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李四》也无缘

80、无安（十四）

　　其实按照蓝玉儿的意思，将王蛊赶上手臂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蓝玉儿所得到的驱除王蛊的方法中并没有明确的要求一定要王蛊到了何处才能算是成功，只说是王蛊到了表皮时可以剜去，若是不到表皮，也可以将它逼到身体的某个部位后再斩断——蓝玉儿知道用内力驱除王蛊到底有多难，她曾经是和孟小安说，只要斩断一根手臂，孟小宁就能够活。

　　但是孟小安是个很会举一反三的人，他大概明白了驱除王蛊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便反问蓝玉儿，若是驱赶到手指上，是不是只用斩断手指即可。

　　蓝玉儿当时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孟小安到底在想些什么，南疆民风淳朴，蓝玉儿连谎话也不太会说，绞紧了脑汁才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只把这事情困难的程度又同孟小安说了一遍。

　　孟小安既然敢问，就是心中有点数目，自然也没有再管蓝玉儿之后的补充，只满心想着能将孟小宁的身体多保存一些那便多一些。

　　他不愿意让孟小宁承担这个责任，便叫蓝玉儿从一开始就将逼出王蛊的方法定成了逼到小指上。

　　孟小宁未必不知道孟小安的意思，但他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

　　孟小安有些体力不支，手臂上的经络较身上的经络要纤细得多，也更复杂一些。王蛊前进一步，明水就要在孟小宁的上臂扎上四五针，以免那王蛊乱跑，增加了孟小安的难度。

　　第一个支撑不住的是张思勉。

　　张思勉的武功本来就不算高，在江湖之中只能勉强算是个二流高手——但这二流中，身法和轻功都占了很大一个部分。张思勉是皇子，顾亦娴当初能够让他去学习武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皇子一般学习的都是宫内武夫教导的拳脚，只能用来强身健体，别的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既然学了，顾亦娴当然也希望张思勉能够学些对自己有用的。

　　不论是身法还是轻功，对于一个皇子而言，都远比内力重要得多。

　　更何况修习内力本来就是一个极为艰难困苦的过程，需要练习和巩固的时间也远比其他的要长得多，如果只看内功，张思勉在江湖中只能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二流之末。

　　好在他还是个二流之末，不然只怕是半个时辰也坚持不下来的。

　　在江湖中，真的能够被称为一流好手的也不过二三十人，至于像是孟小安和李四这样的顶尖高手不算在其中，剩下的大部分学的都是二三流的功夫，张思勉能够跻身二流之列，已经是他勤学武艺的最好证明了。

　　张思勉后继乏力，孟小安是第一个发现的，毕竟不断的输入到孟小安体内的就是张思勉的内力。

　　“三殿下。”孟小安有些艰难的开口，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没有办法分心再做些别的什么，但是如今的王蛊还没有到他们所希望的位置，也还有能够辨别内力的能力，张思勉若是在这个时候断了内力，孟小宁怕是就不得不要少一条手臂了。

　　张思勉的额头上也已经满是细汗，他和孟小安不同，并没有脱掉外衣，穿的还是皇子的那套朝服——近日来朝廷上的政权团体之间动作不断，顾家的事情也让他焦头烂额，几乎是被人找了就立刻赶了过来——朝服本就正式，里面有一层里衣、一层中衣、一层外衣，外衣之外还有件罩袍，如今已经全部被他的汗所浸湿了。

　　“我还可以。”张思勉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应着，他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到了极限，丹田和经络都疼得厉害，内力透支得他脸色苍白，但是明水和蓝玉儿一直没有说话，他知道是王蛊还没有到达极限，所以用上了先前学得那个秘法，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是有些气短起来。

　　明水看到张思勉这个样子连忙又从一边拿来了许多个小瓷瓶。

　　这次驱除王蛊，于明水、张思勉和孟家两兄弟而言都是一场硬仗，明水的准备做得十分充分，不论是给孟小宁吊命用的汤药和补品，还是有各种用途的药品他都满满当当摊了一桌子，其中还有他的师父所留下的补气丸。

　　这补气丸到底是怎么炼制出来的明水如今还是一头雾水，药方是当年神仙谷的秘方，随着医毒圣手的死亡便成了一个秘密，江湖上的人总把明水当作是医术奇才，只有明水才知道，自己所学的东西根本没有医毒圣手所用的东西的十分之一来得多。

　　补气丸可以养护丹田，长期服用可以增加内力的储量，短期也可以激发内力的运作——唯一的坏处是会让人产生依赖，若是一直服用，丹田便很难再自己产生内力了。

　　但是张思勉以后恐怕也用不了内力了，自然也不会存在这样的烦恼。

　　这补气丸如今用一颗少一颗，明水看了看瓷瓶里还剩下的八粒棕红色小药丸，想了想便递了三颗给张思勉。

　　张思勉也没有问这是什么，张口便吃了下去。

　　他原本觉得自己是不能够为了孟小宁去死的，如今看来，他好像……也是愿意的。

　　补气丸几乎是立刻便起了效果，张思勉能够觉得原本已经干涸的丹田又充盈了起来——虽然内力并不算太多，但勉强能够使用。

　　张思勉的内力又输入了进来，孟小安稍稍松了口气。

　　蓝玉儿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他们也许真的能成也说不定。

　　李四一个人待在屋顶上，沉默着看着天空——天色从原本的午后到了黄昏，又从黄昏入夜，星辰闪烁着，月亮也悬挂了起来，明天想来是一个好天气。

　　他在这场战斗之中没有任何的用处——他既不是能够扎下银针的大夫、也没有张思勉的纯阳内力、唯一能够担任的就是孟小安的角色，但是孟小安却不许他抢自己的位置。李四没有进入那间卧室，他知道到时候的情况一定十分的紧张，他既然帮不上忙，那在里面就只能添乱。

　　如今在屋顶上，最大的好处就是他能够听到所有人的呼吸。

　　李四的武功比孟小安还要略胜一筹，尤其是因为他的丹田和经络与所有的南疆孩童一样，小的时候曾经用南疆秘法，驱使着蛊虫撑了一遍，所以他的内力远比孟小安的要充足得多——若他修习得是纯阳功法，孟小安和张思勉便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内功好的人，五感都很发达，这不仅能够在比武中起到关键的作用，甚至在别的事情上也能够起到帮助。

　　比如说李四，他虽然只是睡在屋外的瓦顶上，但是却可以根据屋里人的呼吸来判断事情进行的顺不顺利，事情进行到了哪一步，是不是出了什么危险……等等等等。

　　张思勉第一次内力不济的时候，屋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连孟小安也没有——当时的孟小安正在最艰难的时候，实在是分不出一点心力来观察别的人，而明水和蓝玉儿的内力不过尔尔，也没有发现张思勉的呼吸曾经乱过一段时间。

　　李四在那时担心得不得了，但是他也不敢贸然出声，只怕影响了屋里的人。

　　张思勉第二次内力不济的时候，李四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因为除了蓝玉儿，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呼吸都变得凌乱和急促了许多，应该是都发现了张思勉的变化，他也将孟小安和张思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四一想到孟小安如今正在遭受的痛苦，便觉得几乎要忍受不住。

　　月亮又升起了一些，李四看着天色，捉摸着现在的时间。

　　王蛊须得在午夜之前驱除离体，不然等王蛊成熟了之后，它就不会再惧怕银针和纯阳内力，到时候也就没有人能够控制和影响它了。

　　突然听到屋里“咚”的一声，李四的呼吸一滞，细细分辨，听到蓝玉儿开口道：“三殿下？你可还好啊？”

　　张思勉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大概有几十息的时间，才勉强道：“嗯。”

　　内力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是很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那一口气，张思勉透支太过，连坐都坐不住了。

　　好在在那个时候孟小安已经掌控了王蛊的动向。

　　王蛊似乎已经被一直在身后追赶着的纯阳内力和时不时出现在面前的银针给逼疯了，即便张思勉的内力撤出了它也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内力已经不再是它所惧怕的那种了，孟小安用自己体内蛊虫吐出来的半阴半阳的内力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张思勉的呼吸渐渐的平稳下来，应该是被蓝玉儿扶到了别处去休息。

　　李四侧耳听着，屋里又沉静了下来，只有孟小安从头到尾都很急促的呼吸和明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的喘息声在李四的耳边，张思勉和蓝玉儿的呼吸声在这两个人的气息中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突然听到一声破空之声。

　　而后便听到了明水惊喜到了极致的声音：“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