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洛商法讲义》Exia

2、雪云

　　尊贵的大洛郡主来访她一商户人家，不知情的人怕是要猜测商平夏背后牵连着皇家的大人物，虽说她以前也确实是皇家的大人物，不过郡主来赏光，完全是她靠着下属的裙带关系。
　　商平夏七年前诈死离京，化身行商于天下间四处游历，从马匪的手中救下了年幼的商泽君。商泽君天生聪颖，文学算数均有所成，如此人才不去科举实在浪费。是以商平夏让他顶着自己义弟的身份，实质是平夏商行驻盛京区域经理的职位进京钻研。
　　而商泽君不仅脑子聪明，脸长得也不错，还经由商平夏教了些功夫。德智体美聚集一身的大好青年，自然获得了无数少女芳心。
　　这安宁郡主便是其中一位少女。
　　想当年商平夏还是李夏玉的时候，跟安宁郡主有不少的接触，印象里是个性格不错，略显跳脱的孩子。从泽君过往书信的描述来看，安宁郡主仍旧保持着小时候的美好品质，没长歪。
　　不过一会便有平阳王府的下人过来通报了安宁郡主拜访，商平夏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让阿娅将郡主带到后花园纳凉台。
　　那安宁郡主跟着阿娅走过重重回廊，漫不经心地看着廊外花草溪流，等到了纳凉台外，郡主心中叫了声爽快。跟别家假山流水的花园不同，商平夏家的庭院格外宽广，前面花园的汩汩溪流汇入一片小湖中，湖中央建着栋二层亭台。湖水清澈荡漾，鱼跃其中。连通岸边跟纳凉台的是座木桥，伴随着人的脚步，桥面也发出了高低交错的声响。
　　见安宁郡主好奇，阿娅解释道：“这地方原是片空地，荒废了许久，主人便命人挖了汪小湖，湖底高低水深不同，所以从桥柱传来的回音也不同。”
　　“商姐姐真是巧心思。”安宁郡主赞道，她跟商平夏并未谋面，此番做了第一个客人，也是想跟自己意中人的姐姐打好关系。
　　商平夏早早在纳凉台二楼等候了，纳凉台四周挂着浅色轻纱，有风吹过，响起了清脆的风铃声。
　　这音色与铜制风铃比起来更加清爽，那些挂在檐下的风铃晶莹剔透，竟是琉璃所制。
　　安宁郡主暗自咂舌，早听泽君说过他家姐姐在外闯荡出了好一番家业，可她从未听过哪家姓商的大商行，只当是寻常规模的生意人。同时又有些恼，琉璃易碎，皇家都未曾随便将其当成风铃，此番是要在我面前显摆一下自身家底，告诉我泽君并非攀龙附凤的人吗。
　　是了，人家才到盛京我便急匆匆上门拜访，连人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可不就显得我轻浮骄傲吗？
　　郡主的心思在跟着上了二楼后消了大半。
　　一身碧色襦裙的年轻女子斜躺在软塌上，她的膝上正摊着本书看得认真，右手执罗扇青青摇动。纳凉台的楼梯也是特制的，人走在上面会发出从低到高的音阶。听见声音，商平夏合上书本，正巧同刚上二楼的安宁郡主对视。
　　安宁郡主心想，哎呀，不愧是泽君的姐姐，生的比泽君还要好看。她一下子就没了先前的恼羞，亲切地同商平夏问好。
　　“你一定就是商姐姐了吧，我老听泽君哥哥提起你，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我倒是不知道泽君这么念着我。”商平夏做出副幽怨表情：“他平日给我的来信总是要提几句安宁郡主，我还以为他早就忘了我这个姐姐了。”
　　安宁郡主悬起的心又轻飘飘地落下。
　　商平夏一拍脑袋：“瞧我这人只顾着跟抱怨。”
　　商平夏起身朝着安宁郡主行礼。
　　“这，这可使不得！”安宁郡主连忙拦住商平夏：“您是泽君大哥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哪有让姐姐跟妹妹行礼的？”
　　商平夏抿起唇，严肃道：“我知晓郡主是跟泽君关系好才爱屋及乌，您可以对我亲切，我却不能坦然认下。我是个平民女子，还是个商人，断不可如此大胆。”
　　安宁郡主以为商平夏还是不喜自己，只听她继续说：“商人自有商人的行事之礼，我要获得郡主的青睐，必须得先给郡主送上自己的好意才是。”
　　商平夏吩咐了阿娅几句，转头笑吟吟道：“郡主莫见怪，刚才是我商人的破毛病犯了。”
　　“郡主说因我是泽君的关系而友好，但您知道我跟泽君并非亲生姐弟，只是我恰好养他长大罢了，他是士子，我是商户，我若得寸进尺会对其不利。其二，您因泽君与我交好，对商人来说，近乎零成本获得大洛郡主的善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以理性来讲，我应该受了您这一声姐姐。但是。”
　　商平夏请郡主到塌上坐下，招手让阿娅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被金属盖子罩住，不知其中放了什么。
　　“我并不想以商户的身份与郡主结识，我想跟郡主交个朋友。”
　　商平夏揭开盖子。盘中放着晶莹琉璃碗，碗里盛着一堆白雪，白雪有殷红梅花。
　　“我自年少游历天下，不止在大洛，还曾连着丝绸之路往西域去。也乘着帆船越洋见识过海外风光，因着多年行脚赚了不少财帛，也碰到过许多在大洛用钱财买不到的东西，例如这碗雪云。”
　　被称作雪云的东西在炎夏中不断往外冒着白气。
　　安宁郡主平生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却也是第一次见着这般新奇的物事，既然盛在碗里，那约莫是能吃的罢。
　　她正想着，商平夏递上来一把小银勺。
　　“请用。”
　　安宁郡主舀了一勺雪云，白色的雪云上沾着不知什么果子做的酱。送入口中，首先体会到的是冰凉的触感，接着是纯纯的甜，夹着些果酸味道。
　　少女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大洛安宁郡主李朝云，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甜的东西！
　　安宁郡主没有多言，舀了第二勺没蘸酱的。
　　唔，还是要连着酱更好吃。
　　商平夏就站在旁边，看着少女眉眼弯弯吃完了一碗雪云。平阳王之女今年才封安宁郡主，不过刚刚十五岁，还是个少女。试问世界上有哪位少女能拒绝甜品拒绝冰淇淋呢？
　　大洛于海上世界并没有什么发展，最远的也不过是同虾夷往来。在大洛的重心还在同草原上的蛮夷作战的时候，商平夏的船队在海上靠着丝绸，香料，纸张，茶叶赚得盆满钵满，甚至在爱尔兰买了个爵位。
　　当商平夏在宫廷宴会上吃到蛋糕跟冰淇淋的那一刻，她的眼角差点溢出了激动的眼泪。
　　这边，安宁郡主还在回味：“我开始还以为是跟冰酪浆差不多的东西，没想到这般甜，不知是如何制得的？”
　　商平夏答：“这雪云是我在海外的国家见着，做法并不是什么秘密，我待会便差人把方子交给你。”
　　“直接就给我了？”
　　“我说了，这方子并不金贵，只是做起来费糖费奶还有蛋跟盐而已。海外的贵族喜欢吃这个，我大洛的人如何能享受不到？我不过是做个转运人，把它带回大洛罢了。”商平夏不甚在意：“只是图个新奇，且把它当作我的见面礼吧。”
　　安宁郡主原先还以为商平夏常年浸染商场，说不准有多小气。脾气不好也无所谓，谁不知道安宁郡主喜欢美人，她甫一见着商平夏便觉得就算对方说话不讨喜也没什么，交谈下来更是觉得泽君的姐姐不仅长得好，性格也合她胃口，言谈间也不把她当小孩看。
　　其实冰淇淋这东西主要就是商平夏拿来逗小孩儿的。
　　二人闲聊玩耍了大下午，临走时，安宁郡主还依依不舍同她讲到：“我真是羡慕泽君大哥，有这样好的姐姐。明日我再来找你玩。”
　　“那我可等着啦。”
　　商平夏将安宁郡主送至门口，见府外有作锦衣卫打扮的人，心中猜测大概是宫中召郡主有事。
　　可惜她的情报网还伸不进皇宫里面。
　　商平夏面无异色同郡主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