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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鬼话系列—阿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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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幽是我徒弟,大约四百年前,我把她的魂从无境幽冥带到了地府。
人间有句话叫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所以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没想到再见,她居然长成了个大人。
各位可能不清楚,地府中人发育总是比人间要迟缓些,我们五百年间身体的变化和人间一年相仿。
见她身在孽镜地狱,又身披枷锁,料想是犯了事,我猜想,恐怕与她身体变化也有些关系。
阿幽见了我,无悲无喜,一双眼睛死气沉沉。我活了几千年,手底下抓的小鬼无数,本已麻木,不应该有任何想法,只是回忆起初次见她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唏嘘。
“阿幽,你为何在此?所犯何事?”我问。
阿幽恢复了几分神志,瞧了瞧我,冷冷笑道。
“……所爱非人”
人间事,我听说很多。
多数人落的个凄惨下场的源头便是一个情字。
没想到我的徒儿也难逃此劫。
我摇摇头:“你在此地关了多久了?”
“从师傅你离开后数的第十年起,我就被关在这里了。”
“……可……真是久……”
三百九十年,如果是每天勾魂拿小鬼;或者是像人间人一样劳作娱乐;或者像九天神明一样斗棋饮酒倒也不算久,可这里是孽镜地狱,除了忍受身体的折磨还要观看在阳间所犯下的每一件罪孽,不断重复着过去的苦痛,那该是多残忍的一件事啊。
我应该早点来看阿幽的……
“青尾……”她忽然唤我姓名,想必是怪我一直不来看她。
“你想听听我是怎么触犯条例的么?”
我其实不太想听,我从未做过人,也不懂人的感情,人间的故事对我来说是味同嚼蜡。
但是她也没有理我,自顾自的开始了。
她果然是个女人了,从外到内。
女孩时,无忧无虑;等她们长成了女人,便开始有无数的心事想要倾诉,问你就是客气下,你不听,她们也要说的,最多是听众不同。
三百九十年前
青尾走后的第十年,小阿幽已经从一个小县城的地府杂役升成了勾魂小鬼,她有了独立洞府,不过鬼也没有睡眠,她很少在洞府里休息。
这天,百无聊赖,她打开名册,研读勾魂名单。
有个名字吸引了她,那人叫沈青玮,和青尾很像。
沈青玮生于乱世,但乱的地方离他太远;
沈青玮长在复杂的大家族中,但他住的地方也看不到勾心斗角。
所以他心无城府,以至于他年纪轻轻就死于“交友不慎”。
沈青玮的一生,小阿幽只能看个大概,这已经是他们看在师傅的面子上给她的优待了。
还有一年,她才能去勾魂。
可,她突然想去看看那个人。
于是阿幽来到了人间。
来人间的第一个夜晚,沈青玮刚满十六岁,宫中张灯结彩,宫外灯火通明。
他的母亲受宠,所以小阿幽看到的是个足以住上百人的宫殿和种满了各种花的园子,园子里有条小河,她知道,那是从老远地方引过来的水。
河的源头在雪山之巅,下游要途径十城八县,最后流过有着广袤星海和无边草原的伽蓝县进入邻国。
小河边上蹲着个少年,肤白如雪,眉眼似画,双目澄澈如黛山冰湖,唇瓣水色红润,小阿幽的心,没来由狠狠跳了下。
月色白的渗人,好像待久了会吸人精气一般。
少年一只手藏在袖中,一只手却露出一节手臂。
他小心翼翼把那截露出来的手放在地上,等一只受伤的小猫。
小猫出生没多久,才睁眼便被狗衔出了窝,几番戏弄后瘸了一只后腿。
小猫试探了几次,颤颤巍巍走上他手心,大约是太疲劳,它不再害怕后,索性躺在他手心,把下巴搭在他手臂手掌相连处,看起来情绪不佳。
小阿幽想看清些,便离得近了点,才发现少年手臂上有一条红色伤痕,像一条受到惊吓的细红蚯蚓,很显然,猫的爪印总是直来直去,不可能造成这种痕迹的。
长明殿的这个花园很安静,这里越是安静,外面的声音就显得越发嘈杂。
至少对于这个少年来说是这样的。
小阿幽则不然,她喜欢热闹。比起看少年和猫,她更喜欢看歌舞表演。
小阿幽摇身一变,变成一只灰色大蛾子,往正阳殿过去。
这里果然热闹,明明长明殿那个园子冷的要死,到了这里却差点被一股热浪吹倒。到处都是灯笼,晃的她睁不开眼睛。
宫女们一个挨着一个从厨房接过盛满美食的盘子再排着队送到正阳殿。
一路追随队首宫女来到大殿门口。
她定了定神,只看到皇帝后面盘旋着一只黄金巨龙,满殿的大臣前世不是文曲星就是破军、武神,他们的坐骑也隐身陪伴主人左右。
一半的都有神格,还好她机灵,没有直接冲进去,否则定要灰飞烟灭。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鬼府也隶属于天宫,想求个避神符并不难。
符咒念起,纸上符文将她笼罩,方才闻着味道躁动起来的大殿又安静下来,喧闹的人间管乐重新响起。
小阿幽来到梁上,挑了个好位置看美人们跳舞。忽然,她透过轻纱红袖的间隙看到一个少年,和方才池塘那个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穿的不是白衣,而是黑底金边的朝服。
又看到有人向他敬酒,提及他的名讳。
原来他就是沈青玮。
方才那个少年想必和他是一母同胎的双生子。
这就奇怪了,要说生辰,两人应当都是今天才对。怎么就来了一个。
说起来,他二人虽然长的一样,动作,谈吐包括眼神都相差甚远,即便不说话,她也能认出不同来。
沈青玮显然更嚣张跋扈些。
小宫女不小心弄翻了他的茶盏,他当着皇帝面不好发作,便低下头,靠近宫女威胁待会要好好处罚她。趁着说话的间隙,还狠狠“捏”了把宫女的手,害的宫女的脸涨的通红。
啧啧,和生平录中写的不一样啊。一点都不单纯,一点都不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