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理想的RPG游戏》midnightblue

236、Hero

　　在重力和加速度的撕扯下，飞行船上部的气艇发出了令人血液凝固的噗噗声。
　　失去平衡的乘务员们扒住舱门，探出头终于看清了室内的景象——
　　洛可可毫发无伤地站在中央，周围则东倒西歪地坐着之前那三个趁给驾驶舱送咖啡的机会混进去的劫机犯。
　　但明明应该是胜者的女孩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反倒是败者仿佛按捺不住兴奋般在高声狂笑。
　　“都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乘客小姐！机长他们……”
　　年长的乘务员试图跨过门框，洛可可伸手拦住了她。
　　“出去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了。”
　　“那飞行船……？”
　　洛可可叹了口气，“准备机内广播……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会开的人吧。”
　　其实她原本想建议的是，通知其他乘客飞行船即将坠毁，让他们各自选择如何在最后剩下的一点时间里向这个世界告别。
　　或联系家人朋友或……就像那个男人说的，回忆回忆自己的人生。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因为乘务员已经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哭了出来。

　　“紧急广播！紧急广播！请懂得驾驶飞行船的乘客前往驾驶舱，我们需要您的帮助。再重复一遍，请懂得……”
　　略带哽噎的说话声响起，洛可可靠在连接客舱的过道墙壁上，闭紧了眼睛。
　　身后驾驶室内所有的警报器都在乱鸣，而前方的客舱则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叫嚷声。
　　“不行！要掉下去了！”
　　“完了…完了……”
　　“可恶！可恶！可恶！！怎么会这样！”

　　是啊——
　　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一次，总不是因为自己……总不是自己的错了吧？
　　在再走每一步之前分明都有仔细地计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搞砸了哪一步呢？
　　洛可可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仿佛进入真空世界般耳边的声音一下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
　　“喂！小姐！你没事吧？！”
　　肩膀接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小姐！快醒醒，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唔？”
　　“被吓傻了？”
　　一张放大的脸几乎贴上洛可可的鼻子，她睁开眼睛，见到了一片刻着复杂图腾的刺青。

　　“！……赏金猎人？”
　　“很好，还认得出我说明没有真傻。”粗旷的笑声盖过了飞艇内的喧闹，“小姐，咱们该想办法离开了呢。”
　　“离…开……？”
　　“没错，就是该走了！切，老子才不会坐以待毙，要是这样早不知道在海上死过几百遍了。”
　　洛可可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煞白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了五根红色的手指印。
　　赏金猎人像是感觉到疼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哇靠——小姐！你这是……？”

　　“……好了，我没事。”洛可可摸了摸自己的脸，默不作声地将条件反射冒出来的治愈能力收了回去。
　　“啧啧，挺漂亮的小脸蛋都肿了。”
　　“过一会就会消了。比起这个……你有什么办法离开？”
　　“那里面……？”赏金猎人对着洛可可背后的驾驶舱努了努嘴。
　　“嗯，机长和副驾都死了。”
　　“行吧……看来只有最后那一个办法了。”

　　脚下的飞行船再次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洛可可盯着两只手都牢牢抓在舱门架子上的赏金猎人，有些期待但又不敢太过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对方的力气确实很大，相信在追捕海盗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心得和手段。可他现在如果不拉住东西连站都站不稳，就只是一个……比普通人强上一些的普、通、人而已。
　　“你真的有办法？”
　　“老子干这行十几年了，别小看人啊。”
　　“那到底……”
　　“跳机！”

　　后背离开靠着墙壁，洛可可转身站在了客舱前面。
　　“什么意思？全机人一起往下跳？”
　　“全部的人当然不行。”赏金猎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驾驶室内有提供给飞行员的降落伞，我们用那个……”
　　“有几个？”
　　“什么？”
　　“我问你降落伞一共有几个？”
　　“要看飞艇上的机组成员人数……”

　　洛可可深吸了一口气，“这架飞行船上只有机长和副驾，我刚才说过了。”
　　“那就是两个人，加上备用的估计降落伞能有三个吧。”
　　“三个……”
　　“啊啊，不过还得先进去找到实物才能确定。”赏金猎人松开一只手比划，“你、我……还有多出来第三个的话，到时候随便给谁好了。”
　　“随便给谁么……对了，你的搭档呢？”
　　“他啊……”

　　赏金猎人耸了耸肩，不过在晃动的机舱内，整个人都因此而摇摆了一下。
　　洛可可没有去扶踉跄的男人，如果接下去自己听到的答案是……她该要怎么做呢？
　　长长的睫毛半遮住了漆黑的眼眸。
　　“他啊……”赏金猎人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低沉的声线里淌过一抹苦涩，“说出来还蛮令人羡慕的……隐疾的心脏病突发，走得很安详。”
　　“什么？！”

　　“没什么好惊讶的，职业病了。”男人重新抓住了门框，“小姐，你要是现在回客舱里去瞧瞧就知道了，飞艇这么急速下降，不犯心脏病的才是少数呢。”
　　“……抱歉。”
　　“道什么歉啊，又不关你的事。”
　　“不是……”洛可可终于扶住了站立不稳赏金猎人，“是我……差点误会了你要丢下同伴……”
　　“哈啊？”
　　“对不起。”
　　“嘿，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不过小姐——”

　　“嗯？”
　　“你怎么一点都不会跌倒呢？”
　　“呃……”
　　洛可可一时语塞，好在赏金猎人并没有非要弄明白的意思，他一脚踩在塌陷的门上就准备往里走。
　　“不愧是我看中的伙伴，果然有两把刷子！不过咱们还是赶紧先找降落伞吧，不然就算小姐你的平衡能力再好，摔下去也只有四脚朝天吃土的份呢。”
　　虽然有信心自己不至于会像他说得那么狼狈，但……
　　意识到对方一点没把刚才的误会放在心上，洛可可也点点头跟着进了机舱。

　　而三个劫匪还瘫在里面，一看见洛可可领头的男人就露出了恶心的微笑。
　　“怎嘛，还不死心，又想来问我会不会开飞艇？”
　　洛可可没有回答，赏金猎人则边走边晃边来到了那人身前。
　　“哟，就是这三个兔崽子想弄砸飞行船？”
　　“应该是针对那个围剿海盗的计划。”洛可可小声对赏金猎人说明，“只是更具体的原因，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不肯说。”
　　“也不急在这时候审问，先找降落伞。”

　　赏金猎人说着就要跨过领头男去翻驾驶座，后者一把扯住了他的裤脚。
　　“降落伞？呵呵，是打算就你们两个人逃命么？”
　　“说什么呢！松手！”赏金猎人作势就要踹开对方，邪恶的笑声却变得更刺耳了。
　　“这就是赏金猎人么？哇哈哈哈——死到临头只顾自己的胆小鬼！喂——外面的人听到没有啊，这里有人要抛弃你们独自逃生呢！”
　　“你给我闭嘴！”赏金猎人膝盖一伸，眼看就要踢到劫匪的脑袋……
　　洛可可将他往后拽了一下，“等等。”

　　“怎么了？”赏金猎人不明所以地回过头，语气也十分惊讶，“小姐，你该不会是同情泛滥，想替这帮家伙求情吧？”
　　“不是。”洛可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是要做什么？”
　　“……他说的那些话。”
　　“疯言疯语而已，用不着理他。”
　　赏金猎人扭头就想继续去驾驶座下找降落伞，洛可可拉住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其他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憋到现在才真正出口，“……我们用降落伞安全跳出去了，其他的人怎么办？”
　　“这个嘛……”赏金猎人顿住了，不过很快他就甩了甩头，“紧急关头顾不上了。”
　　“你的意思是……”
　　洛可可还没说完，劫匪头头抢先从地上蹦了起来。
　　“唔哈哈哈——我就知道赏金猎人全是孬种！只敢找比自己弱的人的麻烦！”

　　“混蛋！你再说一遍！”
　　赏金猎人也咆哮着想要挥拳揍过去，洛可可不自觉地释放出一点念力，反手将他按坐在了椅子上。
　　“你先给我再说一遍！什么叫顾不上了？！”
　　“就是……”
　　像是被女孩突然爆发的气势压制，赏金猎人动了动嘴皮却说不出话。一旁的劫匪则讥笑着凑到了洛可可面前。
　　“装什么好人，你不也想着要怎么逃出去么。呐，我说得对不对啊，可爱的小姐？”

　　洛可可放开赏金猎人退后了一步。
　　尽管这只是一艘小型飞行船，但旅客加上乘务员少说也有几十、近百个人，仅仅两个或者三个降落伞是远远不够的。
　　赏金猎人试着去拉她，却被洛可可一个闪身灵巧地躲开了。
　　“小姐，没时间了！”
　　“是呀、是呀，再不逃就没时间喽。”

　　这是劫匪嘲笑的声音，洛可可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逃？”
　　“被我说穿不好意思了么？”男人装模作样的挥了挥手，“别啊，反正知道你们真面目的人马上就要死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是问……谁要逃？”
　　“谁？”男人哑然失笑，用手指在洛可可和赏金猎人之间比了比，“还有谁？当然是小姐你跟这个懦夫啦。”

　　赏金猎人没有吭声，洛可可微微垂下了眼睛。
　　“我对自己说过不会再逃了。”
　　“哈？”
　　“我能做到。”
　　“小姐——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已经疯啦？”
　　“闭嘴！”洛可可叫了出来，“别打岔！我正在想怎么才能救所有的人！”
　　声音凌乱无序的驾驶舱内回响，同时飞艇也向下一沉，发楞中的劫匪跌坐到了地上。
　　“救所有的人……？你是想当英雄么……”

　　然而，洛可可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或者赏金猎人的身上了。
　　想办法！
　　她握紧了拳头。
　　想办法！！
　　她挺直了脊背。
　　想办法！！
　　她不愿再当一个被动的道具了，她要做结束游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