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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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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拳头在半空中被谁拦住了。
宁绒的手臂被谁牢牢钳住,熟悉的气息闯入鼻尖,他脑袋一空,力气一下子泄了,被常颂拉到背后。
常颂俯下眼看他:“受伤了?”
宁绒像是被家长抓到打架斗殴的叛逆少年,梗着脖子,摇了摇头。
“宋……”常颂回头看着宋岐,后者正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惊慌不已。他稍稍停顿,也没想起来宋岐的名字,索性略过不提,“你肯定知道,盗歌抄袭这种行为,在圈里很严重,特别是对于原创音乐人来说,是不可原谅的黑点。”
宋岐脸都白了,呼吸不畅。
他偷学宁绒的曲子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知道宁绒在填词作曲上有天生的才气,这种才气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但盗走宁绒的乐谱,抢在他之前把曲子演奏给别人听,得到赞美和赏识,却是他最便捷就能够出名的方法。
每一次,练习生训练营的导师都会被他蒙蔽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竟会被拆穿得这么快。
常颂眉目森冷,“我会把今天的事,一字不漏地反映给你的导师,要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我不干预。”
“如果再有下次……”常颂莞尔一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介意出手,让你换一份工作,懂了么?”
宋岐嘴唇发颤,目光逸散地点了点头。
常颂懒得再搭理他,自己身后那个小孩儿就已经够让他头疼了,摆了摆手让他滚蛋。宋岐不敢再废话,落荒而逃地跑走后,常颂才转过身来,高大的身形笼罩在宁绒面前。
“能耐了啊?”他说话的时候有些许京腔的吞音,听起来却反倒更慵懒了,他弯下身,“打架斗殴……小孩儿,你的监护人在哪里啊?”
他身上有大吉岭茶的味道。
是常颂用了好多年的一款香水,传说中的男友香,浅淡又轻柔。宁绒悄悄在网上查过价格,他想自己的身上也能有常颂的味道。
他就跟变态一样,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去查常颂穿的用的到底是什么,咬咬牙就买了。
脚上那鞋,就用光了他好几个月的工资。
还有手上那块表,他把所有的积蓄都埋进去了……
香水价格高昂,他已经买了鞋和表,手头彻底没钱了,他买不起。
如果可以,他都想打听打听常颂的内裤是哪个牌子哪个型号哪个颜色。
宁绒魂游天际地发呆,直到常颂的视线顺着他光洁的左臂往下滑,落在手腕处的那块男表上。
常颂微微一笑,低声问道:“你已经买了?”
他懵然,下意识先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常颂是在说什么。只是常颂很快略过这个话题,照顾着宁绒的身高,常颂始终是稍稍弓着身,竭力平视和他说话的,“吃饭了么?”
宁绒根本不会撒谎,摇摇头。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常颂随手摸了摸裤兜,把车钥匙拿出来,手指扣着钥匙圈转了几转,“江浙醉虾怎么样?我记得你爱吃。”
宁绒鼻腔里带着水汽,一呼一吸都带着灼人的热,刚开口说话又被哽住,他深觉丢脸,索性埋下头,手背狠狠擦了擦眼角。
“我们当初的分手虽然不太和平,但我认为没有到结下深仇大怨的程度。”常颂微微一笑,“你不会连和我一起吃个饭都不愿意吧?”
怎么可能不愿意。
宁绒还是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让常颂撞见他满脸的湿润,咬着牙根拼命摇头,他扎起来的小辫儿就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的。
常颂低声笑,把宁绒背着的吉他接过来:“好,跟我来。”
他没有和宁绒并排走,而是走在他面前,看花遛鸟般的疏懒,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走在宁绒两三步之前。
宁绒抬起胳膊,用袖子狠狠抹干净了脸上的水渍。
常颂在申城待了多年,对附近的地儿熟得不得了。碍于常颂的身份,不好去人太多的地方,常颂直接开车到了一个地方,看样子是家私人食馆,除非有预约,否则花再大价钱也进不来的地儿。
点完菜,常颂解释道:“这是我妈开的餐馆,她是南方人,做菜清淡,我想你肯定喜欢……吃家常菜,不介意吧?”
宁绒一惊,连忙摇摇头。
“她前段时间突然就说烦了教授的工作了,嚷着要回归家庭,在家做饭给我爸和我吃。”常颂无奈,“我天天在外面跑,没时间回去,她就改了主意要开私人餐馆,每天钻研菜谱,当厨师做菜给人吃。”
“其他的我没有吃过,没有办法保证味道如何。”常颂给他续了点大麦茶,“但是我妈做的醉虾还不错,你待会可以尝尝。”
宁绒喝了一口茶,低声喃喃:“真好……”
他脸上丝毫没有掩饰的羡慕神色刺得常颂心口微微发疼。
分手那几年,最开始的想念,渐渐发酵成为难以言说的怨气。
为什么前一天还好好的,突然就翻脸要分手,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给不出来?
他以为他把戾气藏得够深够好。
可是,在重新遇见的那个夜晚,这些怨气还是冲破心房,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保持风度,选择对宁绒冷言相向。
敲了一夜架子鼓,在分贝的冲击下,他莫名其妙就清醒了。出道这几年,他一步步爬到巅峰上,俯瞰众生,所希望的不就是宁绒能来找他而已吗?
那么,宁绒现在来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菜被服务员端上来,常颂示意把醉虾放到宁绒这一边,看了看之后,无奈笑问:“为什么这次的虾没有先去掉壳了?”
服务员:“厨师说,让你锻炼动手能力。”
常颂:“我妈原话怎么说的?”
“‘小没良心的明明就在上海,还不回来家里吃饭!一年里我能见他十回就烧高香了!这虾别去壳直接做了啊,天天跟他爸一样懒成泥巴,让他自己剥去!’”服务员把话原封不动地转达完,递上一盒一次性手套,收起盘子出去了。
常颂见怪不怪地笑了笑,看了眼对面的宁绒,把筷子递给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吃吧。”
宁绒点点头,戴了手套,把虾壳剥开去掉,拎着个虾肉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递出去了一点,“你、你吃吗?”
他抿了抿嘴巴,想起点什么,又补充道:“我戴了手套,手指没碰到虾肉……不、不脏的……”
常颂静静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宁绒讪讪,觉得又被嫌弃了,不免尴尬,干巴巴地笑了笑,想把手收回去。
常颂直接往前倾了倾身,直接叼走了他手里的那粒虾肉。酱汁沾在他唇角处,常颂神色镇定地用纸巾擦了擦,评价道,“挺好吃的。”
常颂莞尔,补充:“谢谢。”
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宁绒一下子炸了,绯红色从耳尖开始蔓延到脸颊,再到脖颈,他整个人仿佛熟成了一只虾,连大脑都当机了。
“不、不客气……”
他声线颤抖,眼神也飘忽,埋下头不敢再看常颂,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他热得整个人都快蒸发了。
常颂起身,去找空调遥控器,想把温度降低点。
宁绒怔怔的,将手指凑近嘴边,快速舔了舔手套上的酱汁。仿佛他的味蕾这时候也罢工了,宁绒愣是没尝出是咸是甜来,把酱汁咽下去之后,他眼圈莫名其妙又红了。
常颂回来,看到宁绒跟剥虾童工一般,持续在和虾壳战斗,剥好的虾肉一个劲地往常颂碗里丢,都快把他的碗堆满了。
“宁绒。”常颂莞尔,“醉虾不好吃么?”
“好、好吃。”宁绒磕磕巴巴地,手上的动作停了,他脸颊红红的,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你不喜欢剥壳,我剥得快,我……可以代劳。”
常颂把虾肉一股脑倒进宁绒的盘子里。
“好。”他帮宁绒把塑料手套脱了,放在一边,把湿巾递给他擦手,“想帮我干活?以后有的是机会,以后在一起……”他顿了顿。
宁绒擦手的动作一滞。
“以后在一起工作了,大大小小的聚餐少不了。”常颂神色镇定地把话补全,“再吃这种海鲜食物,你可以帮TMR的所有人剥壳。”
宁绒先点头,再反应过来。
常颂刚才说什么……
在一起工作?
他能进TMR了?
他身体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飙升上来了。宁绒连连点头,好像生怕答应晚了,常颂会不让他加入TMR,“好……有多少我都能剥……”
他真能剥,常颂也不愿意。
不过是逗逗他,这小孩儿竟就当真了。
回去的路上,宁绒还恍恍惚惚的,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是扭头看了看驾驶位上开车的常颂,又觉得自己没在做梦。
“下午准备做什么?”车停下来等红绿灯的空隙,常颂突然开口问。
“有舞蹈课。”
这是练习生的集体课,偌大的练舞室里要容下三四十个练习生,一起跟着两位舞蹈老师学。练习生课堂不像普通学校的课堂那样讲求一视同仁的教育,都是优胜劣汰,舞蹈底子差的,肢体不协调的都归到后排,看着别人乌泱泱的背影学。
宁绒舞蹈基础为零,学了这么久也没多大长进,长年累月在后排。
“能下腰吗?”常颂挺感兴趣。
宁绒摇头。
“一字马?”
宁绒摇头。
“压腿?”
宁绒还是摇头。
“那不行啊。”常颂一笑,打了打方向盘,意有所指地说,“柔韧性这么差,满足不了我,怎么办?”
宁绒一愣,紧接着被口水一呛,拼命咳嗽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常颂眼睛看着路面,单手递过来一瓶水,“我知道你的长处不在肢体动作这块,但舞蹈也要好好学。TMR虽然是乐队,但某些场合也要配合伴舞跳几个动作,这是免不了的……你别看曹圆胖,他是个灵活的胖子,下腰扭腿什么的不在话下。”
常颂说什么,宁绒都不可能表示反对,拼命点着头,小声承诺道,“我会好好学的。”
“好,过几天再见面,我会验收成果。”余光里看见宁绒耳尖发红,纠缠的手指拼命扣着矿泉水的商标纸,常颂眼底滑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