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帝国-凤临神座》水果冰粉

2、锲子（下）

　　帝国的大辅国府在靠近东门的冷水巷尾，宁煊一行人到达府前天还没黑，雨却渐渐下得大了。即使有周到安稳的侍从和油纸伞，宁煊依然淋了个半湿，宁策当然淋了个痛快。换过衣衫，父子三人坐在陌生的花厅里安安静静的吃饭。饭后，管家让人点起府里各处的灯盏，陪着宁煊父子慢慢到处走走看看，渐渐的天黑了下来。“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管家看上去高高兴兴的。“以前府里的老人们大多是毕大人自西边带过来的，送毕大人灵枢回西边就走了一大半，慢慢的又东一个西一个请辞归家的，去别的府邸的，现在就剩下这么些人，晚上除了偏院我们住的地方，其他地方好久都没有点灯了。”
　　宁煊一路无话，倒是宁策喜欢东问西问，慢慢熟悉各处院落房间。管家靖安，父亲让宁煊兄弟称呼他为安叔。安叔是一个考虑周到的人，一早接到宫内的消息就急急的安排收拾好了房间，兄弟两的房间是挨着的，房间外是小花园，隔着走廊对面就是父亲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日天天一早琳琅安排的侍从就会过来帅府接宁煊入宫，每天卯时起床，待贴身的侍从给他换上袍服，梳洗利落，宁策早在门口等了多时，兄弟俩再过去花厅，陪父亲用过早饭，一起出得大门，宁煊上车往东宫，宁策陪着父亲或是去朝堂御前处理公务，或是出城公务。宁煊自是羡慕的，可是也羡慕不来，毕竟哥俩就那么大年纪，各有各的事宜，不过是听从大人们的安排罢了。卯时五刻，车马入宫，刚刚转过御花园，宁煊远远就看到妹妹望眼欲穿的面容，随着刻意放得轻慢的脚步出现，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好好得呆在屋里不好么，非要跑出来。”妹妹瘪瘪小嘴，“你不晓得宫里有多闷了，人家好不容易央着云姐姐带我到花园里转转的，煊哥哥你还说人家。”云姐姐就是云轻妙，是东宫的掌事，这时从后面施施然走了上来。对着宁煊微微低腰施礼，含笑说道：“小姐说她早饭吃得比较饱胀，肚子有些撑得慌，需要到处走走活动活动消化一下，又说天天在东宫那几个院子到处都转的烦了，今天天气好，御花园的海棠开得又好，一定要过来看看，不想原来是赶着过来接卫使大人的。”宁煊轻轻笑了笑，宠溺地轻轻敲一下妹妹的额头，促狭道：“既然是过来看海棠的，那你慢慢看哦，我要过去了哦。”妹妹反手敲了宁煊的背，翘一下小嘴，凶巴巴说：“煊哥哥就会欺负我。我要告诉母亲去。”转身轻快的跑了。
　　云轻妙和宁煊都笑了起来。跟着妹妹往东宫而去。
　　圣君已经立元奕为储君，掌祭大人测了天命，选定了4月初一举行储君册立大典仪式，时日无多，宫内宫外，整个帝都连带三大营的人都忙得人仰马翻的，倒是东宫一如既往的平静。宁煊每日上午入宫这两个时辰，是来陪着元奕学习大典的各样礼仪的，元奕是自小就粘着大哥的，无论什么事都喜欢跟着宁煊一起。
　　父亲和宁策也是忙得很，自前日起，各地的诸侯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到了帝都。每日间忙着出城接待，安排诸项事宜，昨日宁煊都已经梳洗完入睡了，都没见他们回来。倒是早上推开房门，那精力无穷的少年就站在面前。
　　先进了母亲住的东阁雅室请安，妹妹嘟着小脸坐在母亲榻前，看见他进来了，呲着牙吐舌头拌一个鬼脸，他只好假装没看见，单膝跪下跟母亲请安：“母亲安泰，孩儿给您请安了。”银欢夫人轻轻摆摆手，柔声道：“我很好，你快过去吧，奉祭大人和琳琅已经到了。”
　　跟着云轻妙转往政院的书房，元奕坐在那里看上去意气风发得很，旁边一左一右站立着奉祭如意大人，琳琅，隔了几步远是元奕的几名轮班的贴身侍从。看起来跟往常不一样，哪点不一样呢？是了，旁边立几上放着一堆华贵的袍服，还有一顶金碧辉煌的礼帽，錾金翘冠，以软金丝混着各色宝石编织的帽身，再以珍珠环绕帽沿，宁煊虽然尚年少，也认得这是储君的正礼服。宁煊向元奕行了参拜之礼，轻轻在琳琅下侧站着。只见琳琅柔声对元奕说道：“殿下，武阳卫大人已经到了，现在就请殿下试衣吧。”元奕兴冲冲地点点头，琳琅转过身轻轻拍拍手，侍从马上关上房门，元奕自从椅上起来站立，身后的侍从轻轻拿起袍服冠冕，一一给元奕穿上。元奕才14岁，个子算是高挑，却多少显得瘦弱了些，平时看上去也与别的十一二岁孩童差不多，然此时换上储君的正礼服，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不同了，昂然挺拔起来，储君的威仪自袍服冠冕从元奕身上发出，使得在场诸人齐齐跪下，几乎不敢直视。“嗯，很合身。我很喜欢，琳琅姐姐，传我的意思，重重赏赐尚衣局。”元奕开心极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当储君的乐处吧，宁煊想。
　　琳琅让侍从给元奕换下礼服，原样折好，告退出去。
　　元奕的神色略略有点暗淡了，宁煊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说什么。
　　接下来当然是日常的礼仪课程。别说是元奕，宁煊也觉得索然无味得很。日复一日听如意讲这些诸如家宴的顺序、典礼时怎样走路、怎样说话、拜祭玄武帝君的注意事项、各诸侯各亲贵的家族情况、军部……..宁煊常常会神游天外，就差呵欠连连了。宁煊非常怀念在燕阳城的府邸，晚饭后听父亲讲那些远猎和巡边遇到的趣事。还有小时候奶妈给他们讲的那些远古的传说，妹妹是又喜欢听又害怕的，常常一边堵住耳朵一边紧紧地往老奶妈的怀里缩。
　　上完课，先回到母亲的雅室，这会儿妹妹已经不生气了，一看见他就跑了过来，一头撞进他怀里，“你们总算下课了。我等得等得呀，胡子都快长出来了。”元奕噗嗤笑了，手指着妹妹说：“快听听，这丫头居然说自己要长胡子。”宁煊轻轻揉揉妹妹的小脑袋，拥着她坐下。
　　元奕对着云轻妙点点头，云轻妙颔首走出去吩咐备餐了。陪母亲元奕妹妹一起用完午饭，宁煊即刻离开禁宫，下午他要去武阳卫接受各样训练，岳大人希望他尽快熟悉各项工作，早日接任。说起来也没什么需要刻意训练的，以前父亲都教过他，无非是让人带着一一熟悉各队官兵，背下那些职责规定而已。扳扳指头，还有十一天就是元奕的册立大典了，一路上宁煊明显感觉到帝都的气氛越发热闹了。还有平静之中的剑拔弩张。事实上帝都已经紧张了两个多月了，自从年后帝君陛下春狩归来病倒，圣君就一直留在帝都，上个月帝君殡天，神策卫更是接管了帝都和骊阳宫的守卫。
　　马车突然轻晃一下，门帘掀开，一人如狸猫般钻了进来，宁煊尚未回过神来，胸前已经抵上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一张白腻腻的手蒙上嘴来。狸猫般的身子径自挨着宁煊坐着，嘴角轻撮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宁煊赶紧点点头，来人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如果喊叫，我就只好让你的血弄脏这车子了。”来人苍白的面容，嘴角却带着未抹干净的血迹，身上玄色轻纱的软袍上一片一片的湿渍，怎么看也是血染未干的样子。说的话虽然凶狠，声音却是软糯的，带着好听的鼻音。来人突然抽回蒙在宁煊嘴上的手，反手捂住自己的嘴，喉头一动，吐出一口血来。顺手自腰间扯下一块丝帕，迅速搽干净嘴角和手里的血。轻轻喘息两下。正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有人凶巴巴的大吼道：“前面的马车停下。”宁煊皱了皱眉，来人立刻紧张起来，宁煊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喊叫，也不会乱动。”车夫高声道：“车上是武阳卫大人，你们是谁？”“我们是神策卫，方才有刺客在西市行刺洛嘉侯大人，我们在追拿刺客。”那凶巴巴的声音接着道：“刺客是往这边逃过来的，不知道车上是宁煊大人，惊扰大人了。”
　　宁煊轻轻对车里人说：“你刀子收起来吧，我马上把他们打发走。”来人看看他的眼睛，轻轻点头，收回尖刀，宁煊掀开一角窗帘，看向外面，果然是一大队神策卫的铁骑，带头的统领纵马过来，低头作揖向宁煊道：“卑职神策卫统领徐无可惊扰大人了。”宁煊淡淡的说：“我没事，各位辛苦了，追拿刺客要紧。”徐无可再对宁煊告罪：“大人慢行，属下等先去了。”宁煊点点头，放下窗帘，马车缓缓行起。神策卫随着一声口令，呼啸而去。
　　宁煊这才慢慢看着马车里这不速之客，本来应该是斜斜挽起的长发全然束在脑后，浅浅微皱的新月眉下是一双略带困意的剪水深瞳，睫毛极长，高挺的悬胆鼻梁下两片薄薄的红唇，此时苍白的脸色显得她发色更黑，眼睛更大，唇色更红。怎么看都够得上绝世佳人四个字，宁煊想，这样的容貌与她染血的身子，手里的尖刀多不和谐啊。仔细看了，宁煊估计她的伤口在腰背，试探着问她：“我现在看看你的伤可以吗？”她瞪了宁煊一眼，宁煊慌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脸色这般苍白，血又还在流，想帮你包扎一下止住血。不然你这样流血下去会受不了的，而且再接着流，大概就会流到我车上了。”
　　她皱了皱眉，说：“不用。”抬手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看了看，轻声对宁煊说：“下个路口让你的马车停一下。”宁煊点点头。少时马车停下，她掀起门帘，又如狸猫一般迅速消失在路口。
　　宁煊顿了一下，恍若梦中，摇摇头，轻声对车夫说：“起行吧。”马车缓缓行起，车夫挥挥鞭，绝尘而去。少时宁煊问车夫：“刚才那街口过去，是什么地方？”
　　“回大人，是冠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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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少时宁煊问车夫：“刚才那街口过去，是什么地方？”
“回大人，是冠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