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酸啊》禾灯

3、牛排柠檬茶

　　明燕离随手把被挠破的袖管卷起，露出一小截肌肉均匀的小臂。麒麟在帮卫阳搜猫咪指甲剪的同时分出一个程序跟着明燕离走，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将军，我有点想不明白。”

　　“嗯。”明燕离随口答道，“那只猫竟然能钻出舱门。”

　　麒麟的声音有点沮丧：“难道家用机甲的技术都已经足够攻克我的防御系统了？”

　　“当然不是。”明燕离在问询室门口不远处停了脚步，嘴角带了点不明意味的笑，“身体怎么会排斥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呢？”

　　“啊？”智慧过人的麒麟第一次没有听懂，“那只猫是我的一部分？我没见过它。啊。”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有人用口令启动了紧急救生舱。”

　　问询室内的俞柠左摸右按地从窗户里按出一个亮闪闪的屏幕，屏幕闪烁了一下，又迅速归于昏暗。

　　作为一个成长经历比较普通的大学新生，林依北觉得这半天让自己开了过大的眼界以至于精神已经有点绷不住，但看到那个诡异的屏幕时还是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俞柠说：“口令接收器。”

　　屏幕接收到“口令”关键词，闪了一下红光：“口令错误。”

　　林依北张大了嘴：“你？怎么会知道？”

　　俞柠颜色浅淡的瞳孔定定看着屏幕，右手抵住下巴，耳朵动了动，说：“军用机甲为了保护使用者的安全，所有舱室都会连接紧急救生舱。紧急救生舱无法指定使用者，不能使用虹膜DNA认证，而且正常来说都是在紧急情况下使用，所以口令解锁是最合理的。”

　　那么在哪里才能知道解锁口令是什么呢！林依北正要问出口，俞柠想了想说：“口令，柠檬不是香茅草。”

　　屏幕闪过一条绿色的光：“口令正确，紧急救生舱准备启动。”

　　林依北：“？？？”

　　明燕离眼看着自己再不插手某些人就要开着紧急救生舱逃跑了，轻咳了一声，麒麟机智地把救生舱启动程序锁死，配合明燕离的情绪“砰”的一声打开问询室大门。

　　“擅自启动军用救生舱，你是想被罚去矿场干一辈子吗？”

　　俞柠端端正正坐在桌边，向明燕离说：“其实我渴了想喝柠檬茶，你信吗？”

　　明燕离满脸都写着我信你个鬼，麒麟闭嘴惊艳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话：“要提供柠檬茶吗？”反正还要去给那只猫买指甲钳，我直接在程序上点好一起拿了得了。

　　自从在帝星大学毕业后，明燕离已经很久很久没体会到这种被气个半死的感觉了，一时噎着说不出话来，俞柠得寸进尺地说：“再来块红酒牛排，加香草黄油酱，那个配柠檬茶好吃。”

　　明燕离说：“你为什么不干脆再来个饭后甜点？”

　　俞柠拾起挂在胸前的耳机重新戴上，抬头笑了笑说：“有吗？我想吃巧克力冰淇淋。”

　　明燕离不断告诫自己保持作为一个明家人，一位帝星少将的涵养，手指握了握，又松开，坐到俞柠对面，说：“麒麟，你带这位小姐去用餐。”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在他身边幻化出来。麒麟的人形模样与他有点冷淡的声音殊不相衬，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十分绅士地向林依北伸出一只手：“林小姐，请随我来。”

　　俞柠看着他俩离开，不甘地问：“我吃什么？”

　　明燕离咬牙切齿道：“吃你妈！”

　　俞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好重口……”想到了什么，没再说下去。

　　明燕离随即想起俞柠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因自己的失言而感到了一丝愧疚。俞柠安静了一会儿，看着他的军服，制式是机师的样子，又笑道：“你竟然不是驾驶员，是机师？我真饿了，请帝国卫队不要虐待嫌疑人。”

　　明燕离咬牙，原有的温和外表和优秀的涵养全部被撕得粉碎，甚至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上前去揍他一顿：“俞、柠！”

　　俞柠闭嘴了，手指卷着耳机线，拨弄了一下音量，想起鱼鱼不在身边，没办法放音乐，遗憾地放下了手指。明燕离吸气，呼气，如此这般了十几下，问：“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俞柠睁大眼睛，“难道不是你把我抓起来的？配合调查，你倒是调查啊？”

　　明燕离怒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会看不出那只手机有问题吗？你他妈故意的！如果这次不是我正好在附近，是别人……或者是我哥来执行公务，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跟我要吃的吗？”

　　他站起来，烦躁地来回踱了十几秒步，才吩咐：“麒麟安排完那位小姐给他买牛排。”麒麟答了“是”，俞柠水晶珠子般的眼瞳眨了眨，笑了一下，说：“不至于吧，还没给我定罪呢，明燕泽再狠也不能直接对我严刑拷打啊。”

　　明燕离张嘴，闭嘴，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有些疲惫地重新坐下，支起裸|露的小臂，几根玉琢一样的修长手指撑住了额头。俞柠心想，艾玛，这家伙真是随便什么姿势都跟在拍电影一样漂亮完美，比起上学那会儿更加像吞了夜明珠一样自带光源，把严肃古板的军装都穿出了挺拔秀逸的味道。胸口的军衔已经是少将了，明家赫赫有名的帝星双璧兄弟，想必都是越来越耀眼，变成与自己愈来愈截然不同的人。

　　明燕离不说话，俞柠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地继续盯着他看，看到他被鱼鱼挠破的袖口，没忍住“噗嗤”了一声，又看到袖口里面翻出的签名绣字，立刻端庄肃穆地安静下来。

　　十分钟后麒麟将丰盛的晚餐送了过来，除了红酒牛排柠檬茶，真的有一杯巧克力冰淇淋。

　　俞柠笑弯了眼睛，完全不客气地开始吃晚饭。明燕离又叹了口气，指使麒麟把自己的套餐从厨房送过来，也默不作声地开始吃。

　　俞柠两颊被价值不菲的牛肉塞满，像只松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咀嚼，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明燕离的晚饭，一碗白饭一碗蔬菜，排骨汤，上面飘满了他最讨厌的胡萝卜。俞柠飞快地喝了一口柠檬茶，努力把食物咽完，才出声道：“少将的餐标这么低的吗？”

　　明燕离瞪他，没好气地说：“口腹之欲没什么好处，还是有必要克制一下。”

　　俞柠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嗽了几声，笑道：“明燕离你好像个老头。”

　　明燕离再吃了几口饭，就觉得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食物味同嚼蜡，有点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碗筷，心事重重地道：“你到底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只手机……”

　　俞柠忽然插嘴：“现在是怎么样，你是审问我，还是已经重新将我当朋友了？”

　　明燕离语塞，俞柠拿起勺子舀冰淇淋，随意地道：“审问的话，我该说的都说过了，我只解了屏幕锁而已。你押送我回去审判，我也还是这句话，反正我现在，已经不能被退第二次学了。”

　　他说得满不在乎，麒麟买的巧克力冰淇淋很甜很好吃，就是可能冻得太结实了，冰得舌头发麻，胸口发痛。退学没什么了不起的，被迫离开故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被自以为的家人抛弃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出来挺容易的不是吗，简直有一种自虐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