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雪落风吟》七毛一

2、五重山

　　千年后，五重山。
　　“爹！娘！你们醒醒！”悬崖边约莫十岁的女孩竭力喊着，推着呼唤身边的爹娘，“爹！娘！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末雪啊！爹！娘！”
　　“小末雪，跟红姨回去好不好？”悬崖四处都是尸体，明显激烈地打斗过，夏末雪的对面，是一名妖艳的女子，火红的衣裳，如墨的黑发，嘴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角。这女子的身后，是数十名穿着盔甲的士兵。
　　夏末雪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红衣女子，步步后退，手上紧紧握着刚刚娘亲塞进她手里的琉璃珠链子。夏末雪年纪虽幼，却聪明过人，知道他们最要想的便是她这手里的琉璃链！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潜伏数年，竟阴谋至深！
　　“小末雪，红姨是为你好，你跟红姨回去，把这琉璃链子给红姨，红姨必定把你培养成至高无上的极致巫师。”红衣女子带着最美的笑，缓缓逼近。有了这个珠子，加上夏末雪天资聪颖，吸收其灵气功法，西秦国必定可以培养出一批强大的巫师队伍，到时候毁灭东向国结界，易如反掌！
　　“你走开！”步步退后的夏末雪，已然退到了崖边，回头望那无底的断崖，心里一阵发怵！不忍又抬头望向崖边死去的爹娘，想起他们缓缓倒下是的眼神，心里一阵愤怒，“你不要再过来！你再过来，我！我就跳下去！”
　　“小末雪，你回头看看那崖底，这一跳，可是会粉身碎骨的哦！”红衣女子根本不相信小小孩子有这等勇气，带笑再靠前了一步。
　　回头望望，再看着步步逼近的红衣女子，夏末雪将手上的琉璃链子戴进了手腕：“爹！娘！末雪不能帮您们好好安葬，恕女儿不孝！”话音未落，夏末雪闭上眼睛，一跃而下。
　　“不！！”红衣女子尖声狂叫，冲动之下竟也想跳下去，还好士兵手脚敏捷，一把拉住了红衣女子：“公主！小心！”
　　狠狠踩住，红衣女子惊醒过来，看到跌落下去的碎石，煞白了脸。
　　“统统给我到崖底去找！找仔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而愤愤转身席地而坐，“去！生火，找她个七天七夜！我非要找到那串链子不可！”
　　“是！”

　　东向国皇宫御书房内。
　　“儿臣给父皇请安。”三名皇子双膝跪地，重重一拜。
　　“起来吧。”皇上东慕左右回看，各坐着皇后和音妃，笑着说道，“一晃眼，你们都到了被送往五重山的年纪了。”
　　“皇上。”音妃略带不舍和嗔怨。一早听到皇上宣华棋觐见，就知道肯定是这事了。想华棋不过才十岁，怎是合适年纪呢？那祖先立下的规定可是满十二载送往五重山，这大皇子华风、二皇子华瑜是合适年纪，可我那可怜的棋儿……
　　“音妃，看这三个皇子感情如此好。知道你舍不得华棋，不过这华棋去五重山那是早晚的事，既然华瑜希望、华棋又情愿，早一两年就当是早点历练了，也是甚好。”皇上俊朗的模样带着深深的笑意，转头对皇后道，“皇后，今晚朕可就要摆宴送别三位皇子了，明日可就要有好几载听不到他们叫你母妃了。”
　　“皇上……”皇后轩辕若轻轻拍了拍皇上的手，柔情道，“别拿臣妾和音妃开玩笑了，都是您的骨肉，您既然舍得，臣妾们哪会说些什么。”
　　“哈哈！华风，明日去了五重山，你可要照顾好你的弟弟们，华瑜生母早逝，虽与你同年，但一直体弱多病，你身为兄长，可不能让弟弟们受欺负。”
　　“是，父皇！”站在皇后身旁的东华风，双手合拳。十二岁的孩子，眼里的坚毅让东慕非常喜欢，他知道，去了五重山，验了根骨，他一定是天定的下一任帝皇。
　　其实，这三个孩子眉宇间非常相似，特别是东华风和东华瑜。只是那气质各不相同，东华风年纪虽幼，却带着一丝冷漠；东华瑜年幼母妃便过世，幼年就过继给了皇后，虽与东华风长相酷似，但是性子却是所有皇子中最温和的，身子估计也是最弱的；东华棋是音妃所出，虽比二皇子小上两岁，却聪明可人，经常缠着东华瑜，两人感情甚好，东华棋还经常偷去藏经阁找炼丹制药的功法，希望能帮东华瑜强身健体。他的嘴里总是念叨着二皇兄要是没我在身边肯定身体越来越差，所以才十岁便恳求东慕陪同东华瑜前去五重山修炼。
　　皇后轩辕若握着东华风的小手，柔声道：“华风，此去数载，一定要精益求精。”
　　“是，母妃！华风一定竭尽所能，学武习剑！”

　　五重山连绵百里，峰峦起伏，五重高山，层层拔高，向西而立，面朝帝都，位于东向国国之边界，接壤南越、西秦，是东向国“咽喉”之地，甚是重要。当年十位极致巫师牺牲元神筑成结界，而这结界之眼便在这五重山山中，因阵眼灵力充沛，结界形成不久后，此地山林迅速密集，珍奇异兽随之而来，而山林竟慢慢延绵成山脉，阵眼被压至山底，山体迅速拔高，不过百年变成五重之势。东向国之外，心怀不轨之人想要突破这结界进入东向国，非机缘者不得入，强势入者必会惊动这山底阵眼。
　　说起这五重山，不得不谈千年前东向国那唯一的极致巫师，结界形成不久后，便有一位巫师前来寻找皇上，那位巫师便是当年皇后所托之人琴桑。其与皇上密商许久，在东向国内开始挑选筋骨奇佳、根基极好的孩童，将藏经阁内所藏武学皆一一相授。既巫术已不能举国皆学，那东向国必有所他法，倘若哪日他国攻破结界，好有应对之策。这些孩童在高人相授下逐渐成为第一批战者，皇上驾崩后，继任者也遵守着这古老的约定，有根骨合适的孩童会经其双亲同意送入宫中习武。而百年后五重山地势拔地而起，巫师感受到这里的充沛灵气，便与当时帝皇在此建立五重门，作为皇室的训练场，竟也机缘巧合，这充沛的灵气，千年来，竟让习武者中出现了剑仙，五重山也渐渐从习武一派变成剑修一派，虽然千年过去，五重门弟子已不再是皇室输送，而是由五重门从民间选得，但历年来，皇室立下的“皇子十二，送往五重”却从未断过。
　　东向国皇室，千年来，历代和睦，更无所谓的皇室争权内斗，这番景象也归功于这五重山。五重山五门仙人修仙之后，得一上古灵物——唤灵石，此石可召唤凡人之前生，更可集仙人之力探凡人所驭灵兽。
　　这千年来，东向国共出现三位，其灵兽皆为青龙，驭青龙者天定帝王也。若当朝无青龙帝王，皇子入得五重山后，仙人则会启动欲念池与往生池，池中幻现前世今生，辅之唤灵石探其前世所驭灵兽。十二五重山，十二天命中，十二帝王现。当然，这古老的契约也有皇子嗤之以鼻，以为谬论。在两代帝王后，曾有皇室之人不信上古灵物，出现一次皇室操戈，驭青龙者未诞下一男半女却被奸人所祸，唤灵石当时从五重门禁地破阵法而出，直冲山底阵眼，冲撞之下，守护结界在唤灵石猛烈的撞击下竟出裂痕，后天色骤然变暗，雷雨交际，奸人生生遭雷劈斩。当时举国惊骇程度，不知所措，唤灵石兀自冲撞阵眼，即使仙人合力摆阵召灵，也无法召回。无奈之下，当年一名极致巫师自出元神冲入阵眼，倒逼唤灵石，而她也成为了守护结界的那一条裂痕修复者，此事才得以平息，也是当时那位极致巫师舍身取义，迅速决断，若让他国发现时机，后果不堪设想。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动天定帝王，帝王现必举全国之力，护其周全，也为此东向国皇室再无内斗。
　　再说东向国巫师之力，逐渐衰弱，不得全国练之，只能百年一次择选，至今不过择选过八次，虽想多挑几人，壮大巫师队伍，可真正出色的资质却百年难得一遇，八次择选，共入九十六人，加上琴桑游走山川大河时碰见的一些与巫术结缘之人，共有百来名巫者，但这其中竟只有四名极致巫师，其中一名数百年前为修复结界而牺牲，加上三国鼎立后的第一任极致巫师琴桑，寥寥无几。而留在皇室的，仍只有琴桑，其余几名，皆隐匿市井。千年来只有四名极致巫师，与千年前相比，又是何等萧条。
　　这千年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琴桑慢慢走回巫灵宫，当年皇上为她建了这巫灵宫，确是让她有了歇身之处，而她应该是这东向国活得最久之人了，千年来都是这般模样，手轻轻抚上侧脸颊，肌肤细致仍在，但这满头银发却陪伴千年，成为极致巫师的那一刻，不管将来如何，该是自己心里早有预料，只愿这千年未辜负当年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路边婢女微微福了福身，行礼道：“巫主金安，您回来了。”在这东向国皇室里，即便是当朝皇上，看见巫主琴桑也礼让三分，其他人，更是尊敬有加。
　　“巫主，师师等您好久了！”刚走进里屋，李师师便急急迎了出来。双眸温和明亮，穿着剪裁得体的衣裳，虽带着着急，但举手投足间那股大家闺秀的气质一分不减。当年琴桑拜访那几位隐匿市井的极致巫师时，恰遇被抛弃在林中的她，仅有一张纸条诉尽亲生父母的无奈，巫修之人本就寡言少情，特别是极致巫师，可那日琴桑竟觉有缘，遂带回宫中，视若己出。因巫术修行之路，按东向国规定，只可根据百年大选选得合适人儿才可，李师师虽自小在琴桑身旁长大，但其资质甚差，只会一些低阶巫术，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停留在第一阶——恋尘境中，但在皇宫之处养成，大家风范倒点点不少。琴桑轻叹一气，这一回忆，竟已过去十五载。“说吧，等我何事。”
　　“巫主，您随师师来内阁！”说罢，走进殿内，打开机关，两人一路走向内阁机关密处，“巫主，您看！晴思师姐的守魂石灭了！”李师师指着镶嵌在守魂瀑上数百颗石头中的一颗，略带哭声地说道。
　　琴桑，急急忙上前，似在确认般，紧紧盯着那颗石头，石头下一小行细字，徒儿晴思。
　　“巫主巫主！您没事吧？！”李师师看琴桑一言不发，两眼紧盯不放，害怕道。
　　“怎么会！当年夏智风可是说，即便是死，也要保护好晴思的！”伸手轻点，那颗守魂石转眼到了琴桑手中心。琴桑望着兀自不能相信，手中这石头可真的再也不亮了？琴桑微眯双眼，背对李师师：“师师，你去准备下晚上的事宜，送三位皇子的晚宴，不能因为我们巫修而有所耽误。”
　　“好、好的。巫主，您……”
　　“我没事，独自静静，会准时赴宴。”
　　“好。”微微行礼，李师师多看了几眼琴桑的背影，赶忙去准备晚宴之事。
　　“晴思……”内阁里，琴桑手中微微施力，可守魂石却无任何反应，喃喃着，“终究是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抚摸这颗石头，琴桑倍感忧伤，往事一幕幕回放，十二年前，夏智风夜闯皇宫，晴思冒死为他请罪，知道再也无法留住这个优秀的徒弟，便将高阶巫术与晴思的一丝巫灵灌入神物琉璃舍子，望她在远方亦勤学巫术……守魂石灭了，那琉璃呢？如果琉璃里的那丝巫灵没被毁灭，施力怎么会没有反应？正想着，突感手中温热，一刹那间手中守魂石居然发出异彩，琴桑赶紧再施以法术，想根据这丝魂魄找到缘由。
　　话分两头，夏末雪纵身跳下的断崖就是东向国与南越、西秦的接壤之处——五重山山崖，断崖百丈处有无形的护国结界，从这断崖跳下，机缘者被结界所护，悬于空中，甚至会被弹回崖顶；无缘者，百丈之后神形与落石同灭。但夏末雪，百丈之后，手中琉璃链子发出异彩将其护住，竟安全坠落至了东向国五重山木林处，甚至未惊动五重山剑修们一丝一毫。

---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出现：
皇上东慕，皇子东华风、东华瑜、东华棋
巫主琴桑，义女李师师，女主夏末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