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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希罗神话]一觉醒来我又变成了树 ...

  •   伊俄尔科斯的统治者同意出兵帮助自己的外甥夺回被叔叔篡夺的王权。

      瑙普利俄斯认为,除了自己与国王的亲戚关系的原因之外,伴随在自己身边的宁芙也功不可没。

      在招待外甥的宴会上,在座的宾客无一不被菲吕拉的风姿所倾倒。当气质高贵的少年垂眸举起阔口的酒杯,啜饮清淡的葡萄酒,伊俄尔科斯的王后低声对她的丈夫说:“依我看,他如果不是一名神祗的化身,就是身上流淌着半神的血。”

      而这样的人,是瑙普利俄斯的朋友,是不是说明这位被逐出阿尔戈斯的王子为神所爱?

      既然是神眷之人,那么他理应得到被篡夺的权柄,伊俄尔科斯也不应该违背神意。

      一切都十分顺利,好像命运站在了他们这边。当瑙普利俄斯亲手处决叔叔,释放被囚禁多日的姊妹们时,他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仆人为他端来净手的金盆,他站在阿尔戈斯郊外为盖亚祭祀的神庙中,表情有些许恍惚。手上的鲜血与灰尘被清水洗净,面前的祭坛上香烟阵阵,鲜果与酒酿散发着清甜的气味。

      这座神庙实在是太过古老,以至于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这里供奉的地母盖亚甚至没有一座雕像,只是一个上细下粗的石锥而已。瑙普利俄斯虔诚地跪拜,因为他要在盖亚的见证下祓除自身的罪孽。

      不论如何,杀死自己的亲叔,他就沾上了罪孽。在盖亚的祭坛面前,俄刻阿诺斯与泰西丝的儿子亲自为他祓罪,用椴树的枝条沾上清水,在朋友的额头轻轻一点。感受到额上的湿润,瑙普利俄斯就把头低下,表示自己愿意成为女神的“祭品”。随后伊曼纽尔微笑着为他带上编织好的花冠。

      广场上,十头牛角挂着彩带的一岁母牛被宰杀,随后是二十头洁白的小母羊,它们是代替瑙普利俄斯献给地母的真正祭品。

      新鲜的牛羊血被摆上来了,想必这会让女神满意。

      祓除罪孽后,瑙普利俄斯才真正被阿尔戈斯的公民大会所承认,成为国王。他的母亲与姊妹们也苦尽甘来了,只是有一点令他的母亲十分烦恼,那就是瑙普利俄斯拒绝与她推荐的贵族女孩结婚。

      “如果你不喜欢赫墨涅,那么卡里斯托怎么样?爱笑的阿格瑞斯呢?”

      “我不会娶她们的。”

      “或者你是逗留在伊俄尔科斯的时候,看中了那里的哪位公主吗?没有关系,多准备些礼物,哥哥也会很乐意亲上加亲。”

      瑙普利俄斯终于叹了口气:“母亲,请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我是不会结婚的。”

      他的母亲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是因为你的那位朋友,菲吕拉吗?儿子,我知道男子之间的情谊是伟大的,但只有娶一位女子才能帮你照料内务,为你添儿添女,繁衍子息。男人和他的伙伴一起上战场,在那里他们亲密无间,但回到家里就必须亲近自己的妻子。女人是男人最好的搭档,男人如果没有女人为自己打理家业,管束内室,就没有保障,不得安宁。一个男人必须有自己的伙伴,也得有自己的妻子才行。”

      瑙普利俄斯注视着母亲的眼睛,认真地说:“母亲,菲吕拉是我的挚友,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并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我自己无法忍受我们之间有他人的存在。有一个妻子会让我无法在保持与他现在的亲密关系,如果因此导致他与我疏远,我实在痛苦万分!”

      他的母亲在他坚定的目光中叹息一声,还是让步了。“我听说,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有四只手、四条腿,前后长着两张脸。后来,诸神把人类劈成两半,人类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可被劈成两半的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找寻自己的另一半,找到后就无时无刻不想在一起,亲密无间。也许菲吕拉就是你的另一半吧!”

      瑙普利俄斯无奈地笑起来,母亲恐怕忘记了菲吕拉并不是人类。但他没有出声,他知道这是母亲在安慰她自己。

      .

      悠扬的歌声飘荡在海面上,伊曼纽尔坐在崖边,正在吹奏双管笛。他的头发更长了,长长的鬈发被拖到地上,瑙普利俄斯过来,就爱惜地把那些发丝拢住,清理干净上面沾的沙砾。

      这里是他们初次结识的地方,伊曼纽尔的脚下,墨色的大海依然波涛汹涌。瑙普利俄斯边用手指为他梳理发丝,边欣赏他的朋友清美的姿态。这个宁芙,的脚上,穿着一双皮革制成的凉鞋,被染成黑色的系带绕过他优美的脚踝,一直延伸到线条绷紧的小腿。瑙普利俄斯从来不知道一双凉鞋也能这么美不胜收。

      伊曼纽尔赤脚惯了,当他生活在海里时,丝绸一般的海浪划过脚面,脚尖一踢就带出一朵软滑的浪;当他被囚禁在佩里昂山中,春夏时节踩的是柔软凉爽的草地,秋天则踏过干燥绵密的衰草,冬天,由于走路会弄痛脚趾,他睡在湖泊里。

      前往伊俄尔科斯的时候,瑙普利俄斯心疼他的脚要走很远的路,脱下自己的凉鞋给他。伊曼纽尔犹豫了许久,在瑙普利俄斯以为他嫌弃被人穿过的鞋时,气质冷漠的少年才微红了面颊,说自己并不知道人类的鞋要怎么穿。

      于是瑙普利俄斯蹲下,为他穿鞋。清美的少年坐在树下,不自在地侧着头,睫毛受惊一般抖动着,乌黑的鬈发顺势流淌在他的颈窝。瑙普利俄斯握住他的足弓,那一截小腿好像活的大理石,从衣摆中伸出,无形的美从布料的阴影下面流淌,水流一般淌过他的肉.体。

      瑙普利俄斯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摩挲过他的脚趾。

      这少年的美,好像海雾一般清凉缥缈,又像海底的一颗铅灰色珍珠,娇贵无比。他的美是矛盾的,既能够激起人的欲望,又是洁净的、神圣的,令人不忍心亵渎的。他是每一个男人都曾幻想过的海洋,海浪下活着的、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什么东西,人类永远无法触及,却永远渴望触及。

      瑙普利俄斯低下头,像是要轻吻他的脚尖。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除了为他仔细系上凉鞋的系带。

      菲吕拉。菲吕拉。

      我的挚友,尽管我知晓此乃奢望,但仍希望你能停留在我的身边。

      海边的悬崖上,伊曼纽尔吹奏完一曲,转过头来,朝他的朋友笑了一笑。

      “我该走了,瑙普利俄斯。”

      瑙普利俄斯一愣,慢慢放下了手,伊曼纽尔的黑发再次散落,在海风中舞动。

      “你已经成为阿尔戈斯的统治者,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但是我……还没有回去我的父母身边,也许他们会担忧吧。”

      瑙普利俄斯低下头,过了一会又抬起来,眼里噙满泪水。在伊曼纽尔平静的目光中,他拉住朋友的双手,嗓音低沉地说:

      “再见了,我的朋友。我有预感,也许我们不会再见。菲吕拉,你是神祗的儿子,我是有死的凡人,这样的我们却相交了,比亲兄弟还亲密。在你漫长的生命里面,请至少记住曾有过一个如晓光般短暂的朋友吧!”

      闻言,伊曼纽尔的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看着瑙普利俄斯流淌热泪的眼睛,眸光慢慢波动起来。

      “我会的,瑙普利俄斯。”

      即使生命像永无尽头的枯躁数字,只要我尚未在时光中迷失心灵,我就会记得,曾经有一个朋友,用如此真挚的情谊打动过我。

      ——即使这感情终将被无尽的时光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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