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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花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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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幽香袭来,百里春晴不住揉了揉鼻子,懒懒地嚷了一声:“韫玉,我好像闻到花香了啊……”
说完,她又翻过身去继续蒙头大睡。
“是啊是啊,小姐你快起来看看!”韫玉推了推百里春晴,叫道,“真的有花啊!是真的花!”
“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怎么会有花啊,又不是在汴京……唔……永巷里也没有花啊,这里,这里和永巷有什么区别呢……”百里春晴又翻过身来,才迎着日光,微微睁了一下眼,随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营帐之内,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繁花似锦,鲜丽盈盈,披红镶绿便充溢满了整个帐内,淡香缠绕,更令人一下子感到心旷神怡,仿似一眼江南花园的盛状。
百里春晴起身披了外衫,欣喜地垫起脚,小心翼翼地从花丛中穿过,掀开帐帷,探出头去,想看看这一屋花草究竟是谁来送来的。
营帐外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军士背立,手中持了一把大刀,茕茕而立,英姿不凡。
“那个……”百里春晴眯了眯眼,避着阳光灼目。
军士回头,和蔼一笑:“夫人醒了?”
“是你送来的花草吗?你是谁?”
“某乃叶淳,是将军的军师,”叶淳斜看了营帐一眼,“今日花朝节,也是夫人的生辰,将军命叶某遣人送来这些花草,为夫人贺生。方才夫人尚未睡醒,而军中又尽是男子,进出营帐有所不便,也只能请那小丫鬟搬进去了。”
百里春晴哂然一笑,回头看着韫玉也掀了帐帷出来,才发现她是一头大汗。想来要搬运这一屋子的花草,的确费了不少劲儿。
只是她完全没料到自己如今被赐婚的这个人,这个素未谋面的将军,竟会记得她的生辰,还留心送来了生辰的礼物。
“劳将军和叶军师费心了,”百里春晴福福身,又觉自己大概应当多谢一下她这个未成礼的夫君,“将军何在?”
“练军去了,夫人是要找将军吗?叶某这就去找将军过来陪夫人?”叶淳扬扬眉角。
“不不不,将军平日练军辛劳,我就不打搅他了,”百里春晴急忙摆手,心有戚戚,“还请军师替我谢谢将军送来的礼物……”
说罢,她又认真地再补了一句:“礼物我很喜欢,真的是多谢将军了。”
“将军与夫人本就是夫妻,夫妻一体,将军所做无非都是为了夫人欢喜,将军若知道夫人喜欢这份礼物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叶淳捋须浅笑,“其实吧,想我们将军在汴京时也是十分受女子欢迎,孩提之年慧智所及成人,文韬武略,未及弱冠便率军大破契丹,独一人就杀了契丹第一武士,战功显赫,为人亦是谦卑和善,长得更是好看,鼻若悬胆,浓眉入鬓……”
叶淳滔滔不绝,百里春晴听着这一通毫不遮掩的夸奖,进退不得,尴尬地脸红了起来。
叶淳正说着,忽一只断头箭从天而降,打在了他后脑勺上,他怒而破口大骂起来。
他又再嘀嘀咕咕地俯身拾箭,表情一下子凝固起来,忙对百里春晴拱手道:“夫人多休息,叶某有事先告退了。”
叶淳躲躲闪闪地正要入他的营帐,身后被人拽住了领口,急忙赔上一脸笑容地转头:“我的大将军啊,叶某不正在夫人跟前为你说好话吗?你这给个断头箭可不太好吧,实在有负我们多年情谊……”
“哦?军师对夫人说了什么?”谢檀眯眼。
叶淳拎开谢檀的手,笑靥如花:“自然是说将军英武不凡,又特地送来花草为夫人贺生,真心可鉴,要夫人好好珍惜将军您……”
“说了那么久,就这几句话?”谢檀拍了拍手,手又放在了剑柄上。
叶淳急忙将谢檀的手从剑柄上拽开:“嘿嘿嘿,当然……当然还有别的了……”一边不住上下打量了谢檀一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但我说啊,你们虽然没喝合卺酒,但勉强也算是成婚一月有余了,但如今别说洞房了,她连你是谁恐怕都还没搞清楚,我再多说什么话都没有用啊……”
“洞房……”谢檀喃喃自语,脸上浮出一丝奇妙的赧红。
“你要主动啊,主动懂吗?你知道你为什么时隔十二年才能娶到夫人吗?因为你和二皇子初见夫人时,你就把主动权交给他了,否则他哪有机会和夫人相识,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叶淳眼中落入了谢檀欲怒的脸,一怔,畏惧地退后两步,赔笑道,“哎呀,呸呸呸,老夫又说错话了又说错话了……”
“不说此事,”谢檀沉了一下,眼眸复又显出平日的严肃凛冽,与叶淳入了帐内,“耶律文叡冒然突袭究竟为何,我们安插在大辽那边的探子可查到讯息?”
叶淳小心取出一小张纸,递到谢檀手中。
谢檀展开细读,挑起了唇角:“这几兄弟,还真是有趣!”
“耶律步烟一心助耶律兴德继辽大统,也不知是如何设计的,竟然就让耶律文叡冒然出军,吃了这次败战,想让他们父亲耶律钦业打消对耶律文叡的继嗣之意。只是那耶律兴德不过是庸庸之辈,若没有耶律步烟相助,别说是继嗣,恐怕早都被耶律文叡杀了几百遍了,”叶淳道,“所以叶某不明白,耶律步烟既有大才,自己却完全没有染指之意,这还真是十分奇怪……”
“看来我得亲自去会会这耶律步烟才行……”谢檀笑谈,一边穿上了铠甲。
戎装灼目,可称风华。
“嗯?现在就去大辽?恐怕还得先在暗中通个信儿吧……”
“现在自然不是去见耶律步烟,而暗中通信的事情就拜托军师好生安排了,”谢檀又取了剑,握在手中,抿唇一笑,“我现在……是要去主动!”
花草的幽香在营帐中久久萦绕,百里春晴拖着下巴,满脸端笑地望着这葱葱郁郁的一片,觉自己已是许久没能如此好心情了。
自百里氏一案以来,她一直都郁郁寡欢,而戚德业到永巷中传旨指婚时,她几乎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
想来在这蛮荒草原上能寻来这么多花草,还专门挑选在花朝节这日送来,这个谢檀也算是十分有心。
满帐花草,才会令她以为还身在汴梁,万事皆可顺遂。
“看起来,这个将军不是个坏人……”百里春晴默默道了一句,拈花沉思。
“其实我这几天也打听了一下,军士们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体恤下士,也善待战俘,”韫玉在旁打理着花枝,“而且大概和二皇子殿下一样,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吧。听闻他戍边多年,身边也从来有任何女子出现过,也许小姐你嫁给他,也并非是个坏事……”
“从未有任何女子出现过?”百里春晴差点笑出声来,“难道……难道是他不喜女色?难道他上折子请皇上赐婚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此,那我与他如此相处也不错……”
“哪有,那些军士们说了,他也并没有龙阳之好!”韫玉涨红了脸。
“你连这都打听了?”百里春晴脸上讪讪,简直无法想象那些军士们回答这个问题时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只可惜不是在汴京了,”韫玉没理百里春晴的话,继续修剪着花枝,自顾自地抱怨着,“这些花草在这种地儿养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死掉的……唉,其实我们也差不多了,在这南平和辽交战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于金戈铁马战火纷飞之中……”
“哦……”百里春晴低低地应了一声。
其实韫玉说的也的确没错,像她这种自小生长在汴梁长大的花草,到了边塞之地,还真不知能活多久。
她长于高门,自小混迹于皇城,身旁来来往往总是众人簇拥着,又一直得肖衍悉心呵护,没见过生死,没经历枯败,若非百里氏出了事,恐怕一辈子都会沉湎于肖衍的温存和保护之中而不知天下何大。
而那日初见战事的血腥残忍,她吓得连魂儿都快掉了,也幸好她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居然在逼急之后竟然还能驭马,甚至能独自翻爬到马背上……
百里春晴苦笑一声,若是百里弘义知晓他这个妹妹还有这本事,大概也会惊得目瞪口呆吧。
“对,骑马……”百里春晴一怔,一下子站起身来,“我要学骑马!”
韫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小姐你疯了吧?”
而此时则听到营帐外有人轻咳了一声,百里春晴起身掀帷而出,见了眼前人,略有些惊讶:“王副将?”
“是,”谢檀一脸自若,“将军这些日子军务繁忙,说夫人若是无聊想骑马的话,就由王某来教夫人吧。”
“咦?他听到了?”百里春晴扯了扯嘴角,嘀咕了一句。方才不过是在帐内随口一说要学骑马,这将军难道是长了顺风耳?
“听见什么?”谢檀有些莫名。
“没事没事,”百里春晴摆摆手,又有些好奇,“那将军为何认为我会想骑马啊?”
谢檀摸摸头,有些尴尬:“那……夫人不想学骑马吗?”
百里春晴搓了搓手:“学骑……也行吧。”
她想的的确没错,此处乃是南平与辽对峙前线,指不好什么时候又会有契丹军队入侵。那日契丹来偷袭,她能骑到马背上,还能骑马逃到交战后方,还是多亏了一个军士在旁帮自己牵马,而若是再遇战事的话,就不一定再有人来替她牵马了。
既然都是贪生怕死之人,就得留一点本事来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