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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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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屿眠走到榕树下,将刀身全然没入其中的菜刀拔下来。
只需她轻轻一挥,两把菜刀就像切豆腐般切开了榕树粗粝坚硬的表皮,留下长而深的伤口,清澈的汁液正从创口处缓缓流出。
宴屿眠心满意足地将刀别在腰间。
这样就够了。
莲生飘过去,用手指触摸流淌的汁液,观察一阵,便尝试着放入口中。
淡淡的清香,带着些苦涩。
宴屿眠挥了挥手,袅袅灵气星点般聚拢在榕树伤口上,让切断的脉络迅速生长,很快便恢复如初。
屋内湘娘哭得不能自已,蔺海程安慰起人来倒开始嘴笨了,最终只能唉声叹气地坐在一边。
宴屿眠过去抱了抱她,只道她待会儿回到村子附近找找看。
湘娘赶忙握紧她的手,摇头哽咽道:“不、不要,太危险了,那东西……那东西还不知道有没有走……”
宴屿眠好声安慰着,直到湘娘情绪稍稍平复,她才过去做饭。
菜刀哒哒地剁着案板,将青菜切成细细的末,宴屿眠双手持刀,竟是几个呼吸间就备好了料。
莲生在一旁垂眸看着,问:“你要去救人吗?”
宴屿眠叹息道,“我只是一介弱女子,而那邪祟如此骇人恐怖,我没被吓破胆子就不错了。”
莲生看着她手起刀落,把猪骨剁断成几节,暗中记下了知识点。
她是个弱女子。
宴屿眠很快就做好了饭,过了片刻,只有蔺海程过来。
尝了第一口,蔺海程就不住双眼一亮,连声赞叹宴屿眠的手艺。
他本来因为情绪低落,心思忧愁没多少胃口,奈何饭菜实在太香,还是吃了两大碗。
宴屿眠知道湘娘大概吃不下去,就给她留了一碗在锅里,自行出了门。
她转过整个村子,大概有三四户人家的村民突发恶疾,郎中眉头紧锁,却说不出来具体情况,只能先开几副药吃着。
她正观察着情况,突然听见蔺海程跑过来的动静。
书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撑着膝盖喘了半天,才满头是汗地道:“最近不太安宁,眠眠还是别乱跑了。”
“放心吧,我只是到处看看,不会乱跑的。”宴屿眠接受了他的好意,“湘姐怎么样了?”
“似乎好些了。”蔺海程唏嘘道,“我已经写信告知她在城里的儿子,大概三五日就能回来。”
宴屿眠同蔺海程回到家中,她关上门窗,唤出精魄,打听关于咾病鬼的事情。
软白团子们叽叽喳喳,这一句那一句地给她讲了一箩筐。
咾病鬼大概在十二三年前出现,最开始只是普通野猪大小,深夜潜入村民家中,将快要病死的老人拖走。
到后来它的身形愈发巨大,变成恐怖形状,来的次数也愈发频繁,散发出将死之人般的腐臭,更是开始让人得病。
得了病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膏肓之时被咾病鬼带走。
宴屿眠总感觉有些奇怪。
她这三百年虽鲜少游历,之前却也见过不少邪祟鬼魅,各种五花八门的古籍也看了许多,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种东西。
她怀疑咾病鬼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再怎么怀疑都不如亲身去看看。
夜幕降临之后,宴屿眠就告诉蔺海程自己不太舒服,想要早早睡下。
她在屋内又掐了一卦,确定好方位,从窗户里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隔壁窗子透出昏黄灯光,蔺海程挑灯夜读的身形影影绰绰,宴屿眠摸着腰间的菜刀,朝着村落的东南方向走去。
莲生跟在她身后,一人一魂很快就离开了村子的范围。
“你觉得要多久?”宴屿眠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一刻钟。”莲生回答,他顿了顿,又道,“也许会更短。”
宴屿眠:“那我就猜更久一点。”
相较于昨夜,头顶新月露出一条窄窄的边,仍极为黯淡,进入树林后更是因枝叶遮挡,漆黑得难以视物。
然而这可难不倒宴屿眠,修真之人的眼神普遍好得很,更何况她还有精魄在前面引路呢。
只是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可就惨了。
“哎呀!”
没过多久,宴屿眠就听到一声惨叫打破了周遭寂静。
“我赢了。”莲生道,只是话音里并未有多少欣喜。
宴屿眠叹息一声,她转过身,看到身后跌落在地的那盏提灯。
她走了过去,将掉在石头缝里的单照捡起来,递给蔺海程:“给。”
“多谢。”蔺海程下意识地道谢,他抬头看到宴屿眠模糊的身影,僵了片刻,才低下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宴屿眠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继续朝着树林深处走。
“眠眠、眠眠姑娘!”蔺海程果然拎着灯继续跟上,“你这是要去哪儿,夜深了林子里很危险的。”
他说着,目光往下,看到了宴屿眠腰间的两把菜刀。
蔺海程:“…………”
这、这是要干什么?
蔺海程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无数杀人越货,剖骨分尸的恐怖桥段。
一股阴风兀自吹过,蔺海程浑身打了个寒战,从骨子里发冷。
“蔺公子要是怕就请回吧,不必担心我。”
宴屿眠步调照旧,蔺海程刚追过来时她和莲生就都发现了,一直没做声只是希望能半路把他甩掉。
“哎!”蔺海程追着宴屿眠,还得当心脚下省得再摔倒。
如今夜色深重,就算带着单照他也看不清楚,只能把更多注意放在路况上。
她带着刀,到底要去做什么?
蔺海程心中惊疑不定,面对咾病鬼的造访,昨夜宴屿眠表现得简直太淡定了,今日更是在染病的村民门前转悠,难道说……关于那只邪祟,她知道些什么?
蔺海程清楚记得自己把宴屿眠从水里捞出来时,她浑身冰凉,满是血迹,似重伤濒死,结果没过几个时辰就能下床走动了,面色比自己的还要好。
这姑娘绝非常人,只是如今她孤身一人深入险境,真的好吗?
蔺海程赶忙加快脚步,来到宴屿眠身边,提灯摇晃撞在莲生身上,差点把他冲散。
莲生扭头,颇为不满地在提竿上一坐。
蔺海程只觉一股阴风掠过手背,提灯内烛火摇摇欲坠地晃了起来,他心里发怵,用力地咽了口唾沫,道:“我、我陪着你去。”
宴屿眠劝道:“蔺公子还是回去吧。”
然而蔺海程已经打定了主意:“我陪你。”
甭管宴屿眠是要去做什么,有人陪同总好过孤身一人。
只是蔺海程忽略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起到的只有累赘作用。
“要赶他走吗?”莲生坐在灯上问。
“你可以试试。”宴屿眠道。
“啊?”蔺海程不知晓莲生的存在,还以为宴屿眠在同他说话,欣喜道,“那太好了!”
莲生:“……他倒是很有自信。”
现在距离咾病鬼的巢穴应该还远,莲生便飘到蔺海程身后,面无表情地揪住他衣带。
经过几天的练习,莲生已经学会同身边事物互动了,无非是要把接触部位凝得实些。
蔺海程只觉身后传来一股莫名力道,让他腰腹发紧,并随着步调纠缠不休。
蔺海程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地回头,只见身后什么都没有。
莲生又挪到他身侧,伸手穿透灯罩,一把将火苗掐灭了。
周遭霎时沉于漆黑。
蔺海程:“啊!”
他叫到一半,意识到声音可能引来野兽或鬼怪,硬生生止住了。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蔺海程按照印象朝宴屿眠所在的方向靠近,慌忙道:“眠眠别怕!”
莲生嗤笑一声。
宴屿眠见他就要撞在自己身上,伸手按住蔺海程肩膀:“没事。”
她打了个响指,灯便重新燃起,照亮平静面庞:“可能只是有风吧。”
蔺海程神经最为紧绷之时,看到宴屿眠如此淡定,不由得呆了半晌。
也是在这时,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如果真要去的话,更多是自己需要仰仗宴屿眠。
他之后可万万不能再这样大惊小怪,就算遇见诡异事情,也必须沉住气。
蔺海程握着提灯的手收紧,点头道:“嗯,可能只是有风。”
莲生闻言,又再一次把火掐灭了。
这一路上宴屿眠听着身边蔺海程和莲生闹出来的动静,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直到若隐若现的味道浮现在鼻端,她才低声道:“别出声。”
蔺海程和莲生当即停在原地。
只见前方十数步外,乱石堆砌的低矮洞穴被杂草遮掩,洞口处的草叶被压倒,拖拽痕迹明显,甚至还带着未干的粘液。
宴屿眠率先靠近,她朝洞内观察一番,黑暗吞没了全部视线。
“这应该就是咾病鬼的巢穴了。”她轻声道,“蔺公子可以在外面等候,我去看看就出来。”
“我跟你一起。”蔺海程坚持,既然是前来陪同,哪有两人在洞口分开的道理?
宴屿眠便不再多言,她单手一撑,便跳入洞穴当中。
莲生也幽幽地飘了进去。
蔺海程望着黑黢黢的洞口,深吸口气,先是把灯试探着放下,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去探。
洞壁向下倾斜的角度很大,稍微一滑就可能整个人跌下去,蔺海程仔细看清脚下,宴屿眠已经在最底部等着他了。
蔺海程废了点功夫才终于来到她身边,紧张得浑身是汗。
宴屿眠只是轻声道:“走吧,如果遇见什么情况,千万不要声张,到时候我会把灯熄灭。”
蔺海程点点头,心想眠眠姑娘果然有神通。
莲生在最前方探路,偶尔会将具体情况告知身后的宴屿眠。
但他终归才凝形几日,知道的事还太少,顶多给描述一下形状颜色和大小这些信息,供宴屿眠分析。
随着深入,洞穴内愈发深暗,石壁上开始出现古怪断痕,像是被某种生物啃食而成,又掺杂着凌乱的抓痕。
臭气逐渐变得浓郁,宴屿眠还听见有水流动的潺潺声,轻微地从石壁对侧传来。
蔺海程看在眼中,愈发心惊。
这咾病鬼,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邪祟每次来村子只是带走老病之人,从未有谁敢同它正面对抗,也就无从知晓原来这怪物还有尖牙利爪。
宴屿眠想了想,指挥着些许精魄留在蔺海程肩头,万一出现什么措手不及的意外,好歹能救他一命。
两人一鬼带着几十只软白的小尾巴,继续深入,很快,陡峭台阶便挡住了去路。
台阶足够两人之高,如同一堵墙立在面前。
莲生从上方飘然而过,声音很快从对面传来:
“有水,下来时要小心。”
蔺海程思索着让宴屿眠踩着他肩膀上去的可能性,还没等他放下灯笼做出提议,就见宴屿眠从腰间拔出了那两把菜刀。
菜刀的样式蔺海程相当熟悉,正是湘娘家厨房里的。
“眠——”
回答他的是刀刃劈进石壁内的脆响。
宴屿眠右手将刀劈在头顶位置,菜刀牢牢卡在石缝,她向上一蹿,同时左手劈在更高的地方,将身形拔高,右手再拔出劈下。
就这样左右开弓,身形如炊烟般灵巧悠然,眨眼间便攀上了顶部。
蔺海程:“???”
蔺海程:“…………”
他看着石壁上深刻的刀痕,彻底失语。
宴屿眠:“灯给我。”
蔺海程奋力踮起脚,将提灯递给上方的宴屿眠。
借着提灯的光亮,宴屿眠看清了面前的广阔空间。
这里大的简直不像是一处地下空间,死水散发着腐旧的味道,一些散发着淡蓝荧光的细小生物沉浮其中,却并未给人以如梦似幻之感,只让宴屿眠觉得好脏。
远处的水浅了许多,数百个灰青色大缸紧靠着摆放,每一鼎缸口都被大石头压着木板,缸身贴着的红纸破旧到几近剥落,但能看到上面留有字迹。
粗略估计这些缸可能得有三四百个,并且后方通道被遮挡,应该还有空间。
宴屿眠隐约听见缸里传来声音,像是有东西在其中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