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僧妖传》黄澄澄的橙

27、找人

　　史怀一正襟危坐，严肃道：“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石衡不甘示弱：“拜师这么大的事，我自己做不了决定，还是等我阿娘回来再说吧。”

　　史怀一：“也好，你阿娘可能也就这几天会回来，到时候她亲自给你讲。”

　　话题进展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氛围和情绪了，石衡巴拉了几口饭，默默无语坐着。

　　下午本来打算继续研究琴谱的兴趣也烟消云散。史怀一并不是这种推卸责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误解了？石衡扪心自问，真要保管陈子昂的那些东西，也不是多大回事。真要给他，他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只是，他不想去蹚这浑水，不想过得那么复杂。他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对外面的世界也并不感兴趣，峨眉山上的日子十分闲适，在这里偏安一隅，一辈子清静度日挺好的。

　　梓州之行，他所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已经超过了他可接受范围。那些人和那些事，包括史怀一最看重的陈子昂，他一点的不感兴趣，也没打算要因为一个死去的人牺牲——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如果让他的余生都生活在胆战心惊中，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么想着，石衡想把学琴的事情再放一放，先去杨昳家看看，再去找林宗，一起去帮杨紫烟采药。这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盛夏午后，林间蝉鸣声声，聒噪地人恹恹欲睡。石衡低头沿着石阶走着，漫不经心吹起了口哨。林中似乎有鸟叫，好像也在回应他的哨声。

　　“喂！”林中有人叫他。

　　“谁？”

　　石衡四周环视了一遍，看到一白衣女子正从茂密的松林中走出来，是小白。

　　明明是大热天，石衡的背却有些冷，他想起来前日林中所见，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没有蛇群，还好：“小白，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小白提着裙子走出松林，在距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歪着头一脸天真看他。

　　石衡有点发怵，怕她袖子里忽然钻出一条蛇出来，往后退了一步，道：“这个，你要管理那么多蛇，很忙的。”

　　“真不知道我姐姐怎么就看上你了。”小白围着石衡转了半圈，发现这个男人实在是没什么优点：“我姐姐呢？”

　　“我不知道，她可能在休息吧。”

　　“休息？昨晚她一个人夜闯一线天，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过，会在哪里休息？”小白挑眉。

　　“不会的，紫烟已经安全回家，想来是你姐姐扛回来的。”

　　“你确定那胖妹是姐姐扛回来的？”小白脸色不太好，她仔细观察了石衡半刻，发现他居然说的是真话，又道：“你还真是一无所知。”说完便转身要走。

　　石衡心中疑惑，绿绮确实这么久都没现身，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急忙叫住小白：“你什么意思？难道绿绮有危险？”

　　小白不耐烦道：“有没有危险你不知道？”她顿了顿，觉得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又道：“昨天有蛇见到绿绮姐姐一人去了一线天，到现在也没出来。我试着跟她联系，可是联系不到她。”

　　见石衡没什么反应，她又道：“你知不知道我说我联系不到她是什么意思？”

　　石衡反应片刻才问：“什么意思？”

　　“就是她可能不存在了，又或许说，她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小白看着石衡，就像看一只迷路的山羊。

　　“我以为她跟你厮混在一起，所以不愿意搭理我，没想到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小白抬头看了看天，慵懒的眯起眼睛，喃喃道：“你可真不是个合格的姐夫啊！我走了。”说完便要往林中走去。

　　石衡急了，忙道：“你等等！你要去哪里？”

　　小白回眸一笑：“我能去哪里？当然是回白龙洞喽！你想跟我一起回去？”

　　小白笑中全是暧昧，石衡眉头一紧，道：“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跟我一起去一线天找绿绮。”让他一个人去，他也不一定能找到。如果绿绮真如他所说，被困在了一线天，有她在，还能帮忙搭把手。

　　“喂！你这就强人所难了！一线天那是什么地方，我可不敢闯。”小白怒目道，看到石衡可怜兮兮的样子，又道：“我可以带路，但是找人的事，你自己去。”

　　石衡颔首，跟着小白一起往一线天走去。一线天两处绝壁相对而立，中间仅通一人行走，在其中抬头望天，广袤青天如同一线，是以被成为一线天。

　　“我事先跟你讲清楚哦，我只负责带路，不负责找人。”小白一边走着，一遍重复。

　　这句话的结构感觉有些熟悉，石衡自己好像也说过，他只能应付地说好。虽然小白说得很严重的样子，但石衡却觉得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毕竟他看到过绿绮所向披靡的样子，便问：“小白，我就问问哈，那一线天也就是猴子比较多，绿绮她，那么厉害，难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小白斜眼看他一眼，道：“不要看不起猴子，他们能在峨眉山横行那么多年，自然有他们的手段。按你这话的意思，我不就是一条蛇而已，你怕不怕？”

　　“绿绮跟我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但她也有她的弱点。”小白道。

　　“什么弱点？”

　　“你啊。”

　　石衡被这句话噎住了，一时找不到回答的话。小白看他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又笑了:“呆子。难怪姐姐这么喜欢你，蠢萌蠢萌的。”

　　小白不再调笑，严肃向他普及了一线天以及峨眉山猴子的知识。这些知识让石衡这个土生土长的峨眉人感到陌生。

　　一线天山势险峻，历来人迹罕至。那里有山有水，为猴子们提供了一个天然的乐园。最早，峨眉山上并没有猴子，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弟弟六耳猕猴不满孙悟空为天庭效命，而忘了花果山上冤死去的众猴，一怒之下大闹天庭，来到峨眉山占山为王，附近的百姓无不被他祸害。天庭想要派遣天兵天将降服六耳猕猴，孙悟空不愿意峨眉山重蹈花果山的覆辙，成为人间炼狱，便主动请缨，来到峨眉山劝说弟弟投降。不曾想，这六耳猕猴在峨眉山吸收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法力大增，孙悟空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几番打斗下来，孙悟空败倒在地，六耳猕猴痛斥他背弃族人，卖族求荣。孙悟空自知亏欠猴群，便承诺只要六耳猕猴不再害人惹怒天庭，他就回禀玉帝六耳猕猴已死，留他们一条活路，否则玉帝下旨天兵天将来攻打峨眉，一切又将重演。

　　六耳猕猴虽然气愤，但为了给峨眉山中的猴子一个世外安乐之地，也同意了孙悟空的话。但是，他为了峨眉山上的猴子们能在山上世世代代安全生活下去，耗尽平生法力在一线天设下结界，这结界足以抵御任何外界侵袭。此外，他的猴子猴孙们为了保卫家园，形成了严密的组织。猴子们以群为单位，每群猴子有一个头领，负责本猴群的事务。据说，如今朝廷军队的什武制就是学习的猴群管理制度。

　　许多年过去，峨眉山上的猴子守着一线天那片山林，一代一代安全繁衍生息。但对于人类，他们一直保持敌对的姿势。除了害怕山中的和尚外，见到路人全然不怕生，各种抢夺食物，骚扰行人，顽劣得很。

　　去一线天的路上经过牛心寺，几名小僧在台阶上清扫落叶，远远看见小白和石衡路过，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二人绕过牛心寺，顺着黑龙江往另一边山路崎岖的地方走去。这路已经不再是整齐的石头阶梯，而是杂草丛生的便道，应该是樵夫们留下的。再往前走连路都没有，只有陡峭的山崖和奔流的江水。二人攀着山间藤蔓，小心往前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平台落脚，便气喘吁吁停下来歇气。

　　石衡：“绿绮与这些猴子无冤无仇，只是去礼貌交涉一下，应该不会惹怒它们吧？”再说，绿绮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人类。

　　小白：“你觉得绿绮姐姐会很有礼貌吗？”

　　石衡：“......”这个倒也是，绿绮那爆脾气，应该说不了两句就会上手，“小白，你认识现在的猴王吗？”

　　“我还没那么大的脸，能够见到当今的猴王。想当年，六耳猕猴何等风光，齐天大圣孙悟空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还活着，自然轮不到我见，即便是他死了，接替他的定然不是等闲之辈，我也没机会见。”小白何等骄傲的女子，居然能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足见这猴王确实很厉害了。

　　“不过，绿绮姐姐应该是能见到他的。”小白沉吟片刻道：“寻常的猴子，应该也困不住她。”

　　听道有人夸奖绿绮厉害，石衡心中忍不住骄傲，就像一只得意的猫一样，全身的毛都舒展开来。

　　“只是，如果绿绮真与猴王打了一架，我们去估计也无济于事。”小白忽然停在原地思索片刻，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那怎么行？做什么怎么能半途而废？”石衡急了，居然说出这么义正言辞的话，连自己都有点吃惊。这话应该是李处士说过自己的，难怪那么耳熟。

　　“那我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不想赶着去送死。”小白脸色一变，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看到两山夹江地势险峻之处，就到一线天了。姐夫，不好意思，我只能帮你到这里。祝你好运。”

　　“你开什么玩笑？喂，小白！”石衡眼睁睁看着小白一跃而起，踩着白练凌空往回飞去。姿势倒是很仙，但联想到她的蛇品，还真如绿绮所说，太骚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