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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心意 ...

  •   开仓放粮不求回报,住民若想表达谢意,只能在领粮之时象征性地献上一两株花草,所以每逢放粮之际,花草商人的生意就格外红火。
      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必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分一杯羹。高台入口两侧的那些黄金摊位,便是由民间推荐、官家指派,没有优质的货源、宽广的人脉就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郑香芝的伴侣杜匀彩一家,在搬来隐龙林之前就一直走南闯北做着花卉生意,郑、杜两家是染蘅安排进隐龙林的保护对象,染荨为了让她们两家能尽快在隐龙林立足,便给了她们许多政策上的优待。
      此次郑、杜两家的黄金摊位也是染荨托苍柔特意安排的,有知晓内情的苍柔传话,郑香芝的妹妹郑香蕙能从人头攒动的广场中找到染蘅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郑、杜两家已经在染家的暗中帮助下成为了隐龙林西市小有名气的花商,被染蘅所救、转危为安的郑家姐妹对染蘅和染家更是感激不尽。
      但郑香芝知道自己与獦狚牵连太深,不便在这种关头亲自前来向染蘅答谢,于是就只能让她那身材矮小、方便走动的妹妹来代表她们两家传达谢意了。

      看到郑家姐妹在隐龙林过上了安稳日子,染蘅心里也倍感欣慰,她读懂了顶上花环的真正用意,没有着急取下,与高台上的郑香芝相视一笑后,便侧身牵起了雪黛:“走吧,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逛。”

      “我不走!”
      染蘅的手被猛然甩开。

      “怎么了?”染蘅抬着手茫然地看向雪黛,才发现雪黛的脸颊不知在何时鼓了起来,似乎在跟她闹着别扭,“你在生我的气?”

      雪黛瞪着染蘅笠帽上的兰草花环,悲愤地控诉道:“院里的助教跟我说过,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伴侣,那个娃娃就算长大了也不能嫁给你,你也不能同时娶两个人!”

      染蘅听后脸色一僵,盯着雪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是从什么时候懂得这些的?”

      *

      染蘅怎么都不会想到,雪黛第一次听到苍术叫她“夫人”之时,就对她俩的关系产生了疑问。

      彼时雪黛初临人世,感到不解之事数不胜数,又是头一回跟着染蘅到太乙外城闲逛,内心好奇大于困惑,胆怯大于坦诚,纵有疑问也只会深埋于心。
      后来再次听到染蘅提及,她的注意力又放到了陌生的“熙怡”一词之上,错失了询问后缀的时机,而后青阳宫内人人都开始称她为“夫人”,均默认她能理解其意,她羞于再问出口,听多了也渐渐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雪黛第二次对她和染蘅的关系起了疑心,要早于碧橙出现,唤她“嫂嫂”之前。

      彼时的雪黛眼看就要适应青阳宫中的生活,但因为染蘅的突然离宫,她又陷入了一种莫大的恐慌之中。
      她人生地疏、举目无亲,若无染蘅的协助,必然无法如此迅速地融入周围的环境,尽管当时她和染蘅也不过相识数日,但身边除了染蘅,她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够信赖的人。
      她是如此地依赖染蘅,明明心有不安,明明不愿分离,但看出染蘅无论如何也要离宫之时,她竟不知自己应当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挽留,因为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若是至交契友,就应当尊重并支持对方的决定,不顾对方意愿强行挽留便与无理取闹无异。

      染蘅离开的那段日子,雪黛的内心无比纠结痛苦。
      她不理解的事物实在太多,单凭她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染蘅说她们是至交契友,却一句口信都不愿捎带?为什么不论她怎么传达自己的思念,都换不来染蘅的任何回应?难道染蘅嘴里反复强调的莫逆之交、金兰之友,仅仅只是她信以为真的一句谎言?

      那个时候,联系不到染蘅又意识到自己对染蘅的认知太过片面的她,不是没想过寻求他人的帮助。
      但能够与亲尊直接对话的紫檀木簪早已被染蘅换走,枯荣庐内外的侍从每日都在更换,却没有一人敢同她深聊染蘅,她束手无策、孤立无助,几近绝望,所幸在最后关头,碧橙小师父到来了。

      若说染蘅是她的启蒙之师,引导她适应了陌生环境,那碧橙小师父就是她的一盏明灯,为她照亮了茫茫的前路。
      她从小师父那儿听来了许多她所不了解的染蘅,染蘅在她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鲜活、清晰,她对染蘅的过度思念也因此得到了缓和。

      小师父语调欢快、性情随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与屋外那些只会用冠冕堂皇的话语、毕恭毕敬的态度应付她了事的霁凤卫们全然不同。
      在小师父面前,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感到疑惑的,想要宣泄的,都可以无所顾惮地倾吐。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够从小师父那儿证实自己的猜想——她和染蘅的确不像染蘅所言那般,仅仅只是至交契友。

      听小师父解释了“缔缘”和“契侣”的真实涵义之后,她就对染蘅那段时间的刻意冷漠释怀了。
      小师父说,染蘅以前从没想过要与他人结成姻缘,她的出现杀了染蘅一个措手不及,染蘅身份特殊也是身不由己,对她曲解词意无非是在侥幸逃避。
      小师父也说,染蘅不听人劝,总不爱惜自己身体,今后若无改变必会积劳成疾,无论染蘅如何逃避,她们在世人眼里都已是名副其实的一对天成契侣,她正是那个有权督促染蘅做出改变的最佳人选。
      既为契侣,便该包容彼此、互相照拂,她感到不舍,就应当挽留,感到不悦,就应当袒露,压抑情绪只会压垮她的身骨,更何况染蘅本就有着安抚她的责任与义务,她若是独自忍受反倒会将不愿承认她们真正关系的染蘅推得更远。

      接受了小师父的一番教导,她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即使初时还有些许忐忑和怀疑,但她依照小师父指示,在正巧回宫的染蘅面前上演了一出胡搅蛮缠的闹剧,竟然真的看到了染蘅做出改变之后,便对小师父所言深信不疑了。

      她曾问过小师父,契侣和契友的一字之差究竟有何不同?小师父说,平素无异,但契侣可在私下做亲密之事,契友却不可。
      何为亲密之事,小师父并未同她细讲,但那时的她只是想得到染蘅的关注和正视,既然染蘅不希望她知晓“契侣”的真意,既然二者平素没有差别,那已如愿换来染蘅承诺的她,也不介意继续配合着染蘅,共饰“契友”的角色。

      然而她的这份不介意,并没能持续多久。缔缘宴之日,她顺从染蘅的安排,在一众有头有脸的生人面前圆满露相,但宴席结束之后她却意外地迎来了初潮。
      她在万象楼的藏书中见过“初潮”一词,知道它的来临意味着自身的成熟,而她也的确如书中所示,在一日之间拥有了羞恶之心、廉耻之观,被染蘅照料她不会再觉得理所当然,内心感激染蘅的同时也生出了一种难言的喜悦。

      她无法描述之事,极有可能处在她的知识盲区。
      刚在更换被褥一事上吃过瘪,她一时不敢再向人小鬼大的小师父讨教,幸而那时她已经入学,尚有助教可求,又突然忆起染蘅给过她的那几本圣籍,不会再担心无路可走。

      染蘅当初递给她圣籍之时,明显扣下了一本,不愿让她知晓。
      她依稀记得被扣之书含有“太极”二字,害怕记忆出错,她又以探讨圣籍内容为由特地向助教求证,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探到了那本圣籍的全名——《太极阴阳考》。

      圣籍乃是灵地人人皆要习读之物,流传度甚广,得知了第五本圣籍的书名之后,求知心切的她便趁着课间的休息时间跑到了学院的藏书楼查找,结果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她拿着找到的精装古籍翻看了两页,终于理解了她和染蘅究竟有何躯体层面上的不同、世间万物又是依靠着什么才能繁衍生息,但她也只能理解这么多了,因为书中的后续内容过于图文并茂、出人意料,她只看了一眼就受到了惊吓,连忙把书塞回原位逃走了。

      看不下去的书籍可以立马合上塞回架子,但超过自己承受范围的画面却没有那么容易从脑海中清除。她终于懂得了何为亲密之事,为何会有难言之喜,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意识到了“契侣”和“契友”的一字之差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之后,一旦被染蘅触碰她就会浮想联翩,但她害怕被染蘅看出端倪,再次被染蘅疏远,只能尽力隐藏自己的思绪,等到染蘅在周围的潜移默化下慢慢改变了想法,接受了她们的真正关系之后再向染蘅坦白。

      然而一个多月的隐忍不发、谨小慎微,最终却被一个陌生女童的只言片语敲得粉碎。

      赶来隐龙林的路上,她不愿染蘅去想近日的那些烦心之事,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找染蘅说话。
      抵达隐龙林后,她一直缠着染蘅带她上街闲逛,也不过是想染蘅能跟着她一起外出放松一下心情。

      她做这些事情,并不在意染蘅能否知晓。只要能看到染蘅再次露出由衷的笑容,她就会感到心满意足,可惜却始终未能如愿。
      而那个她不认得、看上去又与染蘅早已相识的粉衣女童,只用稚嫩的童声说了几句她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便换来了染蘅出自肺腑的爽朗笑声,这叫她如何才能甘心、如何才能释怀?

      所以她也破罐子破摔,放弃了继续隐瞒这一切,至于日后她和染蘅又当如何相处,就交给染蘅去烦恼、定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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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含阴阳同体设定,如无法接受,请自行回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