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酸啊》禾灯

29、代价是什么

　　俞柠踏进明燕泽的书房，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他。

　　明燕离被他哥勒令等在书房外，明燕泽拿着一支钢笔，放在指尖转了转，线条冷硬的脸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开口问：“什么时候见面的？”

　　“还没几天吧。”俞柠随口说，“时间不长。”

　　“没几天就已经这样了，进展倒是很迅速。”

　　“关你……”俞柠改口说，“与你无关。”

　　“与我当然有关。”明燕泽将身体靠回椅背上，“如果你忘了我就提醒你一下，明燕离是我的亲弟弟，是帝国之剑明家的二少爷。”

　　“这些我当然没忘。”俞柠整理了一下思路，压下对明燕泽的天然的排斥感和愤怒感，努力条理清晰，冷静地说，“但我不认为这些应该影响到他自己的选择。也许你比他大一点又优秀一点，看着他长大，所以觉得自己有责任管他，但是管是一回事，尊重他的想法是另一回事。你没有权利代他做决定吧。”

　　明燕泽微微一怔，眉头很明显地皱了起来。俞柠知道尽管自己说得很冷静了，但明燕泽多年来发号施令惯了，脾气又不算好，这番话显然已经触怒了他。在明燕泽将军几十年的生命里，应该很少有人当着他的面跟他说“你这样不对、你没有权利”。

　　俞柠见识过明燕泽发火的时候，可以骂得明燕离都噤若寒蝉，仿佛一头骇人的喷火龙。但他难得有这样跟他面对面，可以说清楚一些事的机会，他也不想放弃。

　　“明大将军。”俞柠笑笑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自己已经拿出毕生的涵养和忍耐力来接见我，但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小时候的脾气更加不好……你应该还有印象。我希望我们的这次见面，你的目的是听听我的想法，而不是简单粗暴地跟我说，让我离开明燕离什么的，如果是这个说法的话，我现在就回答你，不可能。”

　　明燕泽眉头皱得更深，朝他抬了抬下巴，恩准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俞柠说：“我喜欢他，不是，我爱他。”

　　明燕泽嗤笑了一声。

　　俞柠动了动嘴唇，有点说不下去。伤害往往是互相的，他总觉得自己被狠狠地伤害了，但有可能，他也伤害过明燕离。

　　明燕泽眼睛里有克制的怒火，缓声道：“俞柠，我以前就觉得你毫无自知之明，还以为你吃了四年的苦会有所改变，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你是很聪明没错，跟别人比也确实很特殊，所以你自傲，孤僻，自我感觉不需要任何人，而且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就这么自以为是，自我封闭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沟通也拒绝疑问，你口口声声喜欢燕离，但当你觉得他不符合你那个小世界的期待时，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把他赶出去，不给他机会他解释，也从来没想过问问他为什么，合该所有人都照着你的期待发展，只要不那样，你就立刻把人推开，是吗？”

　　俞柠愣了一下。他以为明燕泽要追究他父亲的事，要追究他擅自回帝星的事，但从没想过他说的是这些。

　　明燕泽冷笑道：“你自以为自己很惨，很可怜，被迫从帝星大学退学又被流放到矿星，以为燕离没有去帮过你，没有努力过？你去矿星的那天燕离去送你，你连见都没见他一面是不是？”

　　俞柠不言。

　　“你以为我让燕离自己选去不去垃圾星是为了什么，明知他身体有问题还让他坚持做机甲训练是为了什么，纯粹是我这个哥哥不念兄弟情，逼着他为了明家的面子去送死吗？”明燕泽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用毕生的自制力克制自己不要吼叫，“因为如果没有这些，他就会为了你去矿星窝一辈子，就要被你拖垮了！”

　　俞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发抖，明燕离听到哥哥大声的责骂推门想进来，明燕泽怒道：“滚出去！我他妈允许你进来了吗！”明燕离便只得将门又关上了。

　　明燕泽嘲道：“你从认识开始为他做过什么，如今竟然有资格指责起我来了。”

　　俞柠道：“我……”他一开口声音就发颤，狠狠掐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才正常地说下去：“你说得对，我确实也有错，我一直活得太过自我，明燕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陪着我，宠着我，我说什么他都会帮我做到，我想要什么他都明白，我做错的一切事他都包容。”他生意有些哽住，清了清嗓子，“让我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并不是万能的神，不可能帮我解决一切难题，他也总有他的难题，他的无奈。”

　　“但是人也不是永远不变的。”俞柠吸了口气，“我……很怕被抛弃，所以以为他抛弃过我后，我并不想再给他一次可以抛弃我的机会了，但是因为我爱他……我愿意再试一次，就算会再被抛弃也行。”

　　明燕泽将钢笔放在了桌上，安静了很久。

　　“因为我真的爱着他……我可能是个感情很缺失的人，也一直没学会怎么正确地爱人，但是这种事，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俞柠微笑了一下，轻声说，“或者，你们一直不能忘记我是俞少晴的儿子，所以不太想给我再试一次的机会了，是吧？”

　　明燕泽挑了挑眉，说：“你已经知道了。”

　　“很多事情都不见得是可以一直瞒下去的。”俞柠说，“明燕离本质上还比较天真，以为很多事情都可以靠他的君子思维解决，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他一直以为只要我不回帝星就不会有危险……但现在我还是回来了，你会怎么处置我？”

　　“你确实是个棘手的人物，一方面，我并不想因为你和燕离反目，另一方面，这一次鬣狗组织卷土重来，而且竟然破解了军用机甲的系统，我们可能也需要你的才能来解决一些事。”明燕泽摇了摇头，“这是我找你私下谈话的第二件事。”

　　俞柠看着他的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嘴角翘了一下，平静地说：“留在帝星，留在明燕离身边的话，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