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这个是万人迷吗？》惊帛十八

45、［希罗神话］一觉醒来我又变成了树

　　“…姐…他……从哪里……”

　　“……把他…去……你那里……”

　　耳边传来嘈杂的说话声，伊曼纽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帕特洛伊斯坐在自己身边，正和一个陌生的少年说着话。

　　他想要开口，但喉咙发干，竟然一时发不出声音。那个少年见床上的人醒了，就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姐姐。

　　帕特洛伊斯连忙回过头，端来一杯淡葡萄酒给他喝。伊曼纽尔喝了酒，感觉喉咙好多了，只是太阳穴还一跳一跳地疼。

　　他问：“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明显不是神庙，而是某个人的住所。

　　帕特洛伊斯回答他：“这里是我弟弟克里昂的居所。你刚才晕倒在神庙前面，你忘了吗？”

　　伊曼纽尔皱着眉头回想起来，他记得克洛诺斯吐血倒地后，自己就离开了神殿，但往后的事情却没有印象。

　　“感谢你，帕特洛伊斯，不止为这一件事情，还为你做的一切。”

　　伊曼纽尔知道，宙斯能这么快就找到莫德岛，一定是因为帕特洛伊斯听进了自己的求助，向斯堤克斯透露了消息。

　　那个少年原本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这时突然看向他，开口道：

　　“我们不是全部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但是，如果我们为你提供了一点帮助，希望你能够庇护我们。”

　　“你太高看我了。”伊曼纽尔叹了一口气，他伸出一只手掌，在空气中慢慢握紧，展示给俩姐弟看。

　　“啊！”帕特洛伊斯惊慌地叫出声。那只大理石般的手背上竟然浮起树皮一样粗糙的纹路，仿佛一张从下到上燃烧的纸，渐渐蔓延到小臂。随着伊曼纽尔握拳的动作，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来，那是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

　　但眨眼间，一阵金色的光芒闪过，白皙的皮肤再次复原。

　　在姐弟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伊曼纽尔只是摸了摸手背，平静地说：

　　“看来，克洛诺斯撑不了多久了。莫德岛很危险，让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吧。”

　　“这……”

　　未等姐弟俩回答，从大地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令人肝胆俱裂的咆哮。克里昂一下子扑到姐姐身上，用身体帮她抵挡了掉下的重物。房屋在震动，墙壁延裂痕寸寸崩裂，地震了！

　　“克里昂！”帕特洛伊斯还以为弟弟要被砸死了，吓得魂飞魄散。克里昂对他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容，他回头，看见一层金色的柔和屏障保护了他们。

　　伊曼纽尔抵着额头，运用神力令他本就是强行维持着人形的身体雪上加霜，他咳嗽一声，觉得嘴里涌上一股木屑味。

　　“快出去，我维持不了多久。”

　　几人相互搀扶着跑出去，他们身后，院落马上坍塌成废墟。克里昂顾不得心疼自己的住所，他呆呆地抬着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天空，“神啊，那是什么怪物……”

　　——天空早已经黑如浓墨，原本照耀大地的太阳也不知所踪。狂风怒号，乌云滚滚，青紫的电弧“噼啪”跳跃其中，闷雷几乎要把人的鼓膜炸开。在那天幕之上，一道擎天之柱从海底拔地而起，然后是两道、三道……一共有六道，在遥远的天边伫立着，发出响彻世界的吼叫。

　　那就是地母生下的可怕儿子，基克洛普斯（独眼巨人）和赫卡同忒瑞斯（百臂巨人）。

　　巨人们从深渊爬出来，从冥府爬出来，从深海中爬出来。在他们脚下，形成万丈的大漩涡，几百米高的巨浪仿佛噬人的大怪兽，气势汹汹地往海岸扑过来。

　　这还不够，穹窿之中，狂风卷动乌云，形成一只眼状的中心，自那里面，又降下其他的巨人，他们是克洛诺斯的爪牙。巨人们如同炮弹，一个接着一个地炸进海里，每一个都掀起可怖的大海啸。其中有一个体格比独眼和百臂更加强壮，他手持巨棒，指挥其他巨人们战斗，他就是阿特拉斯，泰坦神祗伊阿珀托斯的儿子。

　　伊阿珀托斯是在兄弟姐妹中立场偏向克洛诺斯的神，他的儿子阿特拉斯与墨诺提俄斯更是受到克洛诺斯重用，只不过，他的另一个儿子普罗米修斯似乎对此有不同的意见。

　　阿特拉斯一声怒吼，和独眼巨人们战在一起。巨人们的战斗拳拳到肉，每一击都引发大地的震撼，那是人类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恐怖景象。

　　伊曼纽尔面色一变，他一手抓住一个姐弟俩的衣领，说：“莫德岛恐怕要被海啸淹没了，让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可是……”帕特洛伊斯泪眼婆娑，她眼看这百米高的巨浪袭卷海岸，把渺小的船只绞的粉碎。海水吞没良田，吞没成林的橄榄和葡萄，吞没牧人的羊群，最后开始吞没城市，无辜的人们连哭喊都来不及就被海浪卷走。这毕竟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她的眼泪很快流了满脸。

　　“走吧！姐姐！”克里昂红着眼圈，拉起自己姐姐的手，帕特洛伊斯立刻回握，抓的紧紧的。他们没有问面前的宁芙能不能拯救其他人这样的话，因为在神祗的战争面前，他们都是这样无力。

　　伊曼纽尔试着运用克洛诺斯给予他的神力，浅浅的金光包围了他们，立刻，他感到体内升起一股钝痛。他忍耐着痛苦，带着俩姐弟一起飞起来，向着北方的伯罗奔尼撒半岛飞去。

　　“克—洛—诺—斯——！”

　　“宙——斯——！”

　　莫德岛的神殿里，两人已经交手数十回合，未分胜负。宙斯手持雷电长矛，身上盔甲金光灿烂，威风凛凛，像一头年轻的雄狮，面对着老狮王，它没有丝毫胆怯，反而跃跃欲试。

　　“哈哈哈哈哈！克洛诺斯，认输吧！”

　　宙斯越战越勇，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从他刚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母亲瑞亚就在他的耳边灌输这样的意念——他总有一天要与他的父亲，神王克洛诺斯为敌，总有一天要打败他，取代他的位置。

　　——这也是天父乌拉诺斯对小儿子的诅咒。

　　反观克洛诺斯，他已经渐见疲态，那毒药依然在他体内肆虐，他浑身浴血，几乎每动一下就要从毛孔中溢出血水。他的表情阴狠，硬是在莫大的痛苦之中拖了那么久。一想到面前这个野种可能会占有他的菲吕拉，一股蓬勃的愤怒和恨意就支撑他做出更毒辣的反击，那股不要命的劲头令宙斯都暗暗心惊。

　　宙斯拉开距离，高举手中长矛，高空中乌云翻涌，雷电汇集如火龙。电光把他的脸映衬得冷硬无情，他对准克洛诺斯，大喊：“接下我这一击吧！父亲！”

　　这把长矛是独眼巨人们为宙斯打造的神器，与其说是长矛，不如说是雷霆本身。手持这长矛的宙斯，其实就是手持雷霆；投掷长矛的宙斯，就像投下天罚。

　　万钧雷霆从宙斯手中脱出，强光照亮了漆黑的天空，千丈长的闪电好像一把巨剑，将整个天幕辟为两半。大地颤抖，海洋咆哮，面对这一击，即使巨人们也要暂避锋芒。这一击正对克洛诺斯，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

　　本该如此。

　　如果克洛诺斯没有取得上古的神性，时空之父柯罗诺斯的权能的话。

　　克洛诺斯直视那威力无匹的一击，发出得逞的大笑。说到底，宙斯还是个幼稚的少年，只不过随便激一激，就把看家本领拿了出来。现在，该是他克洛诺斯揭开底牌的时候了！

　　拥有时空权能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这一击，然后，趁机遁入乏力的宙斯身后，杀掉这个挑衅他的野种！

　　心悸，突如其来。

　　克洛诺斯脱身的动作猛然停止。

　　心悸。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感到，自己的一小部分神力，正在被其他人抽取，使用。

　　真的只有一小部分，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是，但是，只有菲吕拉，拥有他源血的菲吕拉，才能这样直接抽取他的力量。

　　被愤怒与杀意充斥的内心忽然冷却，克洛诺斯停原处，拿着武器的双手颤抖不止。

　　菲吕拉！

　　他的菲吕拉，离这里太近了！

　　宙斯投掷的长矛眨眼间逼近，电弧噼啪跳跃，映照在克洛诺斯的虹膜之中。时间仿佛静止，长矛放慢到极致，克洛诺斯在空中回首，眼光穿透层层空间，看到在海洋上空飞行的菲吕拉。

　　他还带着两个累赘。金色的神力屏障保护着他们，但那实在太过薄弱，只要宙斯的雷霆波及到一点点，他们马上就会化为灰烬。

　　他看到菲吕拉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汗水打湿了鬓发，凌乱地贴在脸上。他一定在忍受疼痛，因为俄刻阿诺斯与泰西丝的权能已经开始侵蚀他——那个该死的誓言！那个该死的过去的自己！

　　菲吕拉，我所深爱的你，对不起，十分抱歉。

　　在最后竟然让你经历这样的痛苦，我实在心如刀割。

　　……让你遇到我，十分抱歉，菲吕拉。

　　克洛诺斯闭上眼睛，不闪不避，雷电烧焦了他的头发，传来一股焦糊的气味。他拥抱雷霆，打开体内的宇宙之卵，吞噬全部的攻击，让它们在体内炸开，而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雷霆击中克洛诺斯，非但没有爆炸，反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种情况出乎了宙斯意料，宙斯脸色大变，他已经无法感应到自己的武器。但克洛诺斯一直没有动作，宙斯将神力化为盾牌，抵挡在身前，缓慢靠近。

　　在滚滚乌云之间，克洛诺斯悄无声息地站立着，身体僵硬，仿佛一座石像。宙斯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时，石像却猛地睁开眼睛，从他的腹部蔓延出一道道蛛网样的裂痕。他用怨毒的眼神盯紧宙斯，脸皮已经片片剥落，嘴唇却还在动弹。他说：

　　“我诅咒你，宙斯。你将会迎来与我相同的命运——！”

　　宙斯瞳孔缩紧，飞身而撤。克洛诺斯体内透出青紫的雷电，随即是漆黑的混沌，旋转搅动的星辰宇宙。星辰的海洋将克洛诺斯的身体彻底绞碎，明亮的天体一颗接着一颗地爆发，被局限在卵状的空间之中，毁灭的无声无息。那场面太过震撼，宙斯远远地看着，心里涌上后怕的情绪。

　　等那片微缩的宇宙终于消失，原地光芒大作，一道电光疾射而出，被宙斯抓在手里，正是他的雷霆长矛。宙斯向那边看去，发现若干大光团在空中轻轻地游动，有几个延伸拉长，变成了人形的模样。

　　——克洛诺斯死亡，被他吞噬的孩子们从腹中逃离。他们分别是哈迪斯、波塞冬、赫拉、德墨忒尔与赫斯提亚五位神祗。

　　几位神尚且懵懵懂懂，还没有从混沌的状态恢复。宙斯不管他们，而是盯住了另外几个大光团——克洛诺斯遗留的权能与神性。其中一个光团自动归于宙斯，那是作为神王与天空之主的权能。另外几个光团漂游了一会，向着不同的方向疾射而出。宙斯眼疾手快抓住两个，其他的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不过，有一个大光团目的很明确，径直朝着刚出生的几位神祗飞去，宙斯的眼睛追随着它，直到它溶入那位被选中的神祗体内。

　　那是一位女神，她身材窈窕丰满，艳光四射，秀发高贵如黄金，眼睛则像红宝石一般夺目。她就是赫拉，宙斯的姐姐。她在接受到克洛诺斯遗留的神性以后，气势大盛，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她似笑非笑地环顾一周，也没有同宙斯打招呼，独自飞离此地。

　　宙斯盯着她的背影，眸光明灭不定。赫拉似乎接受了克洛诺斯的许多神性，因而力量十分强大，性格也很骄傲。

　　真是稀奇，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女神，如此蓬勃的力量，甚至让宙斯联想到祖母盖亚。但是，强大的力量，再加上高傲的性格，会不会对他尚不稳固的地位造成威胁呢？

　　幸好，她是个女神。

　　看来，与墨提斯的婚姻要从新考虑了……

　　伯罗奔尼撒半岛，阿古利科斯湾。

　　双脚刚刚触及沙滩，伊曼纽尔就脱力地摔倒在地。帕特洛伊斯与克里昂担忧地围在他身边，他们难过地发现，连他的脖颈都隐隐浮现树皮的纹路。

　　伊曼纽尔轻轻喘.息着，好一会儿，他才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慢慢站起来，把一支双管笛放到帕特洛伊斯手中。

　　“向前走吧，去阿尔戈斯……那里的国王瑙普利俄斯是我的朋友，把这信物给他，他会庇佑你们。”

　　帕特洛伊斯紧紧握住双管笛，担忧地问：“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伊曼纽尔摇摇头，“我还有……要确定的事情……”

　　他转过身，跳入海中，海水清凉地抚慰着他身体的疼痛，让他稍微缓解了一些。在海里他移动的更快，刚才带着姐弟俩他无法入海，现在终于可以了。

　　游了很久很久，他才游到目的地，这时候他的关节已经开始嘎吱作响，发出木头一样的声音。他的头发逐渐变成绿色，一两片椴树的小芽儿从发梢长出来，欢喜地亲了亲他的嘴角。他为这轻轻微笑了一下，从海岸缓缓走上来，走上佩里昂山。

　　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延伸在浅黄色的沙滩上，转眼又被潮水吞没。这个时代，海水是那般清澈，阳光下闪闪发亮，浅水处透明得想让人落泪——这样美丽的、注定消逝的风景。

　　伊曼纽尔走走停停，不时就得靠着树木歇一会。当他歇息的时候，他听见树干中生命的汁液奔流如河，背后的树木好像在向他低语，每一片树叶的摆动似乎都拥有了全新的意义。

　　他的视力渐渐模糊，头发上的枝叶愈加茂密，越来越多的柔软椴枝温柔缠绕他的手臂，小动物一般磨蹭他的肌肤。他终于来到克洛诺斯囚禁他的那个地方，在这里他度过数年的时光，一草一木都已熟知。凭借一股模糊的感应，他来到那个湖边，静静立在湖岸。

　　湖岸的树干上蹭了一撮棕色的软毛，但伊曼纽尔此刻已经失去了视力。他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无法再等了。

　　心中涌上几丝遗憾，浅浅淡淡，雾霭般飘忽不去。他从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内心还是有些许期待的，但既然没有这个缘分，也就罢了。

　　困了。从灵魂深处涌出困倦，现在该是入眠的时候了。

　　伊曼纽尔闭上眼睛，脚下生出根系，深深扎入地底；头上枝叶舒展，迎着阳光，片片绿叶在微风中轻轻招手。周身被禁锢，化为坚硬的树干，那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但因为太困了，所以不想去管它。

　　看起来，好像是沉睡的少年渐渐被树木吞没。那恬静的睡颜，最终被粗糙的树皮完全覆盖，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阳光下，高大的椴树抽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空气中飘满了它清香的气味。

　　等到喀戎打完猎回来，发现湖岸竟然多出一棵椴树。嗅闻着椴树花馥郁的香气，尚且年幼的半人马呆呆地望着它，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水。他伸手摸了摸眼泪，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抱着树干大哭起来。

　　他没注意，就在他哭泣的时候，一个金色的大光团从天边飘来，倦鸟归林一般融入到树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