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幻梦册》半苼

1、黄粱一梦，戏子画心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红装翩跹，眼中尽是无限悲楚与决绝。悲歌起，虞姬献上最后绝舞。舞兴至，戏台之下尽是拍手称好。梨园内场掌声不绝，响彻繁华的上海。
　　戏罢，台上落幕。果然，民国第一花旦——顾虚名不虚传。
　　热闹喧嚣易散，孤独依然存在。顾虚离了戏台，仔仔细细卸了满脸的妆。眼中是挡不住的落寞。
　　“顾老板啊，今儿这戏唱的可真是好啊，”陈家戏班子的陈班主满脸献笑，近似恭敬地点头，“顾老板，您可是当红花旦，以后戏班子可得指望你啊，您的戏真是太卖座了。”
　　“不敢当，我就是一唱戏的，只是把我的戏认真唱完”。顾虚卸完最后一点妆，露出原本整洁秀丽的面容，略带病容的脸显得嘴唇越发苍白 。
　　“顾老板，门外有人找你。”一个小跟班站定门外，哈着腰说道。
　　“那就不打扰顾老板了。我走了。”陈班主做谄媚状地拱了拱手，离了后台。
　　顾虚呆呆地坐着，好像知道是谁，又好像不知道。
　　“你的戏一如既往的好。”顾虚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背对着那人，只是从那洪厚却温柔的声音中，听出了是谁。
　　“我今天来，是与你说一事。”顾虚的身子抖了一抖，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强压着激动，转身看他。“是吗？”顾虚的眸中尽是悲凉与陌离。
　　那人一身戎装，身姿挺拔。瘦削的脸庞之中，英气逼人的双眼盛满痛心与温柔。
　　彼此对望，不语。
　　后台的窗半掩着，吹动顾虚未褪下的白色戏服袖。久之。
　　“慕容琛，你说吧。这事该有个了结。不论是如何，我都接受。”顾虚抬手，扶着梳妆台站起，收起目光，望向远处的戏服。
　　“我要走了。去北平。”慕容琛眼中闪过痛苦，顿了顿，“我…终究要对她负责。此后…再也不要…见了吧。”
　　顾虚的心抽动起来，但很快平静。他没有看他的眼睛，眼中一闪而过的波澜，之后是死一般的平静。似乎，他早料到是这样的结局。终究不成啊。
　　“慕容将军，今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留步。”顾虚没有回头，冷冷丢下最后的话，漠然离去。
　　慕容琛眼中湿润，终究没有追上去。
　　“走吧。今后不来了。”他不知是对他自己说，还是手下的士兵。
　　顾虚走出梨园，发现天已黑，梨园只剩寂静。他走上一辆黄包车，低声说:“去幻梦馆。”
　　一路上，他有些恍惚，好像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他们多么快乐啊。想着想着，竟不觉飘了神。
　　“顾老板，到了。”他回神，发现眼角有些湿润。下了车，他在馆前停了一会。
　　“幻梦馆”依旧是亮着，只是寂静了些。想着也是没有多少人会来，只怕是像他一样的傻子。想着，又是凄然一笑。
　　“为何不进”大门开了，从馆中走出管家李伯。“请，顾老板。”李伯低身做请状，顾虚便慢慢踏入。
　　顾虚循着李伯的指引，穿过幻梦馆谜一般的前院，来到一处隐秘的楼阁般的大门前。
　　“小姐已经恭候多时。请，顾老板。”
　　顺势，门已打开，眼前是如八卦一般的圆台，中间放了一张躺椅，往上望去，都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屉，将中间圆台围住。稍远处，是一排座椅，以及显眼的一个旧式大座钟。
　　顾虚心生疑惑，但眼前出现了久违的女人容颜。
　　整洁的梳着简单的旧式发髻，一记玉色发簪随意插着，半披着栗色微卷长发。墨兰白绣花的短袄衣，一袭淡蓝长裙，微露出脚下的半跟小洋褐色皮鞋。她的面色淡薄，坐于椅子上，端茶小饮，微抿双唇。她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女。
　　顾虚怔了一下，半就着坐下，想不到竟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顾老板想是要进入幻梦，那可知要以灵魂交换，甚至可能永远醒不来”孟筱子饮了一口茶，徐徐说道。
　　“对，你不是已经知晓了吗”
　　“顾老板如今红遍上海滩，声誉和金钱享受不尽，在事业巅峰做此决断，可是深思熟虑，绝不后悔”
　　“我只为求一个答案。绝不贪恋。不为活于虚景，只求一个痛快。此后，决断重来。”
　　“为寻答案，可以。梦中一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还需你自己体悟。”孟筱子放下茶杯，眼中坚定，看向顾虚。
　　“好。李伯，入幻，点灯，上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