开，他却更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了。一路上也不说话，面上却是带着笑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或许他在期待自己见到林柏轩尸体的表情。

　　但是叶希的目的好像又不是那么简单。

　　从酒吧的后台穿过去，叶希走入地下室。走过长廊，又拐了两个弯。路明远第一次知道Eden Hall的地下室这么大，这里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全部是按年份和产地分类，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打理过的。
　　他们最终在一扇铁门停下，叶希打开密码锁，输入了几个数字，那扇铁门便自动打开了。里面是一段只容一人通过的通下更下层的楼梯，见叶希走下去，路明远便也跟了下去。
　　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的更为清晰，路明远小心打量着四周。他们走到一扇不锈钢大门面前，叶希在指纹解锁器上按下中指，那扇门便缓缓开启了。
　　只是开启的一瞬间，路明远便看到了自己最记挂的人——林柏轩被绑在酒架上，他似乎很是疲惫，听到有动静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来人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你……”
　　“小轩！”

　　看着路明远冲到林柏轩面前，给林柏轩解开身子，然后将对方抱在怀中，叶希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本以为自己的心理建树足够强大，但是这两人亲昵的场景还是让他感觉十分扎眼。“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路明远回过头，冷声道：“叶希，为什么他使不上力气？你对他做了什么！”
　　“放心，只是给他注射了松弛肌肉的药物。”叶希笑着说到，“你是不是看到那蓝色的液体，以为我给他注射了致死量的suki？”
　　被对方戏谑的语气堵的说不出来话反驳，路明远让林柏轩靠在自己的怀中。林柏轩微微抬起头，小声说着：“快跑……”
　　路明远咬咬牙，他再次看向叶希，这一次的眼神比方才冷静了许多。“叶希，我已经和警方联系了，他们现在一定在抓你。”他说，“我有办法引开他们，只要你放了林柏轩，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一点损失！”
　　对方说的义正言辞，叶希听起来却觉得十分可笑。他露出鄙夷的表情，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我之间的信任，早已经因为你的背叛而不复存在了。”
　　小路，我一直以为我找到了可以和我感同身受的人，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所想，理解我的所做。我痛恨KM和警察，我要让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你却帮着警方做事，你是多么没出息啊！
　　被这样无理质疑，路明远忍住心中的怒火，他说：“但是，你需要有人帮你吧？你可以拿东西威胁我，我会成为你得力的帮手不是吗？”
　　“我对你太了解了小路，如今向我服输的你，下一刻就会拿利剑刺向我呢！”叶希冷笑了一声，“而且要说威胁控制，我有比你更好的人选呢。”
　　路明远困惑道：“谁？”
　　“啊啦啦，是我。”只见有人从架子后面出来——金少仁晓得诡异且得意，他说：“叶老板啊，虽然我很高兴你选择了我，但是威胁控制这个词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眼中满是震惊，路明远有点呆然地说到：“怎么是你？”
　　“不好意思啊路，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我更爱惜自己的生命，更喜欢钱。”他笑着说到，“而且你也应该感谢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把你是警方卧底的事情抖落给叶老板。”
　　路明远咧咧嘴，“要我感谢你这个人渣，休想！”
　　金少仁却说：“我当初我一再请你成为我的伙伴，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现在，我只能抛弃你了。”
　　“废话说完了吗？”叶希瞪了一眼金少仁，然后从路明远身上掏出手机，笑着说到：“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最后还是心软答应了你的请求，让你见到了心爱的人。”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开。

　　眼看着叶希等人就要出去，路明远不动神色地把林柏轩轻放在地上。他的眼神直直盯着叶希，就在对方的脚即将迈出酒窖大门的时候，冲了上去。
　　突然感觉脖颈被扼住，叶希下意识就要反抗，路明远却将他的手反锁在身后。膝盖抵在他的腘窝，一个用力叶希便被路明远压倒在地。
　　“叶希！”方昊上去就要救叶希，却被金少仁拦了下来。金少仁笑笑，说：“怎么，你要用叶希来做人质吗？”
　　路明远冷声道：“放了我们。”
　　“放了你们？”金少仁看向叶希，对方却丝毫没有恐惧的样子。当事人都不急，他自然也没有着急的必要。于是他悠悠哉哉地念叨着：“好吧好吧……”
　　下一刻，金少仁却掏出了手枪，指向躺在地上的林柏轩。
　　好在路明远反应极快，松开叶希一个纵身抱住林柏轩翻了两滚，避开了子弹。他赶紧检查林柏轩身上有没有受伤，林柏轩却软绵绵地说到：“快跑……”
　　“跑不掉了啊！”如此幸灾乐祸的是金少仁，路明远扭过头，眼睁睁看着酒窖的大门被关上。
　　“你不是一直想查suki吗，这个酒窖里的所有酒里，都装着suki。”叶希冷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你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就算是我作为朋友送你最后的礼物吧。”
　　声音停止，酒窖的四面八方却涌上来一阵雾气，一刹间寒冷袭来，路明远心道不好——叶希开了冷气。
　　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冻死。

　　方昊看着冷气的阀门，心中惴惴不安。叶希走到他的身边，温声问到：“怎么了？”
　　“没什么。”方昊说，“那……路哥和那个警察会死吗？”
　　“不会。”叶希笑道，“这种程度的低温，只会让他们失去知觉而已。”
　　“那就好。”
　　看着方昊松了口气的样子，叶希直觉得这孩子还真是单纯可爱——这样真好，不会有那么多心思，不会背叛自己。
　　一旁的金少仁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现在可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快走吧，别被条子抓住了。”
　　叶希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拉住方昊的手，走上了楼梯。

　　酒窖里，路明远正紧紧抱着林柏轩——温度持续低下去，他们肯定熬不过去。他刚要把外套脱下来给林柏轩盖上，对方却拉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哈着气。
　　路明远一愣，他顿时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小轩你？”
　　只见林柏轩坐直身子，把外套解开，然后把路明远围在怀里。他的语气既生气又无奈，“我给你说了多少遍快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路明远完全懵了，等他缓过神来，愤怒与担忧就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不是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吗？！！你骗我啊！！！你能动怎么不跟我一起杀出去！！！现在咱们困在这里怎么办？！！”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林柏轩面前难得发起火来，“我以为你死了，我不想让你出事你明白吗！！！”
　　面对路明远的怒火，林柏轩也有点愧疚，他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是突然得到X13的消息。”
　　“X13？”
　　“对，X13。他已经联系刘队了，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咱们。”林柏轩叹了口气，他抵住路明远的额头，安抚着路明远的情绪，“具体的事情，等咱们出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

　　灰色的汽车缓缓驶出金区，方昊看着叶希把路明远手机的内存卡拿出，然后连同那个存着伪造好数据的U盘，一齐放进了冰镇可乐里。液体中的气泡把这些罪恶的证剧包围，像是要吞噬殆尽。看着叶希露出笑容，方昊心里不禁打颤，他有些迟疑地问到：“为什么连假数据都要毁掉啊。”
　　“因为我不想用了。”
　　“诶？”
　　“与其活在KM的阴影之下，倒不如自谋生路。”叶希说到，“我想好了，咱们可以依靠suki的技术在缅甸发展，然后过个五六年，再回来。我虽然不是KM明面上的总长，但是KM的很多下家还是听我的指挥的。那时候警方也应该放松警惕了，到时候再好好陪这些条子们玩。”他扭头看向方昊，“到时候我们去荷兰结婚。”
　　开车的金少仁瞥了一眼后面你情我浓的两位，酸溜溜地说到：“我当证婚人。”叶希却立刻否决了他。
　　“啊……”方昊应和着，眼神却看着自己的手表——六点十三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

　　刺骨的寒冷仿佛要将血液凝固，路明远和林柏轩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他们握紧对方的双手，呼出的气息也变冷了。林柏轩不禁牙齿打颤，眉毛上也结了一层冰，“让你跑……现在咱们俩都困在……这里……”
　　路明远实在是没有力气瞪他，只是低声反驳道：“还不是你……都没有告诉我……要是等不到刘队来救，咱们就得死在这了。”
　　“我告诉你……你肯定会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不答应让我做饵……”林柏轩说，“我可不仅是你并肩作战的伙伴……还是你生死相依的恋人啊……”
　　再寒冷的空气，一遇上炙热的心也会化开。路明远看着林柏轩苍白的嘴唇，在上面落下一个有些无力的吻，林柏轩却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有多么激动深情。于是他也印上路明远的嘴唇，温声道：“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路明远点点头，他依偎在林柏轩的怀中，失去知觉的手挫着他的胳膊。林柏轩便将衣服裹紧，好让两人身上的热气不会消散，耳边却又响起路明远的声音。
　　“其实死我不怕。”他说，“我只是害怕看着你死去，害怕那些恶人不能得到报应……”
　　“不用怕。”林柏轩安慰着他，“你我都不会死，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知觉都被冻得没有了，路明远却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样过了一会儿，路明远却觉得指尖的触感好像恢复了一些。“小轩，你有没有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冷了？”
　　听路明远这么说，林柏轩也活动了一下手指，“好像是没那么冷了……”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在酒窖里炸开。路明远和林柏轩看向大门，只见那扇门竟是硬生生被炸出了一个洞。
　　秦丽丽一边挥手散开四下的烟雾，一边抱怨道：“人来疯，你就不能少用点炸药！这么多烟是污染空气呢！”
　　“我这可是精确计算过的，这么多刚刚好炸开门好吗！”张风也扇着四周的烟，模糊之间，他看到地上有两个抱着的人。
　　“……林哥？！！”
　　你怎么和路明远抱在一起？！！

　　林柏轩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对路明远说到：“你看，我说要信我的吧。”
　　闻言，路明远也笑了。

　　真正的信任，是就到了危难时刻，我也会毫不犹疑地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你。

　　刚接到刘海东的电话时，白陆还有点懵——这大半夜出任务还非拉上他这个法医，实在是搞不懂。
　　不过如此紧急，肯定是大事。他连头发都不顾上梳，扛上急救箱就上了车。到目的地一看，果然是有事。
　　“先用温水袋暖着，我给你们量血压。”迅速做出急救措施，给路明远和林柏轩测完血压脉搏，白陆又给他们两人大致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伤。确定没有大碍之后，他跟刘海东说，要立刻把这两人转移到医院进一步观察。林柏轩却拦住了他。
　　“刘队，请让我去逮捕叶希和金少仁。”
　　“不行！你现在这状态，怎么去？！！”刘海东立刻否决，“我已经叫小顾带着人去了，你就好好呆着吧！”
　　林柏轩一听这个就有些急，“不是刘队，我……”
　　“刘队，我没事。”路明远打断了林柏轩的话，他看向刘海东，语气冷静地说到：“请您批准我以警察的身份立刻逮捕叶希和金少仁！”
　　“……”这个孩子的眼神无比坚定，这十年来他忍辱负重，艰难等待着能将恶人亲手抓获的时机。刘海东终于还是被对方的意志打败，他瘪了瘪嘴，说：“你是一个警察，出任务的时候虽然要无惧生死，却也不能忘了保护好自己。”
　　路明远露出笑容，“谢谢刘队。”
　　他刚要起身，刘海东却又叫住他。
　　“刘队……”
　　“让小林子跟你一块去。”刘海东说，“抓不回来叶希和金少仁，你们两个就等着处分吧！”
　　林柏轩立刻站起身来，“是！”

　　到了高速公路的休息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把车停下，方昊张慌着要去买泡面吃。
　　金少仁对此很是不满，“怎么方昊想干什么，你就让他干什么？”
　　叶希一脸笑容地看着在货架前挑选商品的方昊，温声道：“因为我只剩下他了。”
　　言语之间满是幸福，金少仁觉得叶希脑子一定是坏掉了，“不是吧，你真的喜欢上这个小屁孩了？”
　　“那倒不是。”叶希说，“我只是希望有个听话的人陪在我的身边罢了。”
　　“疯子。”金少仁咧咧嘴，他看向超市外面，却发现有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女人在盯着他们，看到自己看向外面，又迅速地躲到了货箱之后。金少仁感觉有些不对劲，偷悄悄扯了一下叶希的袖子，“有鬼。”
　　叶希闻言，看向外面，又打量起超市内的服务人员，确实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挑好东西，方昊拉着叶希去收银台结账。收银员一一扫过商品，有一个扫不出来的只能输入条形码上的数字。
　　看着那收银员不熟练地按着键盘，叶希心下一沉，但他表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一共一百三十九块五。”
　　“好的。”叶希摸着口袋，可下一秒他拿出的却不是钱包。

　　一声枪响，超市里瞬间混乱起来。叶希把方昊拉到身后，那些超市员工立刻举着枪围了上来。
　　“放下枪！”
　　“真是辛苦各位警察同志追到这里来了。”叶希丝毫没有恐惧，他朝人群中开了几枪，然后迅速拉着方昊跑出了超市。金少仁也一个机灵从窗户跑了出去。
　　警察在后面群追不舍，叶希和方昊立刻上了车。金少仁见这两人不管自己开车就跑急得要骂娘，他只能随便抓了一个刚下车的路人，拿枪威胁他交出钥匙，然后开走了对方的车。
　　警察们立刻驱车追赶，此时有一辆白色的警车呼啸而过，紧紧朝着那两辆车追去——林柏轩换了个车档，又大力踩下油门，与前面的车距越来越近。
　　金少仁看了一眼后视镜，眼看着就要被后面的警车追上，也加大了油门。他紧紧贴着叶希的车，想要寻求帮助，下一个岔路口，叶希的车却一个急转，上了往西的岔道。金少仁则因为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直直开向前方。

　　“追金少仁！”
　　听到路明远的话，林柏轩也直行开了过去。可他没想到，路明远居然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扒上了往西开的货车。
　　林柏轩当即就想骂人——雾草，路明远你搞啥子咯！

　　但是现在不是和路明远生气的时候，既然两人分开行动，那他就必须即刻把金少仁逮捕！
　　高速公路上两辆车疾驰而奔，周围的景物一扫而过，林柏轩的额头上出了一层汗。他看准时机，猛的加速，撞在了前面那辆车的车尾。
　　这一下让金少仁有些不稳，却没有翻车，他左右转动着方向盘，车子在警车前面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让林柏轩没有可趁的间隙。
　　林柏轩打开窗户，单手拿出枪，他瞄准车胎，精准的打穿了左前方的轮子，金少仁的车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贴着防护栏滑行了一段距离。林柏轩见此机会，开车向前，从外侧把金少仁的车困住。
　　金少仁却还不死心，依旧踩着油门。车子划过防护栏发出刺耳的声音。林柏轩用车上的修理锤卡住方向盘，然后移到副驾驶，他伸出手，一拳打碎了对方驾驶位的玻璃窗。金少仁惊恐地看着他，下一刻却像疯了一样地大叫起来。
　　林柏轩从车窗探出身子，左手抓住金少仁的车窗边缘，右手持枪对着金少仁，喊到：“停车！”
　　金少仁此时已经没有理智了，死亡的恐惧使他的大脑不能思考，他竟然拿头砸向路明远扒在窗边的手，林柏轩直觉掌心生疼——他的手扎进了残碎的玻璃里。
　　但是他依然不能放开，他朝着车把开了几枪，“md，老子叫你停车！”
　　前方突然出现晃眼的灯光，林柏轩扭头看见“前方施工”的标志，立刻回到了车里。方向盘一打，他绕开了障碍物。金少仁却直直撞了上去。
　　停下车，林柏轩立刻冲出来。金少仁也下了车，他回头朝林柏轩开了几枪，然后往前跑去。
　　前方施工的路段全是黄土和沙子，跑起来并不容易。金少仁连滚带爬地逃命，却不料这条路的尽头竟是悬崖。
　　他焦急地看着前方无路，只有一片湖泊，一时不知往哪里跑。

　　此时林柏轩也追了上来，他举枪停住，气喘吁吁地吼到：“立刻放下枪！给老子抱头蹲下！”
　　走投无路，金少仁也顾不上活命不活命了，他朝林柏轩开着枪，林柏轩便来回闪躲。
　　一直到子弹没了，金少仁便扔掉了自己的手枪，搬起地上的石头向林柏轩砸去。
　　因为上级下达的是逮捕令，不能开枪打死嫌疑犯，林柏轩只好一边躲一边寻找机会。他看准时机，一枪打在金少仁的脚踝。金少仁一下子就倒在地上，脚腕上的疼痛让他的挣扎都显得无力。
　　见金少仁逃不走了，林柏轩走上前，他掏出手铐，刚要逮捕对方。金少仁却瞬时回头，把手中攥着的沙土洒向林柏轩的眼。
　　顿时视线模糊，林柏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金少仁拿石头砸了腿。这一下让林柏轩觉得剧痛无比，他跪在地上，恍惚了片刻才重新找回视线——金少仁疯了似的一瘸一拐地往回跑，林柏轩举起枪，瞄准另一条腿，然后开枪。

　　正赶到施工处的警察们听到枪响，立刻寻着声音追了过去。到现场的时候，便看见金少仁被反铐住双手倒在地上，而林柏轩则仰面躺在一旁大口喘着气。
　　警察们赶紧上前，几个人将金少仁围住，几个人把林柏轩扶起来。
　　齐哲见林柏轩身上又是泥又是血，担心地说到：“林队，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林柏轩却摇摇头，说：“齐哲，开车跟我走。”
　　“诶？您都伤成这样了……”
　　“少废话，快点！”
　　齐哲被吼的一哆嗦，“是！”

　　另一条路上，方昊正开着车行驶在路上。他瞥了一眼油箱的表盘，有些担忧地说到：“没油了。”
　　叶希瞥了一眼表盘，又回头看了看后面。确定没有警察跟上来之后，对方昊说：“在前面的加油站停下吧。”
　　“好。”

　　这条路上的人还不知道高速公路上正在发生怎样惊心动魄的事情。
　　加油站的服务人员热情地接待了叶希和方昊，“先生请您下车等候。”

　　下了车，叶希定好加油的金额，却发现包里没有现金了。
　　“你们这里能换现金吗？”
　　“您可以去旁边的小商店用微信换现。”
　　叶希点点头，交待方昊在这里等着，他去换现金。
　　进到商店，方昊和服务员交谈着，他拿出手机，不禁意抬头的时候却看见墙上的镜子映出一个他想不到的人。他赶忙跑出商店——路明远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

　　来不及多想，叶希立刻往车那里跑去。
　　路明远见他要跑，也迅速追上去。他瞥见路边的移动货架，一脚踢了过去。那货架倒下来，正好拦住叶希的去路。
　　被迫停下脚步，叶希转过身看着路明远，冷声道：“你居然逃出来了，大难不死啊。”
　　“昂。”路明远逐步靠近他，“你还没有死，我怎么可能甘心死去？”
　　叶希笑了出来，说：“怎么，你是要开枪打死我吗？”
　　不过你别忘了，这里是油站，开枪会怎么样，我不说你也知道。

　　这就是叶希令人不寒而战的地方——无论何时，他都能保持冷静的思考，永远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路明远笑道：“不开枪，照样抓你。”
　　“是吗？”眼角的余光瞥见正准备启动的冷藏车，叶希飞快地向那辆车跑去。
　　路明远反应极快，立刻追出去，他纵身一跃，在叶希即将扒上货车的一瞬间抱住了他的腿。
　　两人一齐倒在地上，叶希出拳朝路明远打去。路明远侧头躲过，身体却紧紧压制着对方。突然他觉得腰侧一痛——叶希从腰间摸出了瑞士军刀捅向了他。
　　他吃痛的略微后退，叶希趁此机会踹向他腹部的伤口，然后逃离了钳制。路明远却向前一扑拉住他的脚跟，将他翻到在地。
　　又被拖住，叶希回头挥着刀，路明远立刻翻身，拽着叶希的脚，两人翻了几滚，叶希手中的刀也被甩到了一边。
　　周围行人寥寥，也不敢上前。有人报警，有人尖叫。可打斗的两人没心思再被周围的事物影响，叶希一脚踢在路明远的下颌。路明远却一把将叶希的手卡在身后，死死牵制住他。
　　叶希见路明远不肯松手，便只朝着他腹部的伤口拽下去。鲜血不断地往外涌，方才在酒窖的低温效应出现，他的四肢渐渐使不上力。
　　感觉到对方力气在逐渐变小，叶希用力挣脱了路明远的手。他拿起店铺门口挂着的细铁丝，缠上路明远的脖子。
　　一瞬间就被窒息感充斥，路明远用双手抓住铁丝，想要争开，可是就算是细铁丝陷进掌心，他也只觉得越来越紧。
　　“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一个人就可以打败我？！！”叶希怒吼着，“你应该和我一样，在痛苦中挣扎，你现在却要杀了我啊？！！”
　　脸憋的通红，路明远实在是使不上力气。他的眼睛看向叶希身后，猛然向前把叶希撞在后面的三轮货车上。
　　脚下一绊，他们两人跌入水池。路明远赶紧解开脖子上的铁丝，然后浮上水面。一出头，却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额头。
　　是枪口。

　　他抬头睁大眼——叶希站在水中，举枪抵着自己的额头，眼中满是愤怒。
　　上了枪档，叶希冷笑着说到：“你就那么想死吗？”
　　那我就让大家给你陪葬咯。

　　如愿地从路明远的眼中看到恐惧，叶希大笑了起来，“你也会害怕？！！”可他还没得意多久，就觉得后脖子一阵寒意。
　　笑容瞬间变为冷漠，叶希转过头——方昊面无表情地拿着方才的瑞士刀按在他的脖颈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放下枪。”
　　叶希笑了一声，说：“怎么，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少他娘的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方昊冷声说到，“我现在，以警察的身份逮捕你！”
　　“警察？！！”对方的话让叶希震惊不已，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你也是……警方的卧底？！！”

　　特侦指挥室内，徐深正在和刘海东通话。
　　“金少仁已经被逮捕，现在我们正在追捕叶希。”
　　“立刻和X13取得联系，一定要把叶希抓捕归案！”
　　“是！”

　　挂了电话，徐深稍微松了口气。他不觉想起当初安排X13进KM的情形——对方不过是个不到20岁的警校学员，接到这项任务的时候很是吃惊。
　　“徐局啊，我可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啊……”
　　“你的成绩单我看过了，很是优秀。”徐深说，“而且经过考量，你的思维和性格都很适合做卧底。”
　　“这……卧底还有适不适合这么一说啊？”
　　“这是上级下达的命令。”
　　“啊，我明白。”坐在面前的小警员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我要做什么呢？”
　　“先混进KM，我不需要你立刻有什么大动作，必要的时候你配合就好。”
　　“好，我一定完成任务。”小警员点点头，“但是，我应该以什么身份潜入呢？”
　　前倾身子，徐深低声却严肃地说到：“方昊，你的新名字。”

　　成为卧底，将恶人绳之以法。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
　　面对叶希的质问，方昊并没有回答，此时他的身份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跟班。他有他的任务和决断，那就是以警察的身份逮捕叶希。
　　眼前两人对峙着，路明远察觉叶希的情绪波动，上去双手夹击对方举枪的手臂。叶希突觉手臂一痛，枪就这么落入水中。
　　他回过神来，上去就要抓路明远。方昊却勒住他的脖子，一个过肩将他翻身摔在了地板上。
　　叶希还企图挣扎，路明远却跳上岸，在方昊的压制下用手铐扣住了他的双手。叶希一怔，四周的警笛声越发清晰，他终于不再挣扎了。
　　他逃不掉了。

　　林柏轩赶到现场的时候，警察们已经开始处理现场了。看到路明远开着门在一辆警车上坐着，便立刻挣脱扶着他的齐哲，向路明远跑去。
　　“小路！”
　　听到有人叫自己，路明远抬起头，看到林柏轩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时，不觉露出笑容。
　　他不笑还好，一笑林柏轩这火气就全上来了，看到路明远腹部缠了一圈绷带，又心疼又着急，“你还笑得出来！你伤得重不重啊？”
　　“皮肉伤，没事的。”路明远拉住林柏轩的手，“倒是你，腿怎么了？受伤了？”
　　“你现在就不要关心我了！”蹲下身子，林柏轩摊开路明远的手掌，他的手掌也缠了厚厚的纱布，却依然能看见血色。“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子揍死他！”
　　路明远耸耸肩膀，说：“你可能做不到了，罪魁祸首被方昊押走了已经。”
　　林柏轩闻言，抬起头来。路明远的笑容让他心中一动——这个人煎熬了十年，如今终于能够轻松真挚地笑。他的心也随着对方的笑容而沉静下来，露出笑容。
　　路明远见他笑，便问：“你笑什么？”
　　林柏轩抿了一下嘴，说：“我笑你笑得好看。”
　　“啊？什么啊……”
　　路明远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柏轩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这十年的坚持，师兄。”林柏轩温声说到，“今后，我会拉着你手一起走在光明之下了。”
　　他觉得心口一暖，回抱住对方，“也谢谢你。”

　　谢谢你成为我并肩作战的伙伴，谢谢你成为我生死相依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