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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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老兵倚在哨岗边上，晃荡着手中的酒葫芦，混浊的眼珠子僵硬的转动了一下，看着阴沉沉的天和模糊的远方。
边关早已入冬，黄沙被夹杂在狂风中袭来，刮的人双颊生疼，站岗的人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老兵咽下了一口冷酒，灰黄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了一丝醉意。他把目光从远处收回，转向自己身边刚来没多久的新兵。年轻人的身姿挺立，僵硬却又略带敬畏的站着，眼睛紧紧的盯着隐藏在风沙中的无边大漠，像是一个可笑的稻草人。
老兵伸出他皲裂的手，扯了扯旁边少年人手臂，示意他跟自己一样坐在地上。少年疑惑的看了看倚在哨岗边上、毫无顾忌坐着的人，又抬头看了看远处，只有黄沙滚滚，终是抵不住劳累，跟老兵一样坐在了地上。
老兵将手缩回袖子中，灌了一口酒，扭头看向远处，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他们与匈奴交战的日子。“匈奴那帮孙子，十几年前就被我们打回老家了，他们算什么东西。现在天下太平了，这些站岗的事只是走个样子，别太认真，像我这样喝个小酒，打牌的人多的去了，没人会在意的。”老兵的眼里流露出了一点笑意，拍了拍少年还未长成的肩膀，又灌了一口酒，自顾自的说下去，“那个时候，跟着安定侯都不知道是一件多威风的事，你知道安定侯吧，”他停顿了一下，眼珠子撇了一下旁边的少年，冻僵的脸上已做不出任何细微的表情了，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下，瞬间起了精神。“我当时就在安定侯手下，安定侯打的那帮匈奴多少年不敢南下了。我们现在站着的这个城池，几十年前被匈奴抢走了，直到安定侯亲上阵才把它拿了回来。我当年啊，也是砍过不少匈奴的人啊，现在人老了，人老了，也没什么用了。只可惜啊，安定侯三年前就战死沙场，现在带兵的难得有几个好的，全被召回了京城，放出来的一个不如一个。”老兵又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他的声音似乎在少年人耳边逐渐变淡，少年人眼中有一丝失望闪过，怎么都想不到故事是这样的结局，若自己能早生十几年……
夜色渐深，让人昏昏欲睡，一轮明晃晃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住，只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站岗的人歪倒在边上，头一点一点的，眼中睡意朦胧，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还在想着早上事，又是一个与平日一样的夜晚，军营中的灯光早早的熄灭了，城门紧闭，只不过，这个夜晚的天似乎也太暗了一点。
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马蹄上似乎包了棉布，若不趴在地上认真听，也只是与风声无二，来的人不多，领头的被盔甲遮盖住了头脸，只留下一双碧绿的、闪着狠戾的眼睛，头盔边飘出几缕浅褐色的头发。头盔下的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他抬手让身后的军队停下，盯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嘴中喃喃到：“大哥，我来给你报仇了。”话音随着风飘散在空中，他的手向前一挥，策马上前，身后的军队随着他的动作扑向城门，他抛起手中的信号弹，“嗖”的一声，划破夜晚的宁静，发出的光亮撕裂了无尽的漆黑。里面的人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城门应声而开，知府张书毅立在城门边，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等待他们进来。领头的将领等军队全进来之后，策马行到了张书毅身边，张书毅抬起头，脸上露出谄媚的笑，“三皇子殿下，您交给小的办的事，小的已经完成了，您看这……”匈奴的三皇子宇文旻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脸上的阴沉让张书毅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小步，脸上的笑逐渐僵硬，顶着头顶巨大的气场，背上不由得冒出冷汗。良久，宇文旻收回他打量的视线，手一挥，重新戴上了头盔。宇文旻身边的一个将军骑在马上靠近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嘴脸，用生硬的中原话跟他说：“殿下让你在一旁等候，等殿下拿回了这座城一定重重有赏。”张书毅瞬间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他略微弯着腰，向后退去，身影逐渐隐藏在黑暗之中，他朝一边啐了一口唾沫，得意洋洋的走开了。
“屠城！”宇文旻一声令下，四周的将士划亮自己手中的火折子，四散开去，手中的弯刀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大半座城，人们都沉浸在睡梦中，谁都不会知道，接下来的这一个时辰，将会是全国上下所有人的噩梦。匈奴闯进平民百姓家，一刀刺穿被惊醒的大人、护在孩子前的妇人、在睡梦中仍砸吧着手指的孩童，他们手上的大刀不断的往下滴着血，在重重灯火中，他们大刀挥舞，无辜百姓的血溅上了窗纸，木门，还有孩子手中的布老虎。
军营中也是同样的场景，一小部分的士兵们被惊醒，抄起手边的刀，拼尽全力反抗。金属碰撞的响声吵醒了倚在哨岗边的老兵，他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了眼前的厮杀，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推醒旁边的少年，少年迷迷糊糊的问出口：“怎……”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兵捂住了嘴，老兵示意他看军营中的厮杀，他眼底的混沌瞬间消失，转而被一腔热血所替代，他看到老兵身后一霎那闪过的银光，眼底被恐惧所覆盖，他的手颤抖着摸向自己身上配的长刀，不稳的挥向老兵的身后，滚烫的鲜血溅到了老兵的身上，也有几滴溅到了少年的脸上，血腥味刺的这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上战场的少年人恶心的想吐，老兵迅速的转身，将少年护在身后，提起放在一旁的长刀，刺向了那个还未死的匈奴人。他看到远方还有几名敌军冲过来，对后面的少年说：“快去放狼烟，我挡住他们，快去啊！”少年连滚带爬的从地上挣扎起来，手还因为第一次伤了人而颤抖着，他手忙脚乱的放了狼烟，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轻轻的一声刀穿过人体的响声。他颤抖了一下，不敢回头，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刀，冲向近处的匈奴，毫无章法的乱砍一气，仍带余温的血扑在脸上，几具被砍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倒在少年人的脚边，他的眼眶逐渐发红，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突然，他身后一声刺穿人体的声音使他的动作顿住了，他惊讶地看着自己身前冒出来的一个红色的刀尖，上面还冒着滚烫的血气，身后的人抽出利刃，少年吐出一口鲜血，与地上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眼前逐渐发黑，他的不远处是今早还跟他谈天说地的老兵，他想握紧手中的长刀，但是他再也没力气了，手中的刀滑倒在地上，反弹了一下，终究静静的躺在了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一点一点的覆盖在刀刃上，少年死死地盯着匈奴离开的方向，呼吸逐渐变弱，最终身子变得冰凉。他的血染红了一片土地，干涸后的血迹凝成一块一块的红褐色，城的上空有零星几只乌鸦在盘旋，拉长的叫声似乎在祭奠着这场灾难。
知府府中，张书毅来回踱步，坐立不安，百姓的惨叫声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响起，吵得他心中烦躁。他没有点灯，等待着外面重新安静下来。他的府门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他迅速抬起头，看向门外来人，火折子晃花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外面的人，“谁？”他叫到，他的声音中略带着一丝慌张，门外的人没有回答，抬步走进。张书毅随着不速之客的走近而往后推，撞到了一张桌子。他扭头看了看身后，迅速抄起一只茶杯，藏入袖中。等他看清了门外来人，反而松了一口气。“各位大人，请问找小的有何贵干？”他低顺着眼睛，双手抱拳，做了一揖，等待对方的回答。对面没有一个人回答，张书毅可以清楚地听到府外百姓的叫喊，对方走近的脚步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滴着血的刀尖，他惊恐的抬起头，握紧了袖中的茶杯，他强压下心中的慌张，再次开口问道：“这位大人，请问……”他听到对方嗤笑了一声，抬起手，刀画过一个弧度，将他的身子分成两块，血飞溅上桌子，他手中的茶杯咕噜噜的滚了出来，他的眼睛还瞪着，满是疑惑与惊恐。
整个城池弥漫着呛人的血腥气，等到匈奴大摇大摆的从城门中撤退，留下一路精兵伫守时，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盖住了一地的屠杀，盖住了一地的死气。天还未亮，是黎明前最黑最深的夜。
长安城内，歌舞升平，夜已深，但街上的夜市依旧繁华，店家门前挂着的灯笼点缀着这个不夜城。皇帝沈明在红色的宫墙内饮酒作乐，斜倚在榻上，看着下面的舞女跳着西域的舞蹈，脚系铃铛，清脆作响。宫殿中墙上的琉璃烛台闪着彩虹色的光芒，他随手拿起多宝阁上的一个玉雕，轻轻的摩挲着，他就着旁边宫娥的手喝下了琉璃酒盏中的琼浆。他半眯着眼，头随着节奏一下一下的轻点着。突然，太监掐着尖细的嗓音叫到：“报!西域边关加急军报!”沈明瞪大了双眼，挥手让舞女们退下，坐直了身子，“快报!”外面的士兵低着头走进来，跪在了地上，双手呈上了一份军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见沈明的脸色越来越差，一把把军报拍在桌上，抓过手边的玉雕，狠狠地丢在地上，碎片在下面的士兵脚下散开，士兵连连磕头，想让沈明消气。沈明压低了声音，“一群废物!”这句话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良久，他一手扶额，散开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挥了挥手让那个受惊的士兵退下，转头对旁边的公公说：“快去把许爱卿请入宫来商议。”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