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公子》詩梵

25、少年风流

　　尹陶走后，王子服送出门，便转头回房去了，并不理苏少卿。

　　夜晚月色上来时，王子服在房中听到清悠的笛声，迤逦轻快，穿透了月夜的宁静，好似三月的春风吹开了桃花。

　　王子服推开窗，只见明亮皎洁的月色下，苏少卿立在院中那棵一人高的月季花树下，迎着月光轻快地吹着一支柳笛，发上的束带在月下飘摇，很是沉醉地微笑。

　　院中的月光洒了一地，连月季花瓣都染上一层晶莹的月色，阳生坐在屋檐下，支着脑袋听得入神，王子服怔了怔，苏少卿已经收了笛子，回头朝王子服一笑：“子服，不如你抚琴与我应和，可好？”

　　月下，苏少卿的眼底映了满天星斗，明亮清澈，王子服不由自主望一眼墙上倒挂的七弦琴，心中隐约有些雀跃的欣喜。

　　书生们还没回来，书院里依然冷清，阳生每日忙碌，不时发些牢骚，那边院中的尹陶公子每天都会来小坐片刻，这倒罢了，倒是那位苏家三公子还不是个省油的灯，挑三拣四，上好的茶叶不喝，一定要黄精、黄芪、枸杞、白参四味用文火煎好了，放温才喝，每天还嚷嚷要上好的金丝蜜枣做零嘴，切！

　　这深山老林的破旧书院，哪里来的金丝蜜枣，公子从京城带来的十斤上好大枣被那苏三公子扒出来，洗干净了泡上红枣茶吃，渐渐地，连公子也开始吃上那四味药茶，阳生叹口气，每天洗的衣物多了一倍便罢，如今每日煎茶水都要跑上几十来回，一日下来，摸摸腰间，只怕已经瘦下二两精肉来。

　　阳生晾好衣物回来，正碰上来串门的尹陶公子，便引着尹陶公子进院去，只见耀眼的阳光处，粉红色的蔷薇花开了无数，自家公子席地坐在院中蔷薇花藤旁，伸着腿脚半靠着花藤，太阳底下，公子的眉目满是笑意，苏三公子头枕在自家公子腿上，眉眼风流如画，脸上的笑容在明丽的日头底下竟有些耀眼，他肆无忌惮地一边嗑瓜子一边晒太阳，怀里倒扣着一本书，阳生暗地里翻个白眼，今日苏三公子又唤了一本那等香艳禁书，貌似公子只皱了皱眉头，却不曾说什么。

　　尹陶公子顿住脚步，眯着眼睛看了一时，忽地转身出了院子去了。

　　阳生也闹不明白尹陶公子唱的哪一出，只是继续为自己的劳累命叹口气，啧啧嘴煮茶去。

　　过了几日，书院里的人陆续都回来了，人还是没找到，但似乎院长和夫子们已经打算放弃了。

　　果然，又过了三日，从京城忽然传来噩耗，陛下患疾驾崩，天下缟素三月，太子姬申文即位，是为孝宗。

　　姬申文——苏少卿抽了半天嘴角，怪不得太子不见了，原来是跑到京城去即位了，那如此说来，先帝在那时已经病危了吗？这一连串的事情，从那天自己喝得烂醉，召月扫月不见了，陈公子被杀了，太子不见了，跟着那个一笑满口小白牙，风华鼎盛年纪轻轻的帅皇帝竟然驾崩了？

　　虽说历史上皇帝短命得多，可这一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快死的皇帝，听说身体健壮得很，怎么说驾崩就驾崩了？阴谋，一定有阴谋！

　　王子服还在看书，顺手拿书本照苏少卿头上“啪”敲了一记，头也不抬淡然道：“你唠叨些什么，历来朝中之事自有肉食者谋之，你一介书生，只管读你的圣贤书便是，操心什么？！”

　　苏少卿撇撇嘴，王子服小正太终于抬头看她，一脸严肃，他一本正经道：“你我两家都是王侯世家，该知道厉害，有些话，出了这房里，万不可提起，你也莫要管不相干的闲事！”

　　花窗外，黄莺婉转鸣叫，微风里有只黑色的大蝴蝶打石榴树前飞过，苏少卿趴在窗沿上，悄悄掰着手指头数数，再过几日，家里的书童仆子该到了，先帝驾崩后，新帝大概不会知道她是女儿身罢，抑或是先帝已经有了旨意，那么侯爷打算如何处置她的身份呢。

　　阳生靠在廊下打个哈欠，午间好生困倦，翻个身抱住廊柱继续打瞌睡，话说，这位苏三公子也不是很讨厌，阳生朦胧中想，好像公子比从前独自一人的时候快活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