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万里入梦来gl》炏燚

44、忌日（一更）

　　记忆里，似乎每一次来鱼镇都是要下雨的，于清梦在破旧的大巴车里往外望，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

　　外面乡间的景色也融进一片墨色里看不真切。

　　奶奶闭着眼睛在旁边假寐，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车厢里是难闻的气味，前排座位上有人抽烟。

　　湿烟，烟草用纸卷一卷便点燃开始抽，燃烧的味道浓烈而呛人。

　　尽管是这样恶劣的环境，这么多年来，奶奶却没有一次落下来看望爸爸妈妈的行程。

　　风雨无阻。

　　鱼镇在她小的时候是没有墓园的，只有一片聚在一起葬人的山头，后面近几年不知是哪位开发商瞄上了这块地，便开发出了一个不错的墓园，墓园里的坑位比镇上有些房子的价位都还要高上几许。

　　于清梦爸爸妈妈住的位置不错，从墓园门口走过去，也就顺着楼梯一直往上便好。

　　7月落着雨的白天，整个墓园里清清的，于清梦没在别的时候来过墓园。

　　不过她能想象，若是看望这些亡者的时候，都是一窝蜂的涌来，估计对方也不太愿意被扰了清静吧。

　　“娃嘞，我们梦梦今年可厉害了，学习成绩特别好，还进了尖子班。聪明得不得了。 ”奶奶那边已经和爸爸唠上了。

　　于清梦给奶奶撑着伞，看她吧买的之前还有一些她自己在家用纸扎的东西给烧掉。

　　“这里有张梦梦的满分卷子，我给你寄过去看看。”说着奶奶掏出了一张于清梦的数学满分试卷投进了火堆里。“你给小赵也看看，当年她就是教数学的，如今梦梦是捡到了她的数学天分。”

　　奶奶总是这样，觉得燃烧是连通这两个世界的渠道，所以有什么东西，都是一定要烧过去才算数。

　　“奶，你把我给爸妈画的新手机拿出来呗。”于清梦从小这么看着，也有些耳濡目染。如果遇见了什么新鲜事物，总会想到画下来捎带着一并烧过去。

　　“唉，好嘞。”奶奶从她胸前的黑色挎包里翻出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什么都有，都是今年奶奶新接触到的事物。“这个啊，是梦梦新给你们做的手机。说是最新款的，你们看看如今时代发展了。连手机都是一年换一个新的了。”

　　“还有这个，叫做单反相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新鲜东西。”奶奶拿出一个纸做的相机，模样还挺好看，比起于清梦画的那手机简直天差地别。

　　“这还是梦梦交的新朋友告诉我的。对了最重要的事情忘记跟你们说了。梦梦啊，交了个特别好的新朋友，人也长得乖，性格又好，学习成绩更是好，特别礼貌懂事。”奶奶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萧不辞的好处。

　　于清梦听着就在心里点头，唉，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个完美朋友。

　　特别要好的那种。

　　于清梦自己都有些羡慕自己。

　　烧东西的烟一丝一缕的蜿蜒而上，为这孤寂的墓园增添了些许人气。

　　萧不辞和秦芸澈坐在车里，看着墓园内一老一少的两个背影，都在沉默。

　　半晌，还是秦芸澈开了口，“于阿姨今年来的更早一些。”

　　“大概是想说的话更多吧。”萧不辞的视线没有从那处移开，尽管就算以她不错的目力极目望去，那也只是两个不大的黑点。

　　可她就像是能看出花来一样，直直地这么盯着。

　　“你为什么不想让梦梦知道？”秦芸澈很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萧不辞坚持让于阿姨知道真相却不愿意让于清梦知道。

　　“清梦失去了那天所有的记忆，包括关于我先关的那些。”萧不辞喃喃道。

　　“原来梦梦还没认出你来啊？那你们怎么突然玩那么好？”秦芸澈觉得自己的消息有些滞后。

　　“个人魅力。”萧不辞难得开个玩笑，只是玩笑话说完了，嘴里却仍旧留下了苦味。

　　秦芸澈察觉到了萧不辞的不自然。

　　“刺激太大？接受不了？怎么就失了记忆呢？”秦芸澈眉头微蹙。

　　“大概是过于内疚吧。”萧不辞低下头，将垂到脸侧的头发撩了撩。

　　“嗯？”秦芸澈想了一会，没明白。

　　“于先生躲来鱼乡的时候，就叮嘱过清梦，不能和别人说自己来看她和赵老师了。”萧不辞十指张开，抵住额头和太阳穴，“那天那人派人打电话去了赵老师值班室，清梦为了快点出门来找我，就说漏了嘴。”

　　说完她把所有头发往上撩，有些痛苦的将头发全部按压在脑后，“当时我在门外听见了，但是我没在意。她也没在意。之后于先生就出事了。”

　　“大概，清梦也是隐隐觉得是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才会让她爸爸妈妈出事吧。”萧不辞双手在后脑交握，头低低的垂着，露出后脖一节又一节的脊椎骨。

　　秦芸澈这才发现萧不辞消瘦了不少。“你们那时候才多大啊……”

　　“确实她小不懂事，可我不一样。你知道的秦姨，我从小就不一样。”

　　秦芸澈伸手温柔的掰开萧不辞握得指尖都有些泛白的手，将她抱紧怀来拍着她的背。

　　“不关你的事情，宝宝。都是我的错，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我。”秦芸澈看着自己拍着萧不辞背部的手。

　　一下又一下。

　　突然的就失去了力气。

　　“其实我确实应该，去赎罪了。”秦芸澈停下了动作，突然就在萧不辞耳边这么说道。

　　萧不辞从她怀里抬头，看着秦芸澈微皱的眉头和下垮的嘴角。

　　她脸上的每一寸纹路都透露出她有多痛苦。

　　这么多年来，愧疚，自责，害怕，难过已经将她压垮。徒留一个空空的壳子还在强撑。

　　等于清梦和奶奶走了。

　　萧不辞这才跟着秦芸澈来到了于教授和赵老师的坟前。

　　秦芸澈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抚摸着墓碑的边缘，“老师，师母。对不起，今年我又来碍你们的眼了。”

　　萧不辞为她撑着伞，看她一个人在墓碑默默流泪，就像是一个等待被救赎的孩子。

　　这些年，谁都过得不容易。

　　秦芸澈带着一大堆礼物来家里的时候，于清梦很是惊讶。

　　更让她惊讶的是，奶奶竟然拉住秦芸澈的手很是开心的问她是不是小秦。

　　“梦梦快来，奶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爸爸当年最得意的学生，叫小秦。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可大变样子了。”奶奶很是热情地邀请秦芸澈进门。

　　奶奶看于清梦呆呆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不记得啦，你妈妈下乡支教的时候，她还帮着你爸爸带过你呢。”

　　于清梦看着秦芸澈收拾的一干二净的脸，淑女极了的低马尾和连衣裙，连鞋子都是平底的。

　　这货谁啊？真的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秦校医吗？

　　“梦梦，又见面了。”秦芸澈温柔的和于清梦打招呼。

　　于清梦呆呆的回应，“秦老师，你好啊。”小时候带没带过她，于清梦是不记得了，但是秦校医是爸爸的得意门生，和秦校医是她好朋友的女朋友。这两者关系一冲突，就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妈耶，这要她之后怎么面对刑秋？？

　　秋秋你知道吗，你女票在我屁事都不懂的时候照顾过我的衣食住行呢。

　　简直，爆炸恐怖。

　　“原来你还记得啊，什么时候见到的小秦怎么也不和奶奶说啊。”奶奶看二人直接熟稔，便一不小心误会了起来。

　　于清梦本想解释解释，可想想还是算了。

　　“别站在门口啊，快进来快进来，梦梦给你秦阿姨拿双拖鞋。”

　　于清梦抿着嘴眨巴眨巴眼睛，消化了一会秦阿姨这个称呼。

　　秦芸澈往里走，这才露出她身后的萧不辞来。

　　“阿辞你也下来了？”

　　她和奶奶刚回来没多久，她还打算等等再上去找萧不辞呢。

　　昨天奶奶一直在爸爸妈妈的墓前说什么，“梦梦这么好的成绩一定能考到和你们一样的学校啊。”“到时候和你一样当女教授，不行可以和小赵一样，做个数学老师也不错。”之类的。

　　于清梦心里门清，都是说给她听的。

　　“恩，我陪秦姨来的。”萧不辞站在门口点了点头，没有要进屋的打算。

　　秦、姨？

　　所以一直以来，萧不辞那个不靠谱的家长就是眼前这位？

　　“哈？”于清梦觉得今天的信息量有些过大，她并不能够及时的反应过来。

　　“奶奶，我能够让清梦去我家坐坐吗，我有事跟她说。”萧不辞越过于清梦直接寻问了奶奶。

　　奶奶狐疑的看了一眼萧不辞和秦芸澈，最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于清梦就这么被懵逼的带上了楼。

　　俩孩子走了，秦芸澈就变得有些拘束。

　　奶奶到是恢复到刚刚那般客气，将秦芸澈引到沙发边，忙里忙外的倒茶。

　　“您别忙活了，真是太客气了。”秦芸澈也不敢坐下，站在原地双手恭敬的接过奶奶递来的茶杯。

　　“坐啊小秦，别站着。”奶奶见着故人也是开心，脸上都带着笑。

　　而这份笑容却没有维持多久。

　　“去B市啊，太远了吧，我这把老骨头可走不动了。”奶奶听了秦芸澈检查身体的提议连忙摆了摆手。

　　“都有专车接送您，不需要走什么路。您想想您最近是不是会有胸口闷痛，心慌心悸，经常躺着躺着就喘不上气的症状啊。这可能是心肺功能出了些小问题。”秦芸澈将萧不辞告诉她的症状一一朝奶奶询问道。

　　奶奶的神色明显一顿，她原本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才会出现这些毛病，没想到竟然能联系到心肺上面。

　　家里有个学医的儿子，奶奶大概也能分辨出，只要和心肺挨边的哪能会是什么小毛病呢。

　　秦芸澈见奶奶神色有些动摇，再接再厉的说道：“您看，我带您去检查一下身体，不用钱，梦梦和小辞也陪着您一起去，您啊，就当是去B市旅个游。”

　　“你不是说是小问题嘛，那应该也没关系吧。”奶奶犹豫了会还是拒绝了，她老了，不敢检查，怕一检查就是什么大毛病。

　　她的梦梦还这么小，她哪有钱给自己治病啊。

　　秦芸澈也是见惯了这一类病人的，自然猜到了奶奶现在的心态。

　　“于阿姨，您不想去看看于老师上学工作的地方吗？”

　　看见于奶奶眼中升起的期望，秦芸澈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她再接再厉。“而且，我们也可以带梦梦去看看，B市的大学怎么样，让她感受一下学校氛围，这样她之后说不定学习得更有动力，您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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