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貌不扬晋王妃》暮阿洋

4、四

　　此后，王府里平淡了几日，初到京城也没个玩伴，景疏只能听碧兰说起王府里那些闲言闲语。

　　比如晋王妃长得丑不受宠，王爷连新房的门至今都没进去。

　　还有什么昨天又是王妃一个人用的晚膳，王爷都不想见她。

　　听着这些话有模有样的从碧兰口中说出，景疏只是淡然一笑，当个乐子听了去，反正这些下人说得也是事实。

　　听碧兰抱怨完，景疏捏着茶杯的柄，凝视着杯中沉在底茶叶，缓缓道：“传书让青云来京吧，京城倒是挺无趣的。”

　　碧兰转了脸色，嘴角勾起笑，答道：“是。”

　　隔日一早，碧兰挑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赏给景疏穿上，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右脸颊一点婉丽的红痣，整个人清雅脱俗，可这样的容颜却得掩盖在面纱下。

　　就此，景疏带着碧兰便出门了，

　　很快便到了将军府，景疏站在府前，上方一匾鎏金大字：镇北将军府，此乃皇上当年亲自赐匾。

　　碧兰上前去拍了两下大门上的铜环，不一会门就打开了，管家探头出来。“何人来访……”

　　定睛一看，双眼瞪大，“大小姐！？”

　　管家连忙将人请了进来，吩咐下人去通知将军夫人。

　　“要是夫人听见大小姐您回来了，肯定高兴坏了。”

　　走在去大厅的道上，管家叨叨絮絮的说着，景疏淡淡微笑。

　　这还没来得及回神，身穿绛紫色衣衫的宁氏正前方赶来，来到跟前就将景疏双手握在手里。

　　“今儿个来，怎么不提前让下人通知一声，为娘都没准备。”

　　看着景疏的双眼关切十分，一张淑婉的面容上有些许细纹，但仍旧看得出宁氏年轻时容颜极佳，宁氏又张望一番。

　　景疏知道娘亲的眼眸中是在找一个人，将脸上面纱取了下来，露出容颜后淡淡一笑。“是我自个来看望娘亲你的，还需准备什么，不该来的人也没来。”

　　宁氏轻轻瞪一下景疏，“什么叫不该来人的，晋王可是你夫君。”

　　景疏撇了下嘴，夫君？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她把面纱递给身后的碧兰，依着宁氏往大厅走去，无奈道：“好了，人晋王公事繁忙，您就别念叨这个人了。”

　　宁氏脸色微冷：“是不是在王府受委屈了，若在王府不好过，让你爹跟皇上请示，咱们回北漠去。”

　　她知道景疏素来懂事，什么事都埋在心头不说，为了照看体弱多病的景汐回到京城，只能将景疏交给自家那当家的，教得好好一女儿家每天舞刀弄剑的，在军营吃的那些苦头，宁氏每每想起来心疼不已。

　　景疏见此连忙拉住母亲，“哪能说回去就能回去的，娘亲莫要忧心了，疏儿真的挺好。”

　　宁氏点头：“过得好就好。”

　　说完，宁氏又垂下眼眸，叹息一声，“晋王这孩子不来也好......”

　　见此，景疏知娘亲又想起往事了。

　　娘亲名为宁芷彤，当年与宸妃有过几分情谊，后来又因父亲多年与皇上征战，后又镇守北漠，高延帝就把刚从尚在腹中的景疏指给了年仅两岁的宸妃之子，这场婚事便是如此而来的。

　　后来宸妃便出了事，三皇子也失踪了，事发后直到两年三皇子又回到了京城，眼下娘亲怕是想起了宸妃娘娘。

　　想着，景疏微出神，当年就连她也没想到救她小男孩原来是大沧的三皇子吧。

　　回过神来，景疏出声宽慰宁氏，两人伴手走进大厅，将宁氏扶到座椅坐下，为她倒了杯茶，张望了眼府中，浅浅问道：“爹和远骐回北漠了？”

　　宁氏轻叹：“你大婚后第一天便赶回去了，每次都急匆匆的，什么时候远骐能担起北漠的重任，你爹才能放心与为娘留在京城吧。”

　　景疏点点头，心绪微动。

　　宁氏话音刚落，大厅边走进来一妙龄身姿，容颜秀丽可人，嘴角挂着微笑，这正是妹妹景汐。

　　“方才听下人奴才们说姐姐回将军府了，景汐这就连忙赶了来，不知姐姐近来可好。”景汐笑语嫣然地走来，热情地景疏拉着。

　　景疏淡淡一笑，“一切都好，劳烦景汐挂牵了，倒是那日你昏倒后，身子可好些了。”

　　景汐拉着景疏坐下来，轻轻点头，垂目说道：“那日景汐正好是为太后守陵时日满的日子，身子有些乏累这才昏倒的，让姐姐担心了。”

　　说完，她面上忽带赧意，“不过晋王殿下亲自将我送回来后，身子便好些了。”

　　景疏脸色微僵，很快用笑容掩饰下去。“那就好，你自小体弱应该多注意着。”

　　景汐很刻意的着重提了下晋王，是在宣示主权吗，景疏觉得有丝可笑。

　　见到两人和睦，宁氏心中淡淡欣慰，原以为景疏会因为外面谣传晋王对景汐有意的话语，对此有隔阂。

　　之后，景疏陪着宁氏多转转花园，聊聊心事，留在将军府用了午膳，宁氏每日午膳后都会午休。

　　不一会就有些乏了，又非要拉着景疏多说说话，强忍着乏意，两姐妹好说歹说才把宁氏扶去休息了。

　　本来今日是想来见父亲景长毅，她应该想到的，父亲还是放心不下北漠，随远骐一同回去了。

　　宁氏歇息下后，景疏也有意要回去了，景汐一路要送她，刚走到府前。

　　见景疏带上面纱后，景汐似乎有话要说，神色犹豫。

　　“怎么了。”景疏问道。

　　景汐轻轻侧过头去，踌躇半晌，终于开口：“姐姐，母亲没有忍心和你提，可是为了景家我还是想说出来，还请姐姐体谅。”

　　景疏眸中染了些许疑惑，道：“你且说来是何事。”

　　景汐叹息一声，“姐姐，当年云岚山那道士的预言还流传在大沧百姓的口中吧，那时皇上抓了多少女童，父亲为保住你付出了多少，姐姐不会忘吧。”

　　景疏将眉头蹙起：“妹妹想说什么。”

　　景汐回头，认真地看着景疏：“你现在已来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姐姐，面纱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人会发现，若被人发现你是预言中那个天生反骨、祸乱大沧的女子，你想过后果吗。”

　　“我会小心的，多谢妹妹挂记。”景疏淡淡说道。

　　景汐垂下眼眸，摇头，“姐姐懂的吧，为了景家，为了父亲和娘亲，姐姐割痣吧。”

　　听言，景疏心中愕然不已，缓缓道：“你知道割痣会毁了我的脸吗。”

　　“可是总比被皇上发现好，反正姐姐从小都被人说是丑女，想必早就习惯了吧，毁不毁容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总不能让景家为你担心受怕一辈子。”景汐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身旁的碧兰终于听不下去了，怒道：“二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想过大小姐的感受吗……”

　　“碧兰。”景疏回头了一眼碧兰，碧兰气不过，也只能住了嘴。

　　景疏目光转向景汐，眼神深邃，语气渐冷：“景汐，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我不喜欢听。”

　　景汐神色有些慌乱，淡笑，“是景汐胡言乱语了，还请姐姐原谅。”

　　景疏点头，转过身去，“我改日再来看望娘亲。”说罢迈开步子，“碧兰，走吧。”

　　“哎。”碧兰连忙跟上景疏。

　　看着景疏渐渐远去，景汐咬着牙，冷哼一声，甩袖入了府去。

　　一路上，碧兰跟在景疏身后，愤愤不平，“什么叫毁不毁容都没关系，二小姐自己怎么不去毁容，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内心狭隘！分明就是嫉妒王妃真实的容颜。”

　　“好了，不要胡说。”景疏出声制止。

　　“我说得没错。”碧兰不满嘟囔。

　　“我这张脸就算长得好看有何用，又几人看过？人人都说我是极丑无比了，她能嫉妒我什么。”景疏说道。

　　碧兰哑然，“这……”

　　景疏轻轻摇头，脸容平静，见此碧兰也不再说些什么。

　　因为一个预言，这些年来受尽他人嘲讽与欺负还不够吗，还让成为名副其实的丑女？

　　大沧五十年，高延帝云岚山祭祀先祖，一道士云游路过，留下了一个预言，一女童面上红痣，此为妖女，天生反骨，十年后将覆灭大沧。

　　高延帝生性多疑，听此大惊，便昭告天下：捉拿所有脸上红痣的女童。

　　那一年死了太多的女童，终日里人心惶惶。

　　幼年贪玩，她不听父亲告诫，偷跑出府，被抓捕女童的士兵抓了去。

　　之后逃回来再也不能以真容示人，再也不能进京，只能跟着父亲与弟弟留在北漠军营。

　　景疏不禁觉得可笑，堂堂一国之君竟相信一个道士的疯言疯语，害得她不得不掩藏自己。

　　一个女子，无权无势何来覆国。

　　景疏犹记得那些士兵的大笑，嘴里说着粗俗之语，还有其他同龄孩子往她头上泼的冷水，剪她的头发，往她的衣服里放老鼠。

　　她都记得，刻在了心底，这些怎么可能习惯，怎么可能没关系。

　　如果景家真的要她割痣，那么至少不是你景汐来对她说这样的话，因为一个在京城受尽宠爱的人没资格要求她割痣毁容。

　　回到王府，景疏整理好心绪回了自己苑子，不一会下人来传唤：“王爷邀王妃共进晚膳。”

　　景疏微微疑惑，应付一句稍后就到，便让下人回去了。

　　这段亦衍今儿个怎么有兴趣见她一个丑女？

　　景疏随意理仪容，让碧兰将脸上红痕描上，便走了去，碧兰倒是一扫在将军府的不愤，对她说来只要王妃和王爷和睦，她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