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茕》枭隼

3、叛国者

　　御林军将溟沧团团围住：“大胆刺客，快快束手就擒！”
　　溟沧这才知道，文耀遇刺，不省人事。
　　不省人事，这就证明自己不可能见得到文耀，见不到文耀，就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溟沧坐在囚车里暗自疗伤，除了身上的重创，毒素已经被自己清理完毕。他出其地冷静，思考着自己不在的这几日的这桩事的巧合。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恐怕是一桩调虎离山以便趁虚而入的栽赃陷害。
　　溟沧知道，文显出手了。
　　既然如此，他更不能被擒，否则就完了。
　　“陈将军，吾辈还有一事相求。”溟沧沙哑地开口，他眼中清澈的光芒让人无法有防御之心。
　　陈素心软了。他对溟沧是充满敬佩之意的，说实话，他完全不愿意相信刺客竟然是自己爱戴的人。他让御林军停下，走了过去，说道：“王将军请讲。”
　　溟沧主动靠近到囚车边缘，伸出手去，陈素也赶忙伸手过去，却被对方一个猛力擒拿住，自己腰间的佩刀随后就被溟沧抽了出去，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御林军纷纷对他兵刃相向。
　　“谁敢再进一步试试！“溟沧立即让刀刃割进陈素动脉几分，已见血。
　　“都不许再动！“陈素立即大声叫到，随后咬牙切齿地对溟沧道：“卑鄙小人！”
　　“让他们让路，带我出城。“溟沧后腰和肩胛处的重创发作，痛得他嘴唇泛白，他强提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虚弱。
　　御林军牵来了溟沧的马，溟沧刀法快到无人看得清，随后囚车已裂开，他立即挟持着陈素策马而去。
　　飞驰出城外数百里后，溟沧才慢下来，他挥手将刀投进草丛里。
　　“你不杀我？“陈素不可思议道
　　“你回去吧，我没有理由杀你。”
　　“你已经是鸣耀国的敌人，我们不会放过你！”
　　溟沧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他苍白着脸冷冷地对陈素说了最后一句话便策马离开了。
　　他说：“我不可能杀文耀，你们搞错对手了。与其抓我，不如小心文显。“
　　文显。这个名字让鸣耀国提防的程度，不亚于现在的溟沧。
　　溟沧叛逃鸣耀国。
　　这件事很快就被天下所知。一时间，风云骤起，中原6大强国以及其他小国，还有江湖黑白两道，都派人前去追寻溟沧的下落。有想要拉拢的，有想要报仇的，有想要收买的，也有想要铲除妖孽的，就连江湖散人，都要插足来玩一玩。
　　溟沧的处境立即难堪起来。他没有做伤害文耀的事情，如果走到想要收买他的国家，无疑等同于承认自己所作所为，而他与江湖黑白教派素不往来，便也没有理由去那边落脚，剩下的地方，就只有想要报仇的铲除自己的了。
　　溟沧苦笑，一时之间自己竟成了丧家之犬。
　　该去向哪里呢？偏离了官道，虚弱的溟沧突然迷茫了起来。他怀念文耀充满信任的眼神和有力的怀抱，文耀无异于是自己的方向。
　　文耀……你还好么？
　　天边的夕阳看上去是一副快要融化的样子……
　　再次失去意识之前，溟沧下定决心走向了一条路，无论下场如何，他都不能够也不可能背叛文耀，以及他的鸣耀之国。
　　宝马奔羽，驮着失去意识的主人，走向了另一条官道，这条路最终通往的是嘎娅国。
　　经此一去，溟沧无异于是去送死，因为那里，有对他恨之入骨的嘎娅人民。
　　话说回来，溟沧负伤离开边城的那天，文显派出假扮成店小二的杀手也回到蜀苍国在方丘国的使节处找文显复命去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杀手林乙孤儿出身，讨饭期间被文显相中，从此就跟在文显身边。他一向是忠诚于主子的。文显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听上去有舀水的声响。林乙就单膝跪在房门外回答主子的问题。
　　“……，溟沧和人打起来了，我没时机命中，但是我的飞镖刺中了他。“
　　“说话前，为何迟疑？“房内，文显听上去在干重活，再加上舀水的声音，他似乎在把一桶一桶的水提起来，然后到进一个大大的桶里去。
　　林乙心里一慌，登时想起昨日在边城，自己正要离开，鲲教的炎姬找上自己的事情。
　　“你回去后……会和文显大人怎么说？“蛇蝎美人的纤纤玉指一点点划过自己皮肤的触感到现在林乙还记忆犹新，他并没有把持住自己，炎姬的魅惑之术非常高超。
　　当然，炎姬肯用一夜春宵交换的事情，必然非常重要，自此，林乙这个小人物掌握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鲲教，或者说鲲教的人，同时听命于两方势力。
　　对方问自己会如何与文显复命，他回答道：“实话实话，溟沧遇见了刺客。“
　　“哦？那个刺客是谁呀？“
　　“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个负心汉~要了人家，居然说不认识人家~~~“
　　女人的娇嗔让林乙心烦，“那你希望我怎么说？“
　　“你要说~~是溟沧刺杀了鸣耀国君，被人一路追杀到边城，身负重伤，已经不必再击杀他了。你看，想要杀死溟沧的，可不只有你一个哦~“
　　”可主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炎姬冷笑道：“若不是你多此一举刺伤他，他现在已经被我生擒了，我的雇主才真正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大活人，他中毒只是丧失五感，我操控他做事即可，然而你却让他身负重伤，他那个样子，就算回到鸣耀皇都，都会让人怀疑是不是他刺杀了文耀！”
　　“你到底在替谁做事？”林乙冷冷问道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动动脑袋瓜，也就想明白咯~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想保命的话，最好不要究根问底。”
　　……
　　林乙回复文显的问题：“小的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向主子道出实情，毕竟，我没能带回溟沧的尸体。”
　　只听屋内文显大笑一声，道：“那就证明，溟沧根本还没有死，溟沧其人，狡猾如同狐狸，却又忠心得像一条狗，他要死，一定是死在他的都城，若是没有，那他便还没有死。去吧，继续去完成你的任务——将他给我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乙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小的斗胆问主子，我到底是要杀死沧溟，还是活捉他？“
　　房内顿了半晌，道：“算了，活捉吧，或者打断了手脚带回来也行。”
　　林乙领命而去。
　　林乙前脚离开，炎姬后脚就被传唤到了文显的房门外，她走近的时候，听见里面文显正在和另一个人说话，低沉的声音十分温柔，令人心神荡漾。
　　“你需要好好休息，北方天气干燥，不适合你，多在热水里泡一泡，对你的皮肤有好处。“
　　炎姬向来轻佻的脸孔顿时低落深沉下来，她的眼中闪过复杂又痛苦的情绪。
　　“文显大人，您找我？“
　　作为鲲教的人，她和文显是上下级关系，和林乙不一样，不用唤文显主子。
　　这回，文显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一张和文耀一模一样却要更年轻一点的脸孔，和文耀一样地具有皇室风范，但是文耀会更加内敛成熟一些，而文显，则正是霸气外露的年龄，眉宇间有着收不住的气场。他不穿狐裘也不穿貂皮，身上没有过多的金银玉石，却是和文耀一样地善于穿衣。他打扮得像是高官家里有钱的门客。
　　炎姬都没有发现，她那双幽紫的眼瞳中，盛满着灿烂的光，倒映着全部都是文显的影子。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文显召唤炎姬的目的是兴师问罪。
　　“有人告诉我，昨日你和林乙私下里见过面。”
　　炎姬忐忑了一整晚的心此时尘埃落定，她就知道纸包不住火。
　　炎姬没想要狡辩，她低下头淡淡地承认：“是。”
　　文显挑眉道：“你到诚实。说吧，是什么人买你去刺杀溟沧。”
　　炎姬忽然苦笑，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文显大人究竟知道了多少？”
　　如果他知道一切，那么他知道不知道，自己爱他至深，且因爱生恨？
　　文显转移开视线，忽略掉面前单膝跪地的女人那张表情心碎的脸，他看向天边泛着浓重紫色的积云以及时隐时现的雷电，快下暴雨了。
　　文显道：“知道的不多。”
　　他只限于了解到炎姬与林乙的那番对话。
　　炎姬凄然道：“但无论如何，文显大人都容不下叛徒，您不若杀了我吧。”
　　文显答道：“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得到是谁。但是我不杀你，因为比起你的不忠，我更在意的是林乙对我的隐瞒。你身为鲲教修罗教官，我并没有资格管教你。”
　　炎姬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他到底还是不忍心杀自己。
　　文显继续道：“我不能继续留你在身边了。你回巫虞吧，让阿修那来接替你。”
　　这是要赶她走了，然而炎姬并不想离开文显，但是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反对他，于是先应承了下来，其余的，日后可以再做打算。
　　文显看着炎姬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便继续问道：“你可还有事禀报？”
　　炎姬抬起头看了面前尊贵的男人一眼，他俯视着自己的模样是那么地高不可攀，让她望而却步，让她爱而不得。为什么，他为什么从不肯好好看自己一眼？宁可对一个寡情的瞎子倾尽所有？
　　强烈的妒意和不甘涌上心头化作怒火，炎姬的笑重新变回刻薄毒辣的模样：“大人，您当年屠杀我鲲教无辜教众肆佰余人，砍掉我们的圣树让我们走火入魔化为中原人尽皆知的魔教，您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只为求得鲟沧教主留在您的身边，却不想，鲟沧会自我了断从此变成痴呆的傻子。您既得不到他的心，也得不到他未卜先知的玄眼，文显大人，您比我还要可悲。”
　　惊雷乍起，乌云密布，风雨大作。文显瞪向炎姬的眼中寒光流窜、杀意滔天。
　　逆鳞岂可抚？
　　炎姬心里笑话自己的悲哀，也只有这种时候，这个男人的眼中会有自己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了她，也好过，视而不见。
　　“显郎……放过她……
　　狂风骤雨惊醒了金屋里的美人，这声轻唤让文显立即化作绕指柔，他再顾不上炎姬，转身回房，去对那惊醒的人儿柔声细语地安抚。
　　“鲟沧……”
　　听着文显温柔的声音，炎姬终是明白鲟沧对文显的意义。
　　她，不，不仅仅是她，而是整个天下恐怕在文显眼里，都是个笑话。
　　雨水浇透了炎姬，她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