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种命》岛亦川

4、Chapter 04

　　祝初一回川城参加了明瑾华的民宿乔迁宴，兼小小订婚仪式。

　　明瑾华跟走正规军的祝初一不同，路子野，美院毕业以后，正好吃了川城变身网红城市的福利，自己又是读设计的，干脆将老城区的房子改造为民宿。

　　年轻游客对于十三楼出去竟是平层的建筑很感兴趣，人气使她赚得盆满钵满，从此实现财务自由，天南地北瞎转，开了个画室，教小朋友画画。

　　“我老公就是我写生写回来的。”她说。幸福中的人总想分享喜悦。

　　二十九这岁数，对祝初一就有点尴尬了，结婚的朋友同学一大把。

　　她算异数，每到节假日送出礼金一大把，如出一辙的婚宴和新人，她渐渐从羡慕到麻木，不会再问一句，你爱他/她吗。

　　那句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听来也讽刺，死亡哪里有努力的小三可怕。

　　所以祝初一说：“希望你们不会碰上努力的小三。”

　　“谁他妈敢啊。”

　　明瑾华的准结婚对象是边防军人，她不厌其烦跟祝初一讲：“就那年春节，我从阿里回来，在大昭寺晒太阳嘛，一个人烦成球，结果那天正好碰到他在那儿站岗。我眼睛一下就亮了，背着画筒，在他面前来回溜达了三遍，就为看他那双腿。你知道吗，他当时看我那眼神，跟看嫌疑犯差不多。”

　　祝初一帮她整理完客厅，戳穿她：“你不就是预谋犯案吗？”

　　明瑾华大方承认：“嗯啊，我特喜欢他那腰，八块腹肌，包都不能治百病，摸他可以。”

　　祝初一咬着吸管，突然想起阎齐，他也有同款腹肌，让人蚀骨欢愉的本事。

　　想到他，好像闷头喝掉一整杯Dirty，悸动，浓郁，三口下喉，味蕾慢慢发酵。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你家暖气开太足了。”

　　“暖个鬼噢，今天整楼停电。”

　　“......”

　　“诶，你没打那贱人一巴掌吗？”明瑾华说的是魏雅。

　　“不跟她计较，”祝初一想起季驭和魏雅拉扯的暧昧动作，“往后有她吃亏的。”

　　明瑾华知道王阗追过祝初一，“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女人耿耿于怀，眼里容不下一点灰，男人心里的白月光简直是该天诛地灭的存在。男人追过就算，说过的情话发过的海誓山盟就是放屁。你要当真，那就太傻了。”

　　祝初一被单口相声说笑。

　　“你就没打算恋个爱？一个人住不怕？”

　　祝初一听得摇头，“以为谁都跟你俩似的，一见钟情还不够，后头相亲相出真爱。”

　　明瑾华知道劝不动她，翻开朋友圈刷，刷着刷着，一脸不可置信：“我前男友竟然去了雨崩？走六七小时看就眼冰湖，真病得不轻。”

　　祝初一欠身，跟着瞥了眼，“你竟然没屏蔽他？”

　　“这有什么的，要是以后他生了孩子，来我这儿报班，一次性缴四学期学费，我能给他按三餐嘘寒问暖。”

　　祝初一认同地点头。也是，爱恨跟现实相比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明瑾华把门窗打开散甲醛，正色地说：“晚上我好多大学同学都来，好几个单身，自己创业，很有头脑，要不我给你介绍个靠谱的。”

　　“不了。”祝初一借口逃开，“我去帮你取蛋糕。”

　　“回来回来，我告诉你啊，这村这店还有没结过婚的，等再过几年再来挑，就都是别人拣剩下的，基本离异带娃。”

　　祝初一听笑，“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你别不信。还有，那种脸瘦瘦的，长了桃花眼，鼻梁高挺的男人，也坚决不能要，看起来女人就很多，你这段数不要去惹。”

　　祝初一明白，明瑾华其实是想说海王，怕她抓不住语义核心。

　　—— 阎齐倒是都符合以上这几条。

　　明瑾华继续教她：“男的嘛，肯为你氪金就行了，千万别傻到为他氪命。”

　　祝初一接收好意，内心岿然不动，点头，再点头。钱和命，她都不需要。要什么呢，那时候还有最后一点妄想。

　　得，一看就过耳不过心。明瑾华只好捧着她的脸叹气：“我家初一这么美，一直单身真是暴敛天物了。”

　　祝初一没敢跟她交待南荔的小插曲，只当那夜是受了多重刺激后的报复性举动，毕竟当事人之一的阎齐天不亮就走了，只留下她和他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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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初一到Tongue就觉得氛围不对。

　　公司成立七年，HR、Admin、Finance加上in-house 翻译审校，办公室也就二十来人。人才库里还有千儿八百人，属兼职性质，大多是高校老师和赚零花的学生。

　　唯二的两间独立办公室，分给了王阗和祝初一。

　　行政Bera看到祝初一时，刚把魏雅的名牌挂好，冲她致意：“Zoe，早啊。”

　　“早。”

　　祝初一看了眼玻璃门，她的Title旁，如今有了并列关系。

　　两人虽多次龃龉，她并没有把魏雅视作竞争者，翻译PM岗并不轻松，高薪对应高要求，岗位职责垂直到对稿件的细节把控，也须有统筹格局。

　　魏雅的学历比她漂亮。但翻译这行，侧重实战经验，学历好不等于活儿好。

　　给新人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续也敲了祝初一的门，皱着眉替她抱不平：“老师，我觉得Brian脑子有坑。”

　　Brian是王阗。

　　续也是Tongue的培训生，结业后继续留在公司实习，没办法，家里有矿，以后得接手国内外的家族产业，语言基础差了不行啊，王阗搭上这条人脉就为拉投资，不得不容忍他的少爷脾气。

　　祝初一喝了口柠檬水润嗓，“今天的口译作业交给我了吗？”

　　续也很服祝初一管，嘟囔着：“早发你邮箱了。”

　　见祝初一打开工作笔记本，划拉触摸区，查收邮件，似乎对自己办公室被划出一半并不在意，“老师，你没事儿吧？”

　　祝初一笑笑，“有人乐得帮我分担工作，工资照原价发，我能有什么事儿。”

　　续也的钝感力就不是那么强了，对着魏雅的位子吐槽，“去趟南国就真把自己当角色了，她坐你对面，她配吗，见过丫鬟和太后平起平坐的吗？”

　　少年气盛，祝初一不赞同他的态度，“这话在我面前说就算了，祸从口出，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憋不住话。”

　　续也想起祝初一上课教的内容，“我知道，你又要说，成年人的标志是既憋得住尿，也憋得住话。”

　　“我原话这么说的？”

　　续也耸耸肩，“自行解读了一下，主旨领悟得还到位吧。”

　　祝初一说：“今天别偷偷溜出去抽烟偷懒，被我发现一次，多练一小时听力。”

　　“还要不要人活啊！”

　　九点五十，魏雅挽着王阗的手来了。

　　魏雅把工位布置妥当，满心欢喜，“姐，你今天的眉毛真好看。”

　　祝初一打字的手没停，“我今天没画眉。”

　　魏雅理了理自己的卷发，嘴角抽了下。

　　祝初一工作起来忘我，常常不吃早饭，续也进来给她送糯米团和豆浆。

　　魏雅一边用工具搜索文献，一边轻笑着说：“弟弟好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追你老师呢。”

　　续也撸起袖子准备怼回去，祝初一拦住他，温和地说：“Wendy，知道皮格马利翁效应吗。一个人越得到赞美，越会表现得更好。”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委婉提醒：搞坏了人际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阗在开会时简单提了下魏雅升职的事，底下人默不作声都等祝初一发难，但她没发表意见。

　　祝初一以为忍一步海阔天空，哪知下午她再次荣登热搜。

　　续也第一个把消息发她，“老师，上天开眼了！”

　　祝初一不明所以，取下眼镜点开视频。

　　是魏雅那天推她的监控，前因后果拍得明明白白，像是怕观众看不清楚，截了三个角度的特写，锤死了始作俑者。

　　祝初一根本没关注过事情发展，倒是热心网友时时记挂，如今有了反转，键盘侠已经摸到魏雅的微博开骂了。

　　魏雅肯定也看到了，可能正找王阗哭呢，没回过办公室。

　　祝初一对网络暴力和所谓沉冤昭雪无感，继续埋头码字。

　　手机震一下，微信来了条消息。

　　她敲完逗号，似能预知地停下，解开锁。

　　果然，阎齐的头像多了个红点，自加好友后的第二次来信，简单一行字：

　　【怕你忘了我，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