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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瞳孔深处(十三) ...

  •   沢田纲吉预想过好几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形,他想过女孩可能会生气,可能会迷茫甚至可能会害怕。但是不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中原爱雅会露出这种,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的表情。

      女孩就站在那里,像是感觉不到自己手上的疼痛一样执着的抬着头,看着棕发的少年。

      而平时总是和中原爱雅互怼的狱寺隼人已经从电视柜边上找到了医疗箱。他和山本武一人一只手,蹲在女孩边上把女孩受伤的手清理干净又擦上药水绑上绷带。沢田纲吉注意到,女孩手上的血迹被擦干净以后,那些伤痕的纹路看上去就像是枯木开裂的轨迹一样。但是好在伤口并不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不再出血了。

      “那个…”

      “里包恩先生给我的任务成功完成了么?”一向有礼貌的中原爱雅带着一点急切的打断了沢田纲吉的话,接着又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事。于是她垂下头,握住了被绷带缠满了的手。“…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给沢田纲吉让出了位置,安静地拎着还在愣神的蓝波走出了客厅。而少年蹲在中原爱雅面前,轻柔地将女孩因为用力而又泛出一点点猩红的指尖展开。可是她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

      “对不起。”

      沢田纲吉不知道她在通往十年后的这短短的五分钟里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她遇到了谁又听到了什么。他只能清楚的明白,中原爱雅受伤了,并且是在他的身边,间接的因为他受伤了。

      虽然少年在十年后的中原爱雅的戏弄下而惊慌,可是真的看到女孩受伤时,他心里比起对中原中也的那种惧怕更多的却是自责。而对方却在一遍一遍的道歉,这种荒谬让少年紧紧地抿着嘴唇,棕色的额发下同色的眼睛里,带着一股子低落。

      我没有保护好爱雅。他想。

      可中原爱雅不明白,她看着这样的沢田纲吉,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迷茫和无措。在她的鼻端,那些曾经有过各种或是香甜或是诱人的味道都消失了。她能闻到的味道,除了沢田宅常有的那种家的味道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这是正确的,因为人类原本就不可能闻得出他人情绪的味道。可女孩不懂得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的世界在这么一瞬间就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就像是一出生就学会了跑步的天才一样,在被大人剥夺了奔跑的权利后连走路的方式都不明白了。

      她傻乎乎地认为少年在生气,所以她更加惊慌地攥住了沢田纲吉的指尖,紧到连少年都能模糊地感觉到血液漫延开的热度。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白着脸,一遍遍的道歉。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或者说搞砸了里包恩给她的任务…她想了很多的事,嘴里一直语无伦次地为一件一件事而道歉,可是这些事都是错的,或者说根本不是她的错。

      “爱雅!”

      “!”

      在年轻的首领突然放大的声音里,中原爱雅一下子缩紧了肩膀,居然有些胆怯。她红着眼眶,一泡泪就含在眼睛里。

      我没有做好任务,我要被骂了。这样想着的中原爱雅却得到了一个拥抱,一个轻飘飘的拥抱。少年的胸膛不宽阔,但是装下一个小女孩却绰绰有余。

      “很疼吧?”

      “诶…?”

      “受伤很疼对吧?”沢田纲吉低下头,用一种轻松的笑容来面对他。他甚至还试着咧着嘴,做出一个说得上是鬼脸的搞怪表情。这个表情在他十四岁时常常因为受伤的疼痛而无意识做出来,可是十六岁的他却需要特意模仿了。“我可知道,受伤特别疼,我以前经常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偶尔也会。”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中原爱雅微微张着嘴,保持着怔愣的表情流下了泪。一滴一滴,一滴一滴。少女自诞生以来第一次留下的泪水,就像是她本身空白的过去一样是剔透的。

      泪水对中原爱雅来说是陌生的,因为这段从九岁开始的非人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被人写上去这样的词语。就像是学不会愧疚一样,怪物也不明白悲伤是什么。

      她想起了在十年后的时间里,那个曾经欺骗她,说自己叫做“津岛修治”的男人在叫她摘下爸爸给她戴上的颈环时,露出的那种,又薄又轻浮的虚假的笑脸。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乖乖戴着它。】

      【对对,很疼吧?死亡可是很痛的,所以你要当乖孩子。】

      【好好记住哦,爱雅…这就是死亡。】

      “对不起,对不起。”中原爱雅咧着嘴,仰着头,像是世界上的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那种大声地哭泣。“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太宰治笑着的模样太过清晰,让她怎么都没法忘记,只能一遍一遍地在脑袋里循环播放。

      在离开十年后之前,太宰治戴上了厚厚的手套,像是带着“爱”一样为发抖的她戴好了颈环。所以被剥夺了“嗅觉”的中原爱雅也不明白男人胸膛里准确的情感,到底应该怎么形容,但是那种轻轻的像是在抚摸花朵般的语气却是真实的。

      【爱雅,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无痛的死亡。】

      “对不起,我不知道疼是这么疼,对不起。”

      “没事的,爱雅,没事的。”沢田纲吉生疏地拍抚着女孩瘦小的脊背,连门外的两个少年人都探进头来。狱寺隼人虽然皱着眉,可是碧色的眼睛里还是带着一丝焦躁和担忧。山本武也收回了所有的笑意,而小小的蓝波含着自己的手指,像是也要在哭泣的声音里哭出来一样红了眼睛,可是又想着给这个笨笨的小姐姐做榜样,死撑着不肯哭。

      在沢田纲吉一声一声的劝慰里,中原爱雅的哭声总算是渐渐变小了。她把额头埋在少年的颈窝里可怜兮兮地啜泣,连身体都因为打嗝而一下下的发抖。

      “腿…骨折了一定很疼…”

      “他一开始是想要带着你一起死。”

      “那…窒息一定也很难受吧?”

      “那是做错事了的人自己的选择。”

      即使那是对方自己选择的死亡,可是心怀喜悦,甚至是怀有愉快的人却的确是中原爱雅自己。这件事沢田纲吉知道,女孩自己也知道。但是少年没办法责备他,就连一点责备他的力气都没有。

      “啊啊!说好了以后不哭的!”少年大声地,像是在责备自己的软弱一样喊着。然后干脆地把女孩抱了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公主的骑士那样把她放在了沙发上,笨拙的帮她拆开绷带重新包扎。

      女孩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哭的鼻头都红彤彤的,自上而下的看着沢田纲吉有点红的眼角和抿着的嘴唇。

      可是纲吉在发光啊。中原爱雅这样想着,在她的眼中,少年虽然面朝着黑暗,可是却像是身披霞光。

      女孩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丑陋,和与人格格不入的非人。“非人”这个认知像是一股涟漪一样,虽然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脑海里。可是哪怕只有一瞬间,对这个固执的依旧不承认自己不是人类的中原爱雅来说,也已经是某种前进。

      “我之前让龙之介生气了。”

      “有道歉么?”

      “没有,我之前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做错了。”

      “那…”说着,沢田纲吉想着中原爱雅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之后我要向中原先生道歉,然后爱雅也去向芥川先生道歉吧。”

      “嗯。”女孩用力地,乖巧的点头。

      像是为了活跃气氛一样,山本武走进了变得安静起来了的客厅。大声地笑着,拍着狱寺隼人的肩膀。银发的留着章鱼头的少年的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然后在山本武揽住沢田纲吉的肩膀时达到顶峰。

      中原爱雅像是欣赏着一出“闹剧”一样,看着面朝沙发一个拽一个的三个人,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又脆又甜,像是一颗红彤彤的汁水香甜的苹果一样,叫少年们愣了一下,接着也笑了起来。

      里包恩送开了拽着蓝波衣领的手,看着小男孩甩着哭腔一下子扑进四个人中间,然后拉低了自己的帽檐。

      “这不是被港口黑手党‘收买’了么,蠢纲。”

      不过如果能让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再进步一点,那就算多给森鸥外加上一条走私航道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痛的死亡】在我心里,我认为太宰治一定明白这件事。可是他却依旧在寻找着,大喊着“哪里有清新又无痛的自杀法呢?”。这到底是在寻找死亡,还是在前往死亡的途中寻找一个梦背起他生命的人…
    爱雅终于在疼痛里明白了死亡的可怕,也意识到了因为他人的死亡和痛苦而欢笑有多丑陋多可恶…
    ——————
    正经时间结束,我好喜欢弄哭爱雅(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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