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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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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承影阁位于曜仪殿的西北角,平时并无守卫之人,殷玦三人从事先约定好的入口处进入,算准时间,避开耳目,并未费多少工夫,便进入那阁内。
推门而入,屋内尚未点灯,漆黑一片,琉玥顺手便掏出颗夜明珠,用手握住,只留指缝散出一些余光,将那屋内事物照得若隐若现。
殷玦守在门口,防着有人走过时暴露行踪,而琉玥则与杯墨一同在阁内仔细搜索起来。
这承影阁本是曜仪殿的一个偏间,地方并不算大。除去进门时的大厅外,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偏房,东西堆的满满当当。要在此处找出那本秘籍,只怕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按着琉玥的想法,这秘籍必是藏在一极为隐蔽的地方,故此她每进一间偏房,照例都会先行寻找机关,以期能找到个密室之类的藏书地。但奇特的是,四个偏房查下来,墙面上干净异常,未挂有任何事物,也未见有何装饰品,甚至连细洞都未见一个。
琉玥并未死心,又趴在地上,用那夜明珠去照每一个她觉得可疑的角落,却依然未有任何发现。这整个殿阁,除了大门,便连扇窗户都没有。琉玥二人一时陷入困境,想不出应对之策。
殷玦在门口站了多时,未见屋内有动静,心下担心,便走了进来,但见琉玥站在原地,一脸苦恼样,便问道:“怎么,没什么发现?”
琉玥心下沮丧,只是摇头不语。杯墨从左边一间屋子走了出来,皱眉道:“找遍里外,均无任何发现,莫非,那秘籍已被移至别处?”
殷玦紧咬下唇,脑中思绪纷乱,只得负手在屋中走来走去,希望能找出一丝线索。他从左到右,在四个偏房内转悠,眼睛则一直盯着那些摆放不一的祭祀用品。这些东西,他本不陌生,每一年,曜仪殿内大小祭祀不少,杯墨作为护殿灵神,自然也要管这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则一直陪在他左右,见识不少。
猛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架古琴上。这古琴乃是殿主镜诛专用之物,每一年最为隆重的祭天大典上,镜诛皆会亲自弹奏一曲,作为祭祀开场之乐。
这琴平时却一直是存放于此,鲜少见镜诛用过。在殷玦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真真便只有一次,镜诛将这琴摆在殿中,对杯墨道:“这首曲子,我便只弹一遍,杯墨,你可听仔细了。”
那一次,镜诛的脸上带着一种自负的神情,他在杯墨面前,从未有过如此俾倪的时刻,平日里的他,对着杯墨,竟似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虽然在别人看来,并非如此,却在他的心中,总有如是的想法。只有那一天,在弹那首曲子时,镜诛看来是如此得意。
殷玦不自觉地走向那琴,心中记起那曲子的旋律,凭着记忆在琴弦上来回拨动。那间断的琴声引来了琉玥的注意,她走上前来,按住殷玦的手道:“你疯了,想把人都引来吗?”
殷玦却似着了魔,推开琉玥的手,继续拨弄琴弦。未弹几下,便听地上发出“喀嚓”的响动,低头一看,屋子正中间的砖块竟活动起来,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向两边移去。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地下入口。
琉玥惊喜万分,不及思索,便向地下冲去。杯墨与殷玦跟随着她,一同入内。
走入地下,眼前只一条长长的走廊,三人排成一队,缓步前行,眼与耳时刻注意着周围,只怕会有暗器射出。
走完长廊,也未见有任何异动,只是眼前出现了一间石屋。往里一直到底,便可见墙上有一方洞,内放一盒。琉玥刚将手放上木盒,殷玦便在她耳边道:“小心,只怕有机关。”
琉玥点头,屏气凝神,轻轻将木盒拿下,殷玦与杯墨则背对背站立在琉玥两侧,手握兵器,随时防备危险到来。
所幸这木盒取下后一切如常,三人方才松了口气。琉玥将木盒捧在手上,并不急于打开,而是道:“此处不宜久留,先撤为妙。”
另两人听得她这话,皆表赞同,三人便顺着原路,走出石屋,依旧是一条直线,前后而行。
行至那长廊中段,便听左右石壁内皆发出异常的响动,殷玦走在最前面,一听那声音便觉不对,大吼一声:“小心,快卧倒。”整个人已向下扑去。他心知这廊内必有暗器,只觉那镜诛着实聪明,将人逼至这狭小走道,方才启动机关,真是让人无处可逃。
选择卧倒,或许是此时最好的法子。殷玦扑倒在地,整张侧脸紧贴地面,耳边只有利器飞过时发出的“嗖”“嗖”声以及带过的风声。殷玦能很清楚地听到,利器射出后打在对面石壁上的声音,庆幸的是,他未曾听到同伴的哀叫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终于停歇,殷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惊觉手心满是冷汗。慢慢从地上爬起,望向身后,只见杯墨将琉玥压在身下,两人还躺在原地,未曾起来。
殷玦心中担心,上前去扶二人,这才发现,杯墨后肩处中了一箭,血正从伤口处流出。琉玥从杯墨身下艰难地爬了出来,见杯墨还蜷缩在地上,心下奇怪,刚要开口询问,便见到他后肩处的伤口,不由地一惊,叫出声来。
杯墨抬起头,示意她噤声,只让殷玦扶着他,出了那密室长廊。
因杯墨身上有伤,三人不敢耽搁,趁未被人发现之际,沿着原先计划好的出走路线,逃出了曜仪殿,一路奔回租住的农舍,将杯墨扶进了殷玦的屋子。
杯墨趴在床上,挤出一丝笑意,对琉玥道:“你去找些干净的布来,再去烧壶热水,这里有殷玦在就行。”
琉玥虽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心下还是有些紧张,站定在床边不愿离去,嘴里却道:“那可不成,万一你因此而死,我也得一旁为你送行才是。”
殷玦瞪她一眼,骂道:“都什么时候了,嘴还是这么毒,让你去便去,平日里杀个人,也未见你紧张成如此模样。”
琉玥见心事被殷玦挑破,只得白他一眼,怏怏地走出屋子,临出门前,还回头望了杯墨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琉玥找出一件自己的衣衫,用剪子剪成长长的布条,又去院子里生火烧水。待得一切忙完,端着热水进屋时,刚巧见殷玦在那儿一用力,将短箭从杯墨身上拔了出来。杯墨并未喊痛,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殷玦见到琉玥,赶忙吩咐她用热水为杯墨擦洗伤口,自己则在那将那团长布理出个头绪。
琉玥虽心有羞意,还是顺了殷玦的意,给杯墨擦拭了伤口。她见那伤口流出的血颜色鲜红,并无异样,这才算放下心来。
擦拭完毕,殷玦拿起手中的白布,递到琉玥面前,道:“你来还是我来?”
琉玥“啐”了他一口,恶狠狠道:“你来。”说罢,便端着那盆脏水出了房门。
殷玦见琉玥如此表现,不觉大笑起来,便连一旁的杯墨,也是扯着嘴角偷笑。
殷玦回头,看到杯墨的神情,叹道:“这么些年来,我从未见你如此真心的笑过,只有面对她时,你才会如此吧。”
杯墨听得这话,脸上的笑意顿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没言语。
那一日,三人躺在床上,皆未入眠,天一发白,便都开门出屋。
殷玦见到琉玥,不免又对她调笑一番:“想着杯墨,只怕你一夜未眠吧。”
琉玥也不愿吃那口舌之亏,反唇相讥道:“想着那木盒在我处,你只怕也是一夜未眠吧。”
殷玦见她口齿依旧伶俐,不免失笑,邀她进房去探望杯墨,琉玥装作一脸坦然的样子,进得屋内,见杯墨已能自行下床,不免暗自高兴。
三人聚在桌前,盯着琉玥带来的那个木盒,只是沉默,似乎谁都不好意思先行下手,去将它打开。
僵持到最后,还是琉玥开了口:“你们不开,我便要开了,昨晚我已忍了一晚。”
杯墨见她伸手欲开,抬手按住了她的手。琉玥只道他小气,不愿让自己开那盒子,气得嘴一瘪,刚要开口,便听杯墨道:“小心里面有暗器飞出。”
此话听得琉玥心中暖意直流,不禁对杯墨嫣然一笑。殷玦见他二人当着自己的面调情,不禁轻咳一声,道:“还是我来吧,你俩谁伤着,都必然有人会伤心难过。”
说罢,推开那二人之手,往那搭扣处轻轻一拨,只听“嗒”的一声,盒盖轻微抖动几下,殷玦站至木盒背面,伸手上前,掀开盒盖,静待片刻,见无异物飞出,这才放心上前查看。
三人聚到那木盒前,往内里一看,心下大为失望。那盒子里,竟只有一片薄薄的纸片,折成一小块,躺在盒内,全然不见秘籍的踪影。
杯墨将那纸片打开,但见上面只书两个大字:泰阿。
琉玥将纸片抢过来,翻来复去地看了几遍,也未再找到第三个字,气道:“这算什么,藏的这么好,却只是两个字?莫非,那镜诛是在糊弄我们?”
殷玦嘴中重复着“泰阿”二字,视线对上杯墨,犹豫道:“莫非,那秘籍藏在泰阿殿?”
“那是个什么鬼地方?”
“镜诛的寝宫。”杯墨接口道,“想不到,他对这东西竟是如此保护,设下一道又一道关卡,引人去偷,只怕还未到泰阿殿,已中了机关,丧了性命。”
琉玥经此两关,对那曜仪殿已无好感,特别是上一次,杯墨为了她,因此还受了伤,更让她觉得有愧。可她也知道,无论如何,杯墨都不会放弃,那么她,也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找到他想要的。
三人只匆匆商量几句,便各自散去。自从杯墨受伤后,他便一直住在殷玦的房内,而殷玦则搬去了隔壁的屋子。
杯墨身体不适,三人商议隔一日再做打算,反正此时镜诛不在岛上,想来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走出房间,琉玥与殷玦,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琉玥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叫住了殷玦:“后天,便只我和杯墨去吧,你别去了。”
殷玦回头,挑眉不语。
琉玥怕他不悦,解释道:“这事本就与你无关,这秘籍,是杯墨要找寻之物。他说找来后要赠予我,我这才要随他一同去。我最近几日,越想越觉得此事凶险,你还是不要涉入为好。”
“这件事情,难道你认为我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殷玦只说此一句,便走回屋内,将门重重的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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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玦只觉自从上得岛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便似掌握在别人的手中。镜诛设下一个又一个谜团,却都给了他提示,让他去解,又把他引入更深的谜团。那镜诛人明明不在岛上,却像是手中握着一根缠在他身上的线,控制着他的左右。
只是他想到这些时,人已进了泰阿殿。这一次,若他们还找不到那秘籍,只怕便只能无功而返了。那些个殿阁的守卫,让琉玥下了重手,尽皆丧命。今晚,便只有今晚,能让他们有时间找到那秘籍,明日一早,只怕便会有人发现这些尸体,到时候,整个曜仪殿便会大乱。
会找到吗?每个人的心中都在盘算着这个问题,可是,没有一人敢将它问出口。这一次,便是拼上性命的赌注了。
镜诛虽是一殿之主,所住的泰阿殿却并不大,他既无娶妻也无纳妾,在整个宫里,女子甚为稀少。甚至是整个灵玖岛,也是男子远远大于女子。更有一奇特之处便是,整个灵玖岛,没有一个孩子,殷玦上岛如此多年,未曾见过有一个孩童出现。他的心中,满是对此的好奇,也许,在那本秘籍中,一切皆有答案。
为怕夜长梦多,三人一致先行去镜诛卧房建筑。推门进屋,便只觉一股轻微的烟尘味掠过鼻尖。再伸手去摸,桌上椅子,甚至床沿边,皆有不少灰尘堆积。看来这镜诛果真如鹰哥所说,不在岛上,这房里也是许久未有人来,甚至连个打扫之人都没有。
“人不在,也不让人打扫,想来这屋中,必定有鬼。”琉玥一连掏出三颗夜明珠,递给殷玦与杯墨一人一个,示意他们分头寻找。
三人费尽心思,在屋内搜索半日,还是未有丝毫线索,这镜诛,将此物藏得如此之好,只怕这一次,也得与上两次一样,多费些周折方可。
杯墨见琉玥有些不耐烦,便道:“你若累了,便坐下歇一会吧。”
琉玥此时正站在床边,看着那锦绣的被单,还真有往上一躺的冲动,但那只是她的想法,做是绝计做不出来的。只是沿着床沿坐下,略歇息一下罢了。
杯墨与殷玦各站两边,皱着眉头,将那屋内的摆设看了又看,只是不觉哪里有不妥,一切似乎都格外正常。
琉玥坐了一会,身子便有点发软,禁不住想往那床上躺去,伸手抓起那丝织被面,磨娑几下,笑道:“果然是好东西。”
杯墨道:“比起你璧珩宫中的事物,只怕还差那么一点。”
琉玥白他一眼,嗔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你眼皮打架,面有睡意,恨不得将这床占为已有。”殷玦也在一旁出言嘲讽。
琉玥只努努嘴,不愿打这口舌之架,伸手在那枕头上打几下,算做出气。
“咦?”琉玥收回手,疑惑道,“这枕头下似乎有东西。”
杯墨听了不以为然,道:“什么东西?难道说,那秘籍会在那枕头下,镜诛每晚捧着它,通读几遍方能入眠?”
他那反问惹得殷玦笑出声来。琉玥不理会他俩的嘲讽,掀来枕头,果见那里有一本软皮册子。
琉玥难掩兴奋之色,大叫道:“看,果然没错。让我来看看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高深伯东西。”说罢,伸手便去拿那书。
岂料那书刚拿至手上,琉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身子失去了依靠,不停地往下掉。她心知不妙,不及思索,抽出那鸳鸯钺,胡乱往那头顶一勾,也不知是勾住了什么,身体吊在了半空中。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细看周围,竟发现,那原先放床的地方突然塌陷,裂出一个大口子,她与殷玦躲避不及,跌落下来。
殷玦此时两手都抓着那洞口边缘,艰难地转头看向琉玥,道:“把手给我。”
琉玥只是摇头,焦急道:“杯墨呢?难道,他已掉下洞去?”
“你放心,我很好。”杯墨出现在琉玥的头顶,站在那洞口处,俯视着下方的两人,脸上只有无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