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玉塑红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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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阴霾.
已是春末夏初, 风依然带着淡淡的凉意. 白色雾气氤氲在宫中长巷, 晦暗不清.
两名宫人穿过祉祥门, 举目望去只看见金碧辉煌的层层琉璃重檐, 连绵不绝, 漫长的宫墙仿佛延伸至了视线的尽头, 耀目的红.
二人在长巷拐角处向左, 便是一扇朱漆的大门, 里面的院落看着已经有些年久失修了, 所以这门上的漆也因着陈旧而褪色, 只有门上两个衔环的兽面还有些亮眼, 让这斑驳之中透出几许神秘的威严.
这里是景宸宫, 据说曾经住着一位阮贵妃, 是先皇的宠妃, 生得是羞花闭月之貌, 且为人聪慧机警, 工于心计, 自入宫便宠貫后宫, 后宫三千, 无人能及. 可惜阮贵妃一生无嗣, 在先皇过世之后, 即被灌药鸩杀殉葬.
"湘儿, 我听慕姑姑说, 这景宸宫闹鬼, 一到了夜里, 就会听见前朝阮贵妃的鬼魂时而笑, 时而哭, 怪不得一直空置着."说话的宫人懒懒坐在织花厚毯上, 一身湖绿碧绉曳地裙宫装, 衬得这宫人肌肤细腻莹泽如定窑白瓷.
宫人湘儿拿手掩着桃红色的宫装襟子, 嗔道:"臭丫头, 没来由的说这些干什么, 搞得我背后一阵发寒, 不陪你打扫了."一边说着, 将手中的掸子丢下, 走到了景宸宫门口的汉白玉台阶, 又回头道:"澜儿, 我在院儿里将这些残花落叶扫去, 你进去后殿随意擦一擦也就算了."
澜儿答应了一声, 往后殿走去. 殿中极静, 随意哼着故乡的小曲儿, 葱管儿似的素手一路擦擦弄弄收拾着.
"姑娘...姑娘..."澜儿身后的绡纱帐内传出陌生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沥沥如水, 说不出的软绵轻柔、悦耳动听, 令人情愿一直沉溺其中. 澜儿疑惑的回过头, 只见绡纱帐中伸出一只皓白的柔荑来, 虽被拈着的一方明紫绡纱方绢遮去少许, 亦可看清那柔软无骨, 宛若石莲花瓣般的纤细手指正召唤着自己.
澜儿惊讶的不能自已, 此处怎么会有人呢, 心里惊惶着, 却又鬼使神差的一步步走过去, 她听见自己曳地的裙裾拂过地面, 沙沙一点轻响. 努力镇定着, 轻轻掠开绡纱帐.
那里面, 却没有人.
软榻上只有一只半人高的白瓷瓶, 看着有些老旧平凡的款式, 瓶口处薄薄的蒙上了一层灰, 澜儿正抚着胸口笑自己思虑过甚, 瓶口忽然伸出那只手, 柔弱无骨, 姿态端娴.
澜儿欲惊叫, 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只得任由那只白瓷般僵冷的柔荑抚上她的脸, 柔沥如水的声音从瓶中传来, "姑娘的皮肤很是柔腻细嫩呢."
蓦地, 白瓷柔荑化作尖利长针, 泛着幽寒的光, 插入澜儿的脖颈, 一路向下划开澜儿柔软脆弱的腹腔, 血肉皆向外翻开, 犹如一条被剖膛破肚的鱼. 猩红的血液顺着湖绿碧绉曳地裙宫装汩汩的流下, 将衣裙浸的湿透. 瓶中的声音像是在小声娇笑着, 那柔荑将腹腔里的内脏搅的稀烂, 一点点的放入瓶中, 接下来又缓缓噬尽了血肉, 纵然是再坚硬的骨骼关节, 也被寸寸折断, 放入瓶中,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 软榻上的绡纱帐轻轻垂下了, 地上, 连一滴血也没有余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那唤做湘儿的宫人迈步进来, "澜儿, 澜儿, 我们快些回去吧, 晚了的话, 又要挨慕姑姑的骂了."湘儿寻遍了景宸宫前后, 也没找见澜儿, 有些恼怒的自言自语道:"这臭丫头跑哪里去了."
湘儿巴巴儿的赶回抚德宫, 慕姑姑口硬心软, 训斥了她两句也就作罢了. 湘儿叹口气, 正想回自己的小屋去歇着, 在长巷拐弯处遇上尚衣监的傅公公和于公公, 傅公公指翘莲花, 正笑道:"听说抚德宫的澜儿是你的老乡, 那丫头可是出落的越发得宜了, 她改明儿要是攀了高枝儿, 老兄你得了好儿, 可别忘了提携我一把."
于公公掩着嘴笑起来, "又忘了教训不是, 这事哪儿是可以拿来嚼舌头的. 若说貌美, 还要说那在翊秀宫霖铃斋侍候瑞贵人的临月, 那双眸子灵动的像是会说话似的, 到比她的瑞主子还秀丽上几分."
"还有善玥阁的妙答应, 那样俏丽的人儿, 自打选秀入宫这一年多来, 像是连皇上的面儿都没有见过呢."
"袁淑妃不想让皇上见到的人, 就算生的再美, 皇上也一辈子见不着了."
"对了, 中御府的梁公公说这个月已经失踪了三个宫人了."
"那有什么新鲜, 上个月有个宫女弄断了袁淑妃的玉梳, 正赶上袁淑妃不痛快, 硬生生将那宫女打断双手双腿丢到城外乱葬岗去,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中御府的梁公公多半都是装糊涂的."
湘儿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 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澜儿该不是也得罪了什么贵人, 从此失踪了吧.
次日, 承禧宫华丽奢靡的大殿一角, 放着一尊三重镀金博山炉, 内中弥漫着兰麝片香味, 小宫女正用金香箸拨弄着炉灰. 一个梳望仙九鬟髻的腴丽妇人倚在酸枝罗汉贵妃榻里, 身着刺金绣薙的海棠红洒金宫装, 腰间的金玉璎珞坠子绵延垂到地上, 手边小几上用白玉九桃纹的盘子盛着小巧饱满的樱桃, 柔葱蘸雪似的纤指不时拈起一颗, 手腕上三连点翠金镯更是耀眼, 慵懒神态下, 更显柔媚韵致. 两侧各有一名双鬟宫女轻摇着宫扇, 那贵妇轻啜了一口茶, 眉头顿时蹙起, "呸"的吐出小半截茶叶柄, 怒道:"司茶水的是哪个蠢东西! 连碗茶都沏不好了, 留着何用!"
"淑妃姐姐莫要和下人生气, 气坏了皇上可要心疼了."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瑞贵人迤迤逦逦的含笑步入承禧宫, 身上是一件菡萏色褙子, 下身着一浅碧色八幅褶裥裙, 一截双绉袖子滑至肘弯, 更显得手腕娇嫩细弱, 指尖微曲, 执起银壶来, 给袁淑妃斟酒, "姐姐消消气."
袁淑妃接过酒盅, 眉头依然微蹙着, "怎么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进来也不通传一声儿."
瑞贵人扬起手中的薄如蝉翼的雪烟纱帕子, 半莹半明, 笑出声来, "瞧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儿, 我每天都要来个几趟, 若是次次要通报, 姐姐怕是要被烦死了."
袁淑妃妇人微笑着仰倒在贵妃榻上, 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虚空里, "你这鬼丫头, 聪明一世, 糊涂一时, 留了个祸害在自己身边还不自知呢."指上留了两寸长的指甲, 葱管似地, 染了深红的蔻丹.
瑞贵人面上存了疑窦, "祸害? 姐姐此话怎讲?"
袁淑妃站起身来, 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 淡然道:"昨儿个皇上问起你宫里的事情, 却不是问你, 而是问那个在你霖铃斋的做宫女的临月, 我记得那只不过是替你梳头的宫女, 可是皇上见了一面就惦记上了."
这番话一出, 瑞贵人早已气的柳眉倒竖, 再也坐不住了, 怒道, "皇上是什么时候瞧上这贱婢的, 还想爬到我头上不成." 言罢向袁淑妃略一福身, "妹妹就不打扰姐姐, 这就回宫去了."
袁淑妃面上带了些许笑意, 一双眸子还是懒懒垂着, "去吧, 去吧, 下次可要盯紧了身边的人才是."
于此同时...
翊秀宫霖铃斋
滴答......滴答......
临月的脖颈有些痉挛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黄铜面盆, 黄澄澄的盆内乘着温水, 一朵朵血色梅花翻腾晕染开来, 滴答...滴答...滴答...
胸前的皮肤被寸寸划烂, 伤及的内脏涌出污血, 疼, 又不疼....
临月怔怔望住面前的白瓷瓶, 在霖铃斋暖阁一角, 泛着柔和润泽的光.
瓶中伸出的那只雪白皓腕抚摸描画着自己的双眼的轮廓, 瓶中的女声轻柔绵软, 似是欢喜的少女般, "你的眼睛, 很美呢."
下一刻, 纤纤柔荑插入临月的眼眶, 将那双灵动妩媚的眸子挖出来, 惨白的脸上只余下两个可怖的黑洞, 像是一双仍存着疑惑的大眼, 不甘, 却又无奈的望著面前的白瓷瓶.
瓶内的声音笑的更为欢喜, "我已经拥有了最最凹凸有致的躯体, 莹白柔软的肌肤, 妩媚的眉眼, 修长的鼻子, 纤小的樱唇, 只差...只差一头如漆如瀑的秀发了呢."
那只柔荑像是感受到了有内而外的欢乐, 稍一用力, 临月的脸庞, 肩膀, 躯干接被折的寸断, 失去支撑的皮肤如同一件破衣, 瘫软坠落, 猩红粉黄的汁液顺着破败的躯体流下, 再被一点点的送入瓶中...
黄铜面盆忽然被打翻了, 水汩汩流向四周.
周围很安静, 只有偶尔一声"滴答"的声响, 似乎是滴水之声, 清脆得有些诡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玉塑红颜(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