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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钢铁丛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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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维明理解不了常小钏在慌个什么劲。她要是有常小钏那样稳定的好成绩，肯定巴不得老师每天都叫家长来——谁不想当“别人家的孩子”呢？
但即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有不能或不愿与旁人透露的烦恼。而“家人”，正是除了身体上与正常人的差异之外，常小钏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常小钏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她现在的家庭由母亲常灵、表姐常小楠和她三个人组成。
在常小钏的故乡H省S市G县，她的母亲常灵曾经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十五年前，谁都知道常家的小女儿是过目不忘的神童，小小年纪就以S市第一的成绩跳级考进了全国知名的O市联大；十年之前，谁都知道常家的小姑娘失踪了一年半之后重新回到了G县，身边还带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种的小丫头。
虚岁才二十二的小姑娘，女儿却已经五岁了，不难想象常灵回乡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猜测和流言在坊间传播。更大的压力则来自家庭内部。因为常灵坚决不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渐渐的父母对小女儿的同情和哀伤就变了味。他们开始怀疑女儿在外的生活，加上邻里之间的风言风语推波助澜，常灵最终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个不洁身自好的浪□□人形象。
当时的常小钏还小，但已经能分辨出人们话语间流露出的对母亲的鄙夷和不屑。她喜欢妈妈，她讨厌那些说妈妈坏话的人，所以当妈妈问她愿不愿意和妈妈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从那之后，常小钏就对自己家庭，尤其是妈妈的事情三缄其口。并不是觉得丢脸或者耻辱，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家庭的信息传播出去，谁又能肯定自己的周围完全没有恶意在窥伺呢？
表姐常小楠则是她对家人避而不谈的另一个原因。
虽然叫表姐，其实常小楠只比常灵小五岁，而且并没有贴近的亲缘关系。两个人现存唯一的共同的亲戚是常灵的二伯的小叔子，他同时也是常小楠的“小老舅舅”。
血缘关系虽然不近，但常小楠从小就和常灵玩在一起。小时候的常小楠又矮又胖，跳皮筋、投沙包、抓石子……乡下孩子们流行的玩意她一个都玩不来，最喜欢的就是粘着比老师懂得还多，人又美声音又好听的小仙女一样的常灵姐姐，听她念书讲故事。后来常灵离开了家乡出去求学，常小楠不久也趁着中考的机会跑了出去。但是接下来很多年她都没能再见到她的常灵姐姐，一直到她考进了警校，才听说常灵回去了G县，还带了一个五岁大的女儿。
常小楠对常灵的遭遇只有心疼。她想办法办了休学，一心要回去照顾这对母女。但是常灵不准她放弃学业，以再也不理她要挟，又把她赶回了学校。不能时刻陪在常灵身边，常小楠便把所有放假的时间都拿出来帮常灵带孩子。小时候的常小钏只觉得这个姐姐对她和妈妈很好，而且懂得很多会讲很多好玩的故事，还会偷偷给她带妈妈不准她吃太多的零食，是世界上除了妈妈之外最好的人。
在常灵和常小钏离开家乡之后，常小楠还是会经常到常小钏家里，对此常小钏自然满心都是欢喜。有一天妈妈不在家，只有常小楠和她在家一起玩游戏，常小楠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问了一句：“小钏喜欢姐姐吗？”
年幼的常小钏当然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心思，特别诚实地回答：“喜欢呀。”
“那，姐姐以后也来和小钏和妈妈一起住怎么样？”
“当然好啊！”当时对这方面感情还一窍不通的常小钏嘟着小嘴说道“但是姐姐将来不用结婚吗？妈妈说结婚了就要和结婚的人在一起。”
常小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是呀，还得结婚呢。”
当时的常小钏不明所以。但随着渐渐长大，懂的事情越来越多，她便明白了常小楠的那点儿心思：这货分明是觊觎我妈的美色！
常小钏倒不是在乎什么名声伦理之类的东西，何况常灵和常小楠之间已经超出法律禁止结婚的亲缘范围了，也不是说常小钏接受不了同性恋。但是这里面的关系实在太过扭曲，常小钏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视而不见装作自己啥都不懂。她能看出常小楠是真心的喜欢妈妈，她可以不去干涉她们的事，但是要她对此直接就坦然接受，还是有些困难。
陆维明到最后也没问出来常小钏为什么不喜欢老师联系她的家人，不过倒是在校门口见到了来接常小钏的常小楠。
刚加完夜班的女警官身上带着夜间的寒气，浅蓝色的牛仔外套随意的披在肩上，修身的长裤显得整个人更加挺拔苗条。陆维明牵着常小钏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她正跨坐在摩托上看手机，一头细碎的短发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垂着眸子的样子颇为知性。
早上学校门口行人不多，常小楠远远地便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常小钏两人，微笑着招了招手。
“小钏你姐姐好帅呀。”陆维明看着一抬腿从摩托上下来的常小楠，小声对常小钏说道“而且好高，这得有一米八了吧。”
常小楠当然帅了，这女人方方面面都是冲着我妈喜好的方向锻炼的，她要是脱了还有好几块腹肌呢。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常小钏一点都不想承认她长相好看，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她才没那么高，才一米七多。”
“我才一米七多，那么你有一米四几呀小钏子。”两个小姑娘嘀咕的时候常小楠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正好看见常小钏那副傲娇教科书一样的表现，心底一乐，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转头对陆维明说道：“你就是陆维明吧。谢谢你在学校照顾她啦。”
“没有没有没有！我才是受小钏帮助多一点。”
“这么客气干嘛。小钏子在家天天念叨你呢，说你特别热心特别会照顾人。”
“她这么说我吗？”陆维明有些惊讶地扭头去看常小钏，要知道她这个同桌从来都不会说这种直接的夸奖别人的话，那张冰块脸不给人坏脸色就不错了。
常小钏涨红了脸，抿着嘴唇急忙打断想继续说的常小楠，推着她向摩托车走去：“你不是来接我的吗，快点回去呀。陆维明再见！”
“欸？再、再见！”陆维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告别看着常小钏姐妹俩离开才意识到小丫头是又害羞了，挠了挠头发自己乐呵了起来。“果然还是可爱呀。”她念叨着，转身回到了学校。
常小楠是知道常小钏体质特殊的，所以虽然小姑娘从小到大很少生病，但听说她发烧还是上了心，才下夜班就赶过来了。真的见到小姑娘，发现她没有什么变化才放心了不少。于是在常小钏的再三坚持下，常小楠最终同意了不去医院，就在小区附近的诊所开点感冒药。正好两个人都还没吃早饭，顺便又拎了两屉小笼包回去。
到家常小楠先给常小钏冲了一杯感冒冲剂，无视她一脸的抗拒和可怜看着她喝完，发烧这事才算是暂时揭过了。
“难喝……”常小钏皱着眉拿起筷子，急忙地夹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压住感冒冲剂那股怪异的甜味。
“知道难喝以后就注意一点身体。”常小楠坐到小姑娘旁边，拿起扇子轻轻地扇着风：“知道你怕热，但是也不能太贪凉快了。这几天在家里也是，开空调可以，不准把温度定到16度直吹。去年好几次一进你那屋冻得我都打哆嗦。”
“哦……知道啦。老班也是听风就是雨，我又没有真的病到必须休息……”
“学校也是不愿意担责任吧。现在那种一点事就去堵学校们的怪兽家长那么多，学校也是被闹怕了。”
常小钏的两腮鼓了起来，小嘴像仓鼠一样不停地动着。常小楠看着小丫头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别光嘴上说知道了，到时候又偷偷开空调开一天。这段时间你妈妈出差，我也要加班，家里只有你一个，听不听话全靠你自觉啦。”
“我们老实都夸我是自律的好孩子呢。”常小钏哼了一声，颇有些引以为傲的样子，然后她问道：“妈妈出差我知道，她上个月就说了的。你怎么也要加班？你上次不是说你和人换了加班时间，月末可以多休息几天吗？”
“本来是能休息的。”闻言常小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肩膀也无力地垂下来，一副无奈的样子“还不是因为那个‘判官’闹的。这次省里面都惊动了，下了命令必须两个月之内破案，上面张张嘴，我们这些打工仔就得跑断腿喽。”
“‘判官’？那是什么？”
“哦，也对，你们住校的可能还没听说过。”常小楠拿出手机，一边翻相关新闻一边解释：“就是一个杀人犯，从上个月开始到现在已经杀过四个人了，被杀的全是那些所谓‘混社会’的帮派份子。喏，就是这个。”
常小钏接过手机，入眼便是一行加粗的大标题“O市杀人狂再次行凶，警方称已有进展”。
“听起来简直像米国漫画里那种超级英雄似的。”常小钏翻了翻新闻的内容，又看了几篇相关推荐，抬手拍拍常小楠的腿：“哎，这里好多人都把你们警察形容成又没用又拖后腿的形象哎。噗……你们好惨。”
“是啊，我们好惨。干活还要被人骂。”常小楠又叹了口气，捏起个包子塞进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所以呀，这几天你在家的时候，没有必要就别一个人出去，门窗一定要锁好，我会拿钥匙，所以谁敲门都别给开，有人送快递就让他放楼下代收点，我下班我去拿。”
“为什么？不是说这个人只杀□□吗？”
“那种话也就是糊弄糊弄一般观众罢了，媒体不弄点能吵起来的话题怎么卖呀。”常小楠揉了揉常小钏的头发“虽然到现在他杀的都是混过社会的人。但是这些人之间丝毫没有联系，而且有的是服过刑已经不干涉黑行业的，所以这家伙挑受害者根本就随机选择。而且，嗯……”
“而且？而且什么？”常小钏有些兴奋起来，抱着常小楠的胳膊摇了摇“姐姐你告诉我嘛~”
“你也就这种时候才会撒娇了。为什么你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常小楠眨眨眼睛“再泄密可是违反纪律的。”
“说嘛！我保证不对第三个人说！再说，你不怕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到时候遇险嘛。”常小钏说道“要不、要不我用妈妈的三围尺寸和你换。”
“噗！”正端着杯子的常小楠一口水喷到了桌子上：“你这小孩儿胡说什么呐！咳，我是那种人吗？”
她坐端正身体，一脸严肃地对常小钏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至少在我们对外公开之前，你不能告诉别人，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快说吧。”
“现在这四个死者，除了第一个是被人用刀具砍伤，另外三个，都是死于动物攻击。或者说，看起来像是被动物攻击。”
常小钏纳闷地歪过头：“动物攻击？”
“是啊，动物。致命伤都是胸口的撕裂伤，除此之外死者身上都是咬伤和抓伤的痕迹，而且无一例外心脏都被取走了。”
常小钏不由得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梦中的那个红色的身影，想起了那覆盖着鳞片的身躯，想起了那生长着倒刃的健壮四肢，想起了那张血盆大口中细碎的利齿。“那……你们知道是什么动物攻击的吗？”她问道。
“不知道，法医那边也拿不定主意。没有直接目击的情报或者拍下来的影像，只能通过血迹和伤口来判断。”常小楠摇了摇头“我们只知道杀人的这个东西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间，但体重很轻，四肢都是五指。已知的动物里根本找不到可以匹配的对象，现在局里怀疑是不是人造了类似动物爪子和牙齿的凶器，正在市里经营这一类商品的店逐个排查呢。”
“这样啊……”常小钏越听心里越发不安，她又夹了个包子放在嘴里，安静地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