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寺》白羊座张文君

4、第③回

　　詹俊杰诧异，像看到会捉老鼠的猫，这年头，猫过的才是人的日子，人过的不如老鼠，他想，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这些领导瞎眼惯了，多少年，多少违规操作打着照面从眼前经过，愣是没睁过眼，十成十是做样子。

　　本着你想演戏我就陪你，看你能装多久的态度，他早看不惯领导们阳奉阴违、捧高踩低的样子，如果他没背景，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耿直归耿直，詹俊杰从不犯傻，和领导可以针锋相对，言辞激烈也止于就事论事，绝不闹僵，否则以后开展工作，人家不配合怎么办。……

　　“部长，”詹俊杰一米八一的傲人身高叫付元儒自卑不已 ，加上他人过中年，我就肥胖 ，一直不敢站在他身旁，被人拿来比较，“双标也不能拿来”治罪，国内双标企业还少吗？连国内各个地区都双标，不管哪种奶，大陆都是喝得最差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富裕的地区。”

　　“我们就不是人？”做戏做全套，付元儒很快进入状态，一双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什么玩意！小詹，你尽管查，越详细越好，这回，一个都跑不掉。”

　　“都查？！”詹俊杰来了兴致，心说，老付入戏也太深了，“重点查曙光？”

　　付元儒出入官场十几年，堪称官场老戏骨，他邪睨着詹俊杰，“小詹，我不希望你和这□□商有任何瓜葛，如果他们来收买你，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老子嫩死他们。”

　　“无奸不商 ，我算是懂朱重八了，”付元儒义愤填膺地说，“杀鸡给猴看，谁叫它曙光奶业太嚣张 ，当我们质检部门是吃干饭的。”

　　詹俊杰也不想承认，工作多年，检查出不合格产品数十万批次，结果呢，黑心企业野蛮生长，越做越大，越做越强。

　　质检部门可不就是吃干饭的。

　　他看不穿付元儒 ，也不认为是良心发现，顶多是官商勾结的价码没谈拢。

　　付元儒打了个内部电话，朱秘书就一摇三晃地先敲门，然后大方地和詹俊杰站在一起。

　　詹俊杰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一下，动作不大，既不惹人生气，也不显亲密。

　　和其他领导不同，付元儒的秘书是男人 ，某些人以为他矫枉过正、欲盖弥彰，贪官污吏间流传一句话，“不怕纪委查，就怕被纪委惦记”，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

　　詹俊杰看着这位朱秘书，一米六八的矮个子，阴柔地紧，连说话都有气无力，要不是人过中年，又长太丑，都要怀疑付元儒有断袖之癖。

　　“部长，您找我？”

　　“朱秘书，”付元儒的官腔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自己都深信不疑，两只手在空中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你配合小詹，彻查曙光奶业，他所有要求，你都要满足。”

　　“詹科放心，我一定竭诚服务。”朱秘书轻柔柔地拍着胸脯保证。

　　詹俊杰听这话有些刺耳，不由得想起夜总会里的鸭子，于是，也不说话，仅点点头，又往后迈出一步。

　　朱秘书全名朱露依，女性化十足的名字。

　　詹俊杰深知，食品安全的漏洞没个几十年是补不齐的，漏洞带来的丰厚回报令官员神魂颠倒，只要不出大纰漏，还会将错就错下去。

　　走出部长办公室，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老婆也说让他不要放在心上，逢场作戏而已。

　　小卖部走进两个民工模样的人，店主和老婆在角落清货，坐收银台的是个八岁小女孩，迎来送往，收钱找钱，丝毫不输大人。

　　两人一番走动，来到收银台。

　　“叔叔，我来帮你扫？”小女孩稚气未脱，童言童语，“一包盛唐，一件纯奶，十个羊角包，还有牙刷一套，两个黑人牙膏，共八十三块五毛。支付宝微信？”

　　“硬币收吗？”铁柱左顾右盼，生怕超市骄傲地不收，“都是真货。”

　　“哈哈哈哈，叔叔好幽默，硬币都是真货，谁那么傻造假硬币。”

　　铁柱被嘲笑，也只能忍着，小女孩的无心之举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成本三万造了一万多假硬币这事，他干过。

　　“快给钱！”背后的富贵踢了他一脚。

　　铁柱从帆布袋中掏出一把硬币，在玻璃柜邪恶台上数起来，反复数了三遍，“给！”

　　“欢迎下次光临。”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越发悦耳。

　　待二人走远，店主手上拿着清单，正整备搬货，发现不见了，遂焦急地！问道，“刚才有人来买奶？”

　　“两个叔叔，看，这是他们给的钱，上面都是油，爸，他们是不是厨师？”

　　老婆不急不慌地走过来，听完发生的事，不以为意，“不就一箱奶，出不了幺蛾子，真出事大不了赔点钱，我看就是曙光奶业太敏感，搞啥回收，复原乳卖得可好了。”

　　店主哼一声，“没问题，它会回收？”

　　老婆体态丰满，一米六的身高显得人臃肿不堪，手指短小肿胀，有三颗金灿灿的金戒指，脖子上戴着俗气的大金链子，典型的霸道□□，“你怕啥？出事也是那帮子杀千刀的奶企。咱进的牌子不给自家喝就是。”

　　“老婆教训得是，呵呵。”瘦弱的店主服软，老婆是十里八村出名的悍妇，不漂亮也不丑，当初在两人之间选择，最后选了不要彩礼的她。

　　半夜三更，店主被老婆一巴掌拍醒，不敢反抗，捂着滚烫的脸颊，“老婆，你为什么打我？”

　　“我想起来了，那是箱过期奶，”老婆穿着睡衣，胸前伟大，被吓得直晃，“我忘了改日期。”

　　店主倒不慌了，语气平淡地说，“到时候推给奶企，一个黑料两个黑料都是一码事。”

　　老婆为人豪爽，有道理啊，抱着店主如同啃猪蹄般狂啃一番，用自以为暧昧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老公，想不想更进一步？”

　　“今天就不必了，”店主吓得都口齿不清了，都说夫妻有了孩子，就成了睡在隔壁的兄弟，“赶明儿还要进货咧！”

　　老婆肥臀一摇，如鲸鱼翻身，差点直接把店主撞出去，背过身恶狠狠地说，“不解风情。”

　　店主松口气，风情是啥不重要，只要不解裤腰带就行，一滴精十滴血，存货不多了呀，货到用时方恨少。

　　富贵和铁柱回到廉价出租房。

　　“富哥，”铁柱在路上就拆了两瓶，一人一瓶，“复原乳啥玩意，比酸奶还稠，味道怪是怪了点，不过，高档货都这样，咖啡不都苦吗？”

　　富贵注重养生保健，书上说，人上了年纪，钙流失严重，要喝奶补钙，他看不惯铁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相，“下次别用硬币，用卡里的钱。”

　　富贵用调换的二维码带来每日七八万的收入，二人已告别贫穷，走向了奔小康的康庄大道。

　　“富哥，”铁柱眼神中带着兴奋与不舍，“半个月是不是太少，再等半个月不行吗？”

　　富贵一个爆栗，捶在铁柱脑袋上，“你傻呀，半个月也一百多万，你还想等到月底人家查账啊？”

　　铁柱委屈巴拉地说，“我也不知道有月结啊，以前我都是年底结账，三年拿不到钱也有。”

　　富贵瞪了铁柱一眼，“你不玩小姐，能省钱！”

　　“富哥，”铁柱眼泪都要下来，哭丧着脸说，“我改邪归正了，要花钱的女人我都不玩，我现在只玩良家少妇，让她们给我营养费。”

　　富贵不理睬，又抽出一瓶复原乳，吸不动，最后用剪刀剪开才喝完。

　　“过两天回龙泉寺，把二维码换回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铁柱没等富贵说完，肚中传来“咕咚咕咚”的声响，脸胀得通红，“等会儿说，我先大个便。”

　　“叫你养生不养生，荤素不忌，”富贵嗤笑不已，“遭报应了吧？！”

　　铁柱想反驳，无奈肚中哪吒闹海 ，逼近警戒线，他捂着屁股，直奔厕所。

　　出租房仅一个厕所，还是蹲式。

　　铁柱在厕所中发出一阵阵杀猪似的嚎叫，从里面出来不到五分钟，腿都蹲麻了，打着颤出来 ，又不到三分钟，肚中若火山喷发，再次出来，整个人憔悴得如同新婚三个月的新郎，虚得厉害。

　　富贵感慨，当代人肠胃太脆弱，古人吃树皮、观音土，多强大，一夜御数女、纳八十妾的军阀都没这么不堪一击。

　　“我肚子咋也有点疼？！”富贵不信邪，我可是完全照张悟本的养生步骤来做。

　　床头上，摆放着一本张悟本的书，盗版，地摊五块钱买来的。

　　“你快出来，我要上厕所。”富贵强忍着疼痛，假装淡定。

　　“富哥，腿麻了，起不来，您用床底下的痰盂凑合吧。”里面传来铁柱虚脱的声音。

　　别说，富贵乍一听，和铁柱几年前玩双飞燕后的声音还挺神似。

　　“要用也是你用，给我滚出来！”

　　铁柱的声音更虚了，不断发出“嗯啊”的怪声，外头富贵听着一阵恶心。

　　“富哥，能不能进来帮衬一下？”铁柱在里面有气无力地询问。

　　富贵捂着屁股，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往公共厕所缓慢踱步，这一去就是两个钟头 ，扶着墙出来。

　　大半夜，“抢厕所大战”依然随时上演 ，最终在凌晨五点左右，战争止戈。

　　双方友好地交流，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呈虚脱状态。

　　“富哥，我再也不喝复原乳了。”铁柱瘫在地上，不想起来，更不愿多说话。

　　富贵更难受，不说话，只是附和着点头，脸上大颗大颗的虚汗往外冒。

　　第二天，二人都没出门，在家静养。

　　“富哥，我斗胆问一句。”铁柱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早餐又去了三回。

　　富贵只丢了一个眼神，铁柱明了，大喘气道，“明个儿还去寺里吗？我好像爬不了山。”

　　然而，富贵这回大方了些，丢给铁柱两个有气无力但巨大巨白的白眼。

　　“再说。”

　　二人昨夜就没吃过晚饭，早饭将就对付了一个羊角面包，喝了杯水，肚中的库存所剩无几。

　　店主午觉正酣，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睁眼一看，女儿捂着通红的小脸，泪眼婆娑，老婆站在一旁怒目而视。

　　“月月，”店主最疼女儿，急忙上前拦住，“老婆，别打孩子。”

　　老婆余怒未消，“都是你惯的。过期的羊角面包也被她給卖了。”

　　“卖就卖了嘛，”店主已经不在意，挥挥手，“推给复原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