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龙的宴舞》桃花绘扇

2、亚瑟.威廉姆斯

　　世界的尽头，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天空又下了一场雨，雾河岸变得更加泥泞难走。

　　湿润的泥巴如女人下面的那张小嘴般缠在骡子的蹄掌上，让它的步伐缓慢迟钝。有时候他们不得不从骡子的背上下来，咒骂着用小铁铲清理骡子蹄掌上成结的湿泥块，“这么好的布，却用来擦骡子脚。”‘大锤’罗斯啐了一口，那双大手粗鲁的在骡子背腹四肢见来回擦拭。

　　“快点收拾完你的女人，我们好继续赶路。”独眼的特兰一边看着四周密林，一边跟罗斯嬉笑。他称罗斯的那匹骡子是罗斯的女人，因为他见过罗斯上那匹骡子的样子。

　　“去你妈的，你为什么不一起来帮忙。”罗斯并不觉得羞耻，甚至还颇为自得。一个能上骡子的男人，就能上的了全世界的女人。有时候，他还在半夜里幻想王宫里那位漂亮的王后为自己撸管而发出淫.笑声。

　　骡子在罗斯的擦拭下，湿润的皮毛逐渐干爽，它抖了抖身子，发出舒服的嘶鸣声。

　　“罗斯的女人高.潮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都吭哧吭哧的笑出声。

　　除了亚瑟没笑，他是一个瘦弱的少年，他皮肤白净，双眼亮闪，一头棕发卷在那颗单纯的脑袋上。他今年十四岁，还只是个大孩子。队伍里的人，总是背地里喊他‘柔弱的小少爷’。

　　他满脸通红的坐在马背上，双手局促不安的握着马缰。对这种话题，感到尴尬羞耻。

　　“你们不要讲哩，我们的小少爷害羞了，人家还是个处男，没有碰过女人呢。”队伍里唯一的女人莱莎贴心的为亚瑟解围，可随后她捧着她那双大胸来回晃荡，比谁都笑得大声。

　　亚瑟瞪着莱莎，又羞又恼。听着她像只鸭子嘎嘎大笑着。这个biao子...她跟队伍里很多人都有染，有一次，他甚至看见她从自己父亲的帐篷里出来。她姘头们也在笑，尤其是蓝塞里奇，他露着那口残缺的黄牙嘻嘻笑着。他们的笑声全部都难听刺耳。但仍数莱莎及蓝塞里奇的最难听。莱莎笑得像几百只鸭子在叫，蓝塞里奇则像是被人割断了喉咙倒抽着气呼呼得笑着。亚瑟有时候会在被他们取笑的时候，在心中祈求迷雾之神布拉斯把这些人永远留在这里好了。但更多时候，亚瑟恨不得抽出腰间的佩剑，将利剑狠狠插在他们的喉咙里，可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他没正经学过剑术，也从未与人格斗过，长剑在腰中摆设远大于使用。他们嘲笑他拿起剑或许连剑往那边挥都不知道。亚瑟灰心的想，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他扭头看向他的父亲‘胖老虎’弗利沙，发现他也跟那些人一样在笑，顿时更灰心了。

　　天更冷，雾也更大了。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这片茂密的森林。弗利沙挺动他那颗肥胖的大脑袋警惕地看向四周。他以前不胖，年轻时的他矫健而又拥有胆魄。九大王国里的穷人不计其数，但因为贫穷而敢踏入除了金色军团外没人敢进入的迷雾谷、黑森林的人，却寥寥无几。他坚信，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没人活着回家。即使是他，第一次跟他的兄弟戴蒙来这片辽阔无边弥漫着无边雾色，阴森恐怖的丛山峻岭时，也曾吓得尿了裤子，往返几次后，他们才渐渐安心，如今更是可以在这恐怖河的岸边笑出声。

　　走私使他逐渐富裕起来，也让他从此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他娶了妻子，生了几个胖乎乎的男孩，还有几个可爱调皮的女孩。住着漂亮的红墙砌成的楼，十几个侍从女仆伺候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他的孩子们接受学者的教育，可狗娘养的，他只是让他们认识点字，而不是被富裕生活养成个只会识几个字的怂包。虽然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的肚子鼓得像藏掖着一只小长毛象，手指也粗胖的快要握不出缰绳，他的下巴更是跟脖子连成了一块。但他决不允许他的孩子是个他妈的软蛋，所以已经几年不走私的他，这次才会带着自己的长子亚瑟一起出来。当然雇主的几万金龙币更是说服他再次出山的理由，他马鞍边上悬挂的小笼子里有个叽叽喳喳跳动的小家伙叫灵猴，它巴掌点大，长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脸上的那豆丁大的棕眼水莹莹透着聪明劲儿，一身赤毛油光水滑。这东西可不好寻，他们翻山越岭几乎把每块地皮都掀过，才发现它的行踪，又追了十几座山，才抓到这小家伙。贵族的女孩子，可喜欢这种小玩物，它们长不大，漂亮聪明，只要驯服了它们，比家中的看门狗还要乖巧讨人喜欢。

　　雇主要的东西，他们已经得到，但弗利沙跟戴蒙商量了一下，决定沿着雾河岸顺着北边前往他们之间从未涉足过的暗林迷谷。那首歌谣怎么唱来着。“咕隆咕隆滚下去，咕隆咕隆站起来，没有脑袋的尸体抱着头。咕隆咕隆快点跑，没有脸的怪物在吃人，咕隆咕隆快点跑，红发的鬼身后追，咕隆咕隆跑起来，金色的巨龙拿着剑。咕隆咕隆跑起来，黑色的战士站成排。嗨呀嗨呀跑到了，嗨呀嗨呀跑到了。暗林的从山藏着宝，哦呀哦呀快看呀，黑宝石的故乡在眼前。”若歌谣里有几分可信，暗林迷谷里定然有着珍贵的黑宝石。既然出来了，他们决定前往看看，若是能找到黑宝石，他们这辈子还需要奔波什么呢。只不过越往前走，迷雾越大，他们必须趁着中午能看清路的时候赶路，在夜黑前停顿扎营。这大大影响了他们的行程，他翻出地图，发现他们离暗林迷谷还离的很远。他调转了一下马首，沉默着。周围的树木参天，杂草疯狂的长，足足五尺多高，没有路的时候，他们必须下马牵着缰绳用长剑挥舞着前进，泥泞浸湿了他们的鞋，几乎冻掉他们的脚趾头。煎熬着走过来橡树从，接下来的云杉林是否会好走一点，这他无从得知，他们开辟的是一条千年间从未有人踏足的道路。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戴蒙正从马鞍上取出酒囊倒入他浓密胡子中间的大嘴里，正咕咚咕咚大口的喝着酒。

　　酒让他的身子暖和一点，戴蒙跟自己的哥哥对视一眼，窥探到他眼中的担忧。这片鬼地方，他越往下走，越感觉到不安。一种诡异惊悚的气氛，如影随形。即使多年的走私经验使他胆大，但他这两天也经常想调转马头打道回府。“霍德这小子去探个路，是爬回家捧着他老娘的ru房吸nai去了吗？”他掩下自己的恐惧，故作浑不在意。

　　霍德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但却是个探路的好手，不论多高的树，他总能在片刻内爬上高空。他同样是个聪明又有经验的猎人，这次的灵猴，就是用他的点子布置陷阱逮到的。戴蒙跟弗利沙都相信要不了多久，霍德就会超越他们，成为走私的好手。

　　没过多久，前方草丛里一片‘窸窣’霍德拨开草丛回来了，他一头火红的发，衣服蹭满黏糊的树汁，发丝沾着暗灰褐色的树皮屑。他瘦长的脸上污垢斑驳，只有一双褐色眼睛晶亮。“大人，前面安全的很，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他躬身行礼，然后便跳上自己骡子的背上在前头带路。

　　他们又赶了一会儿路，光线逐渐黯淡，阴影在林间肆意生长。“就在这儿停下吧。”弗利沙提议下马整顿扎营。

　　戴蒙看了四周，高大的橡树遮天盖云。树下并无杂枝乱草，地底下的枯叶层柔软而并不厚实。这里不久前，该是有人扎过营。是金色军团的游击兵，还是蛮人部落的奴巴亥族人。不管是谁，都便宜了他们。这节省了他们很多功夫，给他们留了时间睡个好觉。

　　迷雾之神布拉斯会再度保护他们度过暗夜。

　　罗斯跟独眼特兰已经手脚麻利的下马扎营。

　　可霍德还骑在骡子背上犹豫，他搓了搓冻到没有知觉的手指。“大人，我看我们还可以再赶一段路。”他有一种直觉，这不是个适合停留的地方。

　　亚瑟认可霍德的话，他也在这里感觉到了害怕。不该这么说，这可怜的孩子，从进入这片未知领域，就一路上都在害怕。“父亲，请再走一会儿吧，天色还不算太晚。”

　　弗利沙原本还在考虑霍德的话，可当他看见亚瑟唯唯诺诺的跨坐在马背上，顿时无名火起。“再走下去，活该你被吞进红鬼的肚子里。我说在这里停下，就在这里停下。”他艰难的从马背上翻身，险些跌在地上。

　　亚瑟跳下马去扶父亲，被一把挥开。

　　霍德也下了骡子背，不过他从座鞍后面将一块破烂腐臭的熊皮扎在自己背后，手脚并用拖着那块厚重的熊皮爬上了那棵巨大的橡树坐在半空中的树杈上。显然不打算在地上安营睡觉。“大人，请务必让我来守夜。”他在上空喊道。声音在林中经久回荡。

　　霍德就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看着他。弗利沙赞赏又心疼，这可怜的小伙子家徒四壁，为了能娶自己心爱的姑娘，才跟着他们出来走私。“半夜里睡着了，栽下来我可不管。”他在树下笑了一句，便隔着绒狐长衣摸索着肚皮和戴蒙一起坐在蓝塞里奇点燃的篝火前喝酒暖身，看着儿子亚瑟笨手笨脚跟在罗斯身后帮忙，摇头叹息。

　　寒风呼啸，细雪飘洒。

　　树影逐渐被暗黑覆盖，寂静无声。

　　篝火苗随风窜来窜去。

　　他们坐在火前，啃着干硬难嚼的饼皮，往嘴里倒酒或是果酱腌菜。听戴蒙讲着金色巨龙的故事。

　　金色巨龙，手握刚剑。

　　她是帝国的盾牌，是帝国的城墙。

　　在鬼怪蛮人之间守护帝国，永恒不变。

　　“可那位公主已经死了。”亚瑟红着眼眶，他从小听这故事就会哭。

　　真龙的公主，建立了长城，打败了死人跟巨怪，救了所有人类。

　　可她自己死了。

　　她死了。

　　化作巨树，留在黑暗之地。

　　永远不能回到圣骑士威廉的身边。

　　亚瑟会答应跟父亲来到这片长城外的冰雪，目的就是为了一睹黑森林中那颗巨树，守护人类的战士死后化作了长林，他们沉眠地下。但若有一天，红鬼再度进犯人类，他们一定会再度为人类而战。若是去了黑森林，见到了那颗巨树，是不是能在树身上看到龙公主坚毅安详的面容。

　　“生命可贵，可善良的龙公主，将别人的性命看得远比自己的性命珍贵。敬龙公主！”戴蒙脸色也跟着凝重，他举起手中的酒囊饮下。

　　没人嬉笑。

　　即使是走私者，也心怀荣耀。

　　他们皆沉默不语，举高手中的酒袋。

　　英雄逝世，但没有消亡。

　　人类永远铭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