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节》小黑爪

20、第20章

　　路边都是一个个的小贩，地上污水横流。水灵灵的蔬菜，新鲜的肉类，还有放在盆子里活蹦乱跳的鱼虾，间或能看到号称是活了好几百年从工地里挖出来的神龟。熙熙攘攘，烟火气的让小清新或者忧郁忧伤悲哀逆流成海没有存活的余地。

　　这边的大妈正讨价还价要再送两把的葱，那里在争论着抹掉零头。还有在挑着百元三件的睡衣，个个嗓门很大争论的火星四溢。看不到年轻人，更看不到优雅的要喝着咖啡早餐三明治或者华夫饼的白领，这里更多是热气腾腾的烧饼，还有一屉一屉的花卷馒头，摆盘就别想了，连座位都没。几个叼着就走，有的手上拎着豆浆油条。

　　味道也是千姿百态，有腐烂垃圾的味道，有着浓重的鱼腥味，有着烧饼的味道，还有卖的花朵香味，各种糅杂的让人无法形容。

　　看不到衣冠楚楚，基本都是一些本地的老人，年轻人基本都搬去了更新的小区。其他的就是过来打工的一族。如果是一直生活在富裕小区的人是无法体会这种生活，狭窄的街巷，地面高高低低，车子是根本就开不进，连电瓶车都只能慢慢骑。小区还有房屋都很陈旧，墙面斑驳，路上间或的可以看到野草，不是说没有管理。但这里到底是属于中下层生活水平的人居住，要进行规划花费实在是太大。幸好这个镇子治安不错，最多就是有些擦擦碰碰，吵架，打架都不算太多。陆文乐对如此的环境很熟悉，他的派出所下面也有这样的街道，各种泼辣大妈打架调解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瞥了下尹江，同样的，尹江整个气质还是和这里格格不入，如同突然闯入般的让土著都会多看他几眼。但尹江端的很稳，即使有些气味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他还是面不改色，只是略微皱了眉头。

　　陆文乐偷笑了下，直接递给了尹江一个口罩“你戴着吧，这里味道一般人可能还真是不习惯。”

　　看着尹江犹豫，陆文乐笑的眼弯弯似月牙“这里带口罩也没什么，你可以说你感冒了。带了不代表不同，不带也不代表一样。你既然不习惯，又何必勉强自己。人生在世才多少年，勉强过去吗？”

　　没多说话，尹江戴上了口罩，愈发的看上去是莫得感情。

　　案发现场属于老小区，要经过几条这样的街巷，可能看上去条件不太好，但生活还是极为方便。警车开进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便在外面找了个地方，要不是队里一群人的高超车技，贴着墙面，和后面的车子就差几张纸的距离，能够去霓虹进行停车PK赛的水平，警车八成只能待在外面等着兄弟单位来贴罚单了都。

　　几个人按照地址找到了小区，物业基本没有，就是有两位老大爷充当着物业的角色而已，要是真来了什么小偷，大爷能不能看的清楚还是个绝大的问题。问当然是要问的，果然结果如陆文乐所料，老大爷啥都没看到，那个时候早就靠着椅子打盹睡的香呢。

　　“这里呀，进来就进来了。我们不刷卡，也没钱装什么系统。”老大爷颤颤巍巍的，让尹江都觉得雇佣这么老人算不算不道德了。

　　简陋的可称为没有物业的小区，到处乱堆乱放的东西，还有乱搭出来的违章小屋处处可见，还有一些罐装煤气都看得到，而事发地点是车库。

　　这种将车库稍微简单装修下租给外面的人也是常见的事情，当然里面的设备还有条件都不会好，但是便宜，在贫穷的面前，什么都无法讲究。

　　队里一些人去勘察现场，陆文乐摆正自己的位置，开始和周围的大爷大妈们唠嗑寻找线索，也同时了解死者的社会关系。这种小区有个好处，邻里之间比较熟悉，大妈大爷也管的……略宽，不似高等小区，对面都可能相处一年还不相识，问个半天，对面是否结婚都不了解。

　　“你说老王呀，哎，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去了呢。”一位大妈拣着菜说着“老王他人特别好，对人特别的客气，虽然自己家里条件比较差，可是看到别人都有困难他都会帮一帮。人么退休后也注意锻炼，很硬朗。”

　　“上次，是我买米，他还帮我送到了家。”另外一位大妈插嘴“我给他喝水他都说不要，说什么相邻相亲的，帮忙是应该。前两天还帮我杀过鱼。”

　　“对呀，老王家都很好，他妈也很好。虽然老太太都快八十了，精神不错，看上去再活个几年也没问题。”

　　“哦，老太太？以前老太太是做老师的，数学老师。据说都获得了不少的奖状，市里都表彰过，什么优秀教师。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总是要生病。”

　　“年纪大了，有个病痛正常。算起来也没什么大病吧，就是这里痛那里痛的，自己都能稍微做做家务，算的上很好了。”

　　“对呀，不过老王真是孝顺，为了给妈妈看病把房子都卖了。他妈妈身体有一点点不好，他再晚他都会带着他妈去医院。”

　　一言一句的基本拼凑出了个老实热心又孝顺的老人形象。

　　“王爷爷他结过婚吗？”陆文乐问着。

　　“结过，后来离了。不过每月也都有给抚养费，他应该是有个女儿跟着娘的，好像听说都出国留学。离婚后，就没什么往来，不过也是，他母亲强势，他又孝顺，他老婆肯定受了委屈。”

　　“他爸去的早，都是他妈把他拉扯大，听妈的话也是正常。难道不管妈只听媳妇的？”大妈不以为然“只是后来他妈比较挑剔，他自己脾气太软。加上去的单位效益不好，他又太听话。他妈生了大病把房子卖了后更找不到媳妇，就一直单身到了现在。”

　　“但是老王真的脾气特别好，他妈身体不舒服对着他骂，他都是好声好气。”

　　“哎，真是可惜了。”

　　“我都劝过，说可以把他妈送去养老院。反正他现在的钱也和送去差不多，可是王大爷拒绝了。”大妈吧嗒吧嗒的说着“他说他都不知道还能伺候他妈多久，不想以后有遗憾。他想着能够在他妈活的时候，再多多的孝顺好好瞻仰。”

　　“你说，这样他怎么找到的媳妇。我们也帮他介绍过，一听他的条件，对方就直接拒绝，本来想着搭伴过日子，又不是想过来当佣人伺候人的。”

　　“对了，王大爷现在还去打工，说要多攒点钱，如果以后自己生病或者妈生病了，也有准备。”

　　从周围这些大妈大伯的话中可以看出死者，王大爷真的人缘很不错，顺带着，陆文乐根据查出的王大爷的联系方式去问了他的一些朋友，众口一词，王大爷的人品没说的，人好脾气好又客气，孝顺，工作也认真从来不敷衍别人，属于常见的背锅侠。当年离婚就是因为他的母亲太过强势，媳妇的脾气也倔最后算得上是好聚好散。

　　而王大爷的母亲，优秀教师，桃李满天下，即使年纪大了还是很有精神。

　　打听了一圈，初步能够判定这家人没什么仇人，而且家里也穷，根本不太可能是仇杀或者是为了钱财。

　　一边是遗体被送去检查，尹江看到陆浩言，主动开口“队长，里面我能不能也看看，从现场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学的一些东西也许可以稍微帮上点忙。”

　　对于专家同志的主动，陆队长有点诧异，但有免费劳动力他不用才怪。陆队长点点头“那就拜托专家了，里面我们也看过一遍，足迹指纹也有提取。请专家尽量不要破坏现场。”

　　“另外，小乐，你们去看下，具体等法医的鉴定，初步确定是谋杀。”陆浩言并没有多说“你问完了就回来，不要想着一天把所有人的都问到。什么事情都一步一步来，不要着急。”

　　“哥，我知道。”陆文乐挥挥手“哥，你先回去吧。”

　　陆文乐跟着尹江换了一次性的鞋套小心翼翼走进了车库改造的房间，里面很小，一眼便能望到底。一张大床被褥都很干净柔软，床单床罩枕头都八成新，那应该是王大爷母亲的，而一边的狭窄的简陋的小床，则应该是王大爷。

　　柜子里放着许多的药物，上面到期日期，用途，有什么忌讳过敏症状都写的清楚。而同时他们还看到了一边隔出的所谓小小厨房里放着大米，放着小菜，各种调料都塞的桌面放满，厨房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简单看看，虽然小虽然简陋虽然贫寒，但还算的上正常，唯一有点不协调的就是堆了快半面墙的保健品，包装简单色彩浓重上面还有白头发的所谓专家拿着产品的照片。

　　“怎么这么多？”尹江微微摇头。

　　“现在年纪大的人很容易相信这种忽悠，其实根本没什么用。但是被骗子吹的包治百病，你也知道人老了，其实更容易冲动，脆弱和执拗，曾经的理性离家出走。其实因为天价保健品被骗的倾家荡产的人我也遇到过。所以我们也组织了好多次的宣传，但有的观念真的是扭不过来。”

　　陆文乐一边说一边看着这些保健品的种类，什么维生素到蛋白粉还有什么灵芝粉什么孢子什么燕窝微分子……

　　“这些东西，该要花掉王大爷家多少钱啊。”陆文乐是目瞪口呆“他家经得起吗？这些都是给他妈买的？”

　　“孝顺，有点愚孝了。”尹江摇摇头“这样累的只是他自己。”

　　“也许别人觉得在照顾母亲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呢？”陆文乐记下了保健品的牌子准备回去问下“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每个人的心都是看不透的。而且看起来王大爷一生都很听母亲的话，有时候，母亲也许是他生活的支持。”

　　“每个人生活都有个目标。”青年淡淡的表情在昏暗的屋子里仍然看上去非常明亮。

　　基本问了一圈看了一圈，回到局里，两人马上就被拎进了办公室商讨案情。

　　“经过法医鉴定，王永强，55岁，死因一氧化碳中毒。”陆浩言拿着材料“周连玉，79岁，从她鼻中找到了衣物纤维，再根据血液中的成分分析。她是被闷死，死于煤气泄漏前。从现场也发现了不属于两人的脚印，王永强的死因暂时存疑。”

　　其他几位也说了自己找到的情况，陆文乐看了看尹江，人专家沉默不语，算了，还是他说吧。

　　“我探访了周围的邻居，还有王永强和周连玉的社会关系，发现两名死者的都属于人员很好，热心助人没有仇怨的那类。社会关系也是清清白白，非常简单。据说王永强十分孝顺，赡养母亲。周连玉年纪大后，还卖了房子给母亲治病。周连玉不想去养老院，王勇强就全天的照顾，没有丝毫怨言。”

　　“据说还有邻居劝过王永强，他年纪也一大把了，让他可以把母亲送到好一点的养老院，两人都不累。王永强是拒绝，他说他母亲不愿意，而且母亲也老了，他能伺候一天是一天。他不想等到母亲去了后，再没机会孝顺老人。”陆文乐停了一下，又接着“他们家里的保健品都差不多堆满了半面墙，我稍微打听了一下，这么些至少是不少于十万。按照他家的条件，肯定负担起来非常困难。王永强的单位早没了，退休金没多少，他现在在外面打些临工做些小事。即使这样，也不是他可以负担的起，我还问过一圈，王永强并没有借债，证明都是他自己的钱买的。”

　　“大概是买给周连玉的吧。”何倩啧啧“王永强真是孝顺呀。”

　　“恩，不过保健品的事情我总有点在意，陆队，我能接着去继续调查吗？”陆文乐接着说“我对这些比较熟，知道到哪里去找他们。”

　　“行，你就负责保健品的事情，其他人也开始工作，先找到脚印的主人。查查附近监控，看看有没有拍到人。另外再深挖下有没有和他人的纠葛。”

　　吩咐好后，也没怎么休息，陆文乐继续的准备跑出去。

　　“我和你一起去。”尹江走到他身边，咳嗽一声有些别扭“有个人的话总比一个人跑要好。”

　　啊咧，专家怎么转性了，不高冷了？回头一看，还是辣么一张冷漠的脸，陆文乐是笑的春暖花开的“好呀好呀。”

　　人专家想要调查，他总不成阻拦别人不去吧，从私人感情，他不想和尹江有太多联系，但从工作来说，尹江有着自己的观察和判断力，一起出去也能发现他遗漏的方面，也能互相补充和帮助。

　　“你是准备先去查保健品对吗？”尹江表情还是很少“我从这里的相关企业里借了辆车，我可以开车一起。”

　　有车，真好……

　　不需要让陆文乐踩着自行车的尹江立马就后面如同生出了洁白又柔软的翅膀，青年笑容都真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