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公子》詩梵

17、失恋

　　苏少卿毛躁躁晒了两件衣服，心里头翻来覆去地都是那两个字：尹陶。

　　尹陶身材很修长，也很劲瘦，总之......很好看，可是，终究没亲眼看过......如果去看一眼......苏少卿咽口唾沫，却止不住自己的想头，老惦记着尹陶衣袍下面的身材，终于忍不住诱惑，贼眉鼠眼地东瞄瞄西瞅瞅，呃，扫月还在后房烧茶，苏少卿立刻屁颠屁颠往较场奔。

　　看一眼，只看一眼啥……

　　经过尹陶的住处时候，苏少卿的脸乍然地烧起来，好似全身的血都充到了脸上，一下停住脚步，没想到，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脸皮还是不够厚！

　　那啥，万一明天眼睛里长了针脚可怎么见尹陶？！等到哪天尹陶主动去抱着她亲亲小嘴的时候，偷偷地摸一摸吃点豆腐不是更好？

　　看，还是不看？看，不看，看……

　　苏少卿面赤耳红地扯尹陶房外院墙上爬山虎的叶子，颠来倒去地嘀咕。

　　“哎，隔壁院里的那夏公子生得还真是细皮嫩肉，我看这两日，他瞧见咱家公子脸就红，那等风情，比女人还媚些。”爬山虎浓郁叶子的间隙，透过花墙上的花阁，能看见尹陶的两个书童兰绡和茱萸，刚从后堂出来，兰绡抱着满木盆的衣服，嘻嘻地笑。

　　苏少卿顿住，只觉得脸上的皮肤都着了火，果然，连尹陶的书童都觉着她像女人，那尹陶会不会早已经猜过自己的身份，那是不是尹陶是有心意的……

　　“哼！”茱萸冷不丁冷笑一声，卷起袖子。

　　苏少卿心头一跳，忽然揪了起来，愣住，有些空落落地攥住一把爬山虎。

　　茱萸扯起一件袍子一边抖一边道：“他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再好看能比得咱家的表小姐么？美人啊，公子早见得多了，眼里哪瞧得上谁？！”

　　苏少卿的手一抖，扯掉一大把爬山虎的叶子，攥在手心里发怔。

　　兰绡迟疑地拿起衣服，他脸上竟带了些羞涩地道：“说的是，可是我觉着公子待他与别个不同。自打公子进了这书院，任谁都不曾多瞧几眼，只有对夏公子着意亲近，莫不是咱家公子也有了那等想头？”

　　“哪等？”茱萸应了一声，跟着噗嗤笑出来，苏少卿跟着咧开嘴，前世看典籍，古人确实对那些龙阳之好似乎很放得开，大约在古代男子一般修容文雅，再加上衣袖翩翩，也确实很招人起心思。

　　茱萸瞥一眼兰绡，眯起眼望天上的日头，不紧不慢地道：“你趁早莫想这些，公子对这个可没心思。公子的心思好比九天上的鲲鹏，不是你我之辈可窥得，公子生得这样家世，又是那般人中龙凤，对情爱之事本就看不到眼里去，更何况区区一个夏公子。听公子说怀疑那夏公子的来历和身份，夏公子的心思公子哪里会瞧不出来，他对咱公子有非分之想，那等做派，傻子都瞧得出来，公子不过是想探探他的底细，再个嘛……”

　　苏少卿的心肝肺一下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不冷不热，虚无飘渺，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茫然间模糊听到茱萸的话：“公子说在书院里闲得无聊，好不容易找到夏公子那个乐子……”

　　不知道兰绡说了句什么，茱萸半带着嘲笑道：“今早公子说夏公子那副初涉风月，又自以为是的模样着实可笑，好似一只笨拙的母鸡，对着公子躲躲闪闪又忍不住宵想些下三滥的东西，逗着玩玩全当乐子，等晚上且给他些甜头尝尝，好言软语说两句那等挑逗的言语，公子就是想瞧瞧他与前头那些公子美人比，到底能出丑到何等地步，没准也跟那苏微的下场一样，糊里糊涂被人家奸了也心甘情愿呢……”

　　天依旧还是大日头的晴天，甚至照得人眼冒金星。苏少卿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黏结成了粘稠的东西，一股一股地从头到脚喷涌下来，冷的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脸皮子似乎是麻的，动一动都困难。

　　苏孟一步一挪地回自己院子，翻来覆去晃的都是尹陶暧昧不明的笑意，现在才想起来，那眼底的笑里闪烁着别的东西，一些苏孟想都不愿想的东西。苏微的下场，那晚苏微很开心地甩过来两个元宝支开苏孟，他那时是含情脉脉，呃，其实是不怀好意地瞥尹陶。当时的尹陶似乎是已经醉得不醒人事，趴在案上昏睡。

　　其实这几日每回想到这一幕，苏少卿都恨得想捶脑袋，为什么要放任苏微去轻薄尹陶，自己怎么能容忍苏微轻薄尹陶？！

　　可是，次日卧床不起的是苏微，而苏微自那以后再也没有粘着尹陶，再也不曾跟尹陶说过一句话一个字，仿似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尹陶没有见过尹陶。

　　苏少卿筋疲力尽地坐在院子的石头上，一声不言地盯着地上的蚂蚁发怔。

　　原来，这多日的相思，这多日的怀春，都是一场笑话，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个乐子罢了。她苏少卿的恋爱，是个笑话，她不过充当了个小丑……

　　扫月进出几回，晾好衣服收木盆，中间看了几眼苏少卿，没有说话。

　　日头偏西的时候，扮做苏少卿的召月装模作样地回来了，后头跟着捧着书本的扫月，还有——尹陶。

　　苏少卿强迫自己站起来，像个小厮一样低眉顺眼地沏茶，然后像召月平常做的那样，立在房外檐下等候召唤。

　　召月模仿得很像，连神色与她都一样。

　　尹陶依旧清雅如玉，不紧不慢地同召月寒暄，偶尔挑起的眉目惊心动魄地惑人。只是站在旁观人来看，他的眼底后面，带着些戏谑和不屑，还有偶尔闪烁的算计。每多看一眼，苏少卿心头便多一层悲哀。

　　原来自己被自己的心蒙蔽了，什么也不看，只顾闷头冲进人家布置好的小丑角色里。

　　尹陶在灯下波转神流，眉目间淡淡的笑容罩着些光晕，苏少卿在外头贪婪地看了半日，心口一阵一阵地乍疼，只想冲了进去把那人揉碎了装进口袋里……可这人，终究不是她的。

　　弯弯的眉眼，勾起的唇，温柔的笑，终究不是她的。

　　尹陶探身过去，凑近了召月，忽地正回身，揉了揉额角，匆匆告辞出来。到门口，尹陶意外地回头，迟疑看一眼苏少卿，终于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