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双双到六零》八步莲心

14、太难了

　　其实，安心从本科就开始带家教了。

　　倒不是因为家里没给够生活费，而是因为她那时开始学会上网了。
　　上网后，因为喜欢的古风杂志去了其相关的古风虚拟论坛。

　　在那里，她遇到了志同道合的程诺。

　　那时候还没电脑，寝室更没牵网线，都是跑网吧。
　　网费还是挺可观的。

　　虽然安家愿意掏钱，但安心还是很懂事的，也知道体贴自家家长，不好意思找他们出太多网费。

　　尤其，在跟程诺网恋后，两人电话传情。而她又体贴程诺，不舍得让对方出话费，便总是自己打过去。
　　即便是对方打来的，她也是先挂断再给对方打回去。

　　这样一来，电话费也是惊人的。
　　安心更不好意思了。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挣钱。

　　作为一个大学生，想要挣钱，基本就是发传单、站超市、做家教和做礼仪这些。
　　她最终，选择了做家教。既能挣钱，又对自己的专业有帮助。

　　因为她自己就是师范专业。将来也是走老师这条路。

　　就这么着，她走上了家教的道路。

　　后来，她也渐渐保留了这个习惯。
　　到了研究生时期，就完全没要家里钱了。

　　因为她对家人心怀无尽感恩与愧疚：原本，自己本科毕业就应该出来赚钱回馈父母亲人了。但是因为自己的感情私心，又推迟了三年。家里人也不容易，下面还有个弟弟在读大学，而在这个传统小县城里，一般女孩子是不读研究生的，家里人肯给自己这个机会就很难得了，怎么能额外增加他们的负担呢？

　　抱着这样的感恩之心，她研究生三年一直在边读书边读家教，挣的钱不只能补贴平时的开销，还能给家人买些礼物，甚至还能存不少。
　　等她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她甚至存了足足两万块。

　　这对物欲很低的安心来说，已算是一笔巨款，所以她也没急着多带。

　　她本身对钱就没什么追求，家里也不会催她挣钱，她能养活自己家人就很满足了。
　　所以，她一路都是不疾不徐，读着书、带着家教。

　　把日子过得如同她的名字，平静而安心。

　　唯一的不平静，就是程诺。

　　可以说，程诺是她平静人生里唯一的波澜。

　　如果没有程诺，她或许将会永远这么平静安然地走下去。
　　但她碰到了程诺。一切，就不同了。

　　其实程诺之前因为自卑和不想拖累安心的一辈子，退出过这段恋情。

　　读书那会他感触还不深。
　　大专毕业后出来找工作处处碰壁，加上看到身边同龄人都有父母给出钱出力安排，他们都陆陆续续安定，而自己还一无所有……他渐渐明白，自己的人生，只怕是真的没希望了。
　　既没学历，又没父母的半点借力，未来肉眼可见的绝望。

　　他不能拖累安心，也不忍心拖累安心。

　　对于自己心爱的人，程诺自然比谁都了解：安心这人，人如其名，只适合平静安稳的生活，她受不得多少刺激，也扛不了多大压力，一辈子安安稳稳做点轻闲工作看点书过点小日子，就挺好。不见得奢望很多钱，但也受不了太穷太折腾的颠簸日子。
　　而他程诺，以后的人生是肉眼可见的颠簸和绝望，安心跟着自己，吃苦不说，只怕还要担惊受怕、常年焦虑。

　　这，程诺是不忍心的。

　　所以他提出了分手，宁可离开安心的世界，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
　　反正，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没希望。
　　他也不奢求什么了，但也不能连累安心啊。

　　那天晚上，他哭了一晚，做了一个决定：跟安心分手。

　　其后，他就真的那么做了。

　　然而，安心并不是他说分手就能分手的。

　　她死活不肯分。

　　不只不分，还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发展得不好，所以要跟我分手？其实我不介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好日子坏日子、穷日子富日子，我都过得开心。再说，不是还有我嘛。我们一起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放心，我能挣钱。”

　　她说得坦诚，也说得炙热。

　　这些话，并不算体贴。甚至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这话有点伤自尊。
　　因为，自古男人都好面子。
　　像安心这样明摆明戳破对方脸面，说自己能挣钱的女人，并不讨喜。

　　但程诺并不会这么认为。
　　他清楚安心的为人，也欣赏安心的为人。
　　面子不面子的，他觉得无所谓。但安心这颗热诚的心，却是真的无比珍贵。

　　这样珍贵的人儿，他是真的舍不得。

　　那一刻，他都心软得差点破功了。

　　但一想到自己的前途，便重新坚定了态度。
　　这么珍贵的人儿，他更舍不得连累了？
　　所以，更坚定要分。

　　但他坚定他的，安心也坚定自己的：
　　坚决不分！

　　就这么着，双方打起了拉锯战。

　　安心读三年研究生，程诺大专毕业后工作了两年，两人各自的感受都不一样，对这段感情的选择也不一样，彼此纠纠结结，持续了足足三年时间。

　　尤其在安心毕业的时候，程诺更是态度坚决，让对方回家。

　　出来两年，他已经看清了很多社会现实。
　　安心的亲友圈在家乡多少还有点人脉，她回去的话，日子会轻松很多。一个人在这边，光杆司令，各方面都会很辛苦。

　　他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对方的人生。

　　虽然爱情难得，但相信安心回去后，总能遇见下一个。
　　到时候，她找个条件相当的对象，彼此安安稳稳过一生，挺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对安心挺冷酷的，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拉黑她的一切。不给这段感情任何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安心才在毕业时无比彷徨，一方面被家长安排着在自己省找工作，另一方面又狠不下心离开程诺的城市。
　　就这么着，两边都下不了决心，两边找工作都耽误。

　　最后，她通过各种渠道，终于找去了程诺租房的地方。

　　她哭着冲进程诺怀里，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她是真舍不得。
　　特别舍不得。

　　“求求你，别让我走。我离开你，就像切掉了半边身子一样。特疼，特疼……”
　　她哭得泪雨滂沱，紧紧抱着程诺，就是不肯放手。

　　程诺的心给她彻底哭化了。

　　也跟着哭了出来。

　　被切掉一半的，何止是安心？
　　他也一样痛得无法呼吸啊。

　　这些年，相爱的两个人，早已连成了一体。
　　被活活分开，就跟生生切去了一半差不多。

　　半个人，将来又怎么能幸福呢？

　　最终，程诺也妥协了。
　　——既然花了两年都分不了这个手，那就认命不分了吧。
　　反正，本来就相爱，那就能开心一天是一天。

　　这么着，安心放弃了小姑父给帮着在省城找的工作，也放弃了自己在家乡考进的公招教师工作，留在了程诺所在的城市。
　　但是，因为她之前摇摇摆摆，并没有考上程诺所在省城的公招。

　　师范类专业，没考上公招，又不想进私立被合同一拴好几年，只能先进公立学校代课。
　　这样，将来考公招面试也要占点优势。

　　因为在职教课外带家教不好，安心就停了家教。只在学校拿代课的工资。

　　那会代课工资特别少，一个月一千八，如果当班主任，就加五百。

　　毕业前前后后跑来跑去找工作，加上毕业后跟程诺一起生活，安心攒的那点钱早就用完了。为了能多挣点钱，她选择了当班主任。
　　但因为气场弱、又是新教师，孩子和家长都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工作比较难做。做了两个月实在做不下去，便只能推了班主任，只做科任老师。

　　人学校发工资的财务处搞不清楚情况，第三个月还给她发了两千三。发完后才反应过来，于是第四个月又扣了她五百，这样一来，她第四个月只发了一千三。

　　跟程诺两人合租的两室一厅一千一。
　　扣完房租，就只剩两百了，压根没法生活。

　　其实，就算以前发两千三，也不够两人生活。

　　一直不够花，程诺家是明摆的不管，别说现在不管，就算是刚毕业那年，家里也什么都不管，直接放话“养你读完书就尽完我们的义务了，以后是死是活都别找我。就算饿死了都别找我们！自己想办法！”
　　甚至，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他们还到处说程诺这儿子没出息，毕业后好吃懒做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啃老。
　　现在自然更不管。

　　安家倒是管，知道孩子刚毕业缺钱，总问她缺不缺钱、需不需要家里打钱先贴补着。
　　但安心不好意思。
　　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私人感情，放弃了家人出钱出力给找的工作，也放弃了自己安稳的工作机会，留在外地颠簸，已经够让家人操心了。怎么还忍心再拿家人的钱？

　　所以，只能跟程诺一起找朋友借。

　　但找朋友借钱也不是长久之计。
　　安心只好又开始做家教，挣钱。

　　那时候的日子，最穷，也最辛苦，但安心却甘之如饴。
　　那段日子，反而成为了她最甜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