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坏》小山灭

1、第 1 章

　　七月初的雁城是许信最喜欢的时候，从早上七点醒了就想一个人待着，这么好的天气应该睡觉或者是干点别的什么事情，总之，不是在学校里上课。

　　教学楼的走廊上几个人在说话，上课铃打了，遥远的有点像寒山寺的晨钟暮鼓，几个没有穿校服的男孩子正在围墙边上跃跃欲试，他们的短袖上画着许信不认识的球星，正对人挑衅的竖起中指。

　　许信是个标准的孩子，不算太好不算太坏，无法归类的那一类。

　　这种即将入夏的天气，什么妖魔鬼怪都从洞里出来活动活动，许信严谨的打扮和街上那些花花草草搁在一起颇有一种革命小将的气质，其实他在人群里挺显眼的，他身上一丝不苟的冷漠，从熨烫平整的衣角到没有泥点的白色球鞋，季节在他身上好像永远只有一个秋天，独自荒芜着。

　　“许信？你怎么还在这儿？”

　　林小程趁着午休出来，被些事情耽误了时间，没想到在校门口能碰上许信。

　　他知道许信感冒了在医院打吊针。

　　替他来请假的秘书挺像他后爸的小情儿，口吻以正室自居，穿着一条齐逼小短裤，高跟鞋和锥子似的戳在地上，衬得她们班主任像朵天山雪莲。班上的人都拿眼偷偷瞄着那对小白兔，过了一会儿才一蹦一跳的从走廊上离开了，迷的半数人不知道许信今天怎么没来。

　　换成林小程就肯定有人嚷嚷今天林小程怎么没有来上课，但是许信的作用就是在萝卜坑里多种一颗萝卜凑数，至于好坏优劣，没人cao心。

　　许信眯了眯眼，点了点头。

　　他忘记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了只觉得眼熟，近几年电视选秀上常见这种长相，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况且打扮的清爽利落自然招女孩子们的喜欢。

　　“你怎么还没进去啊？”

　　林小程扶着他的红色死飞，抬手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再看许信裹得严严实实心里就想替他扒下两层衣服。许信挺爱干净，平常也没人说他娘炮，估计是他身上气质太冷了，冷的像块冰，三米之内寸草不生。

　　许信看了一眼学校淡淡说，“进去干嘛？”

　　进去干嘛？不干嘛。

　　还真没有见过逃课这么自觉的学生，林小程哑口无言，看了眼时间正好是两点整。

　　他说，“行，许信那咱们就不去学校了，你和我一起去上网吧。”

　　他瞥他一眼，淡淡地说出两个字，“SB。”

　　林小程那一刻被堵的慌，有种一腔好意被喂了狗一样。

　　在一中的国际部许信真是一道奇景，一天到晚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有时候清醒过来就撑着头看窗户外面，那扇窗户被他看了一年半，外面只有枝繁叶茂的几颗香樟树和树下一排山地车。

　　唯一能被许信搭理两句的就是实验班的孟芽，有几次被人看见两个人带着三五一前一后的去了宿舍楼的天台。

　　一中的匾额大气恢弘，许信抬抬眼睛，垂下头的时候双手插在口袋里向大路上走去搭公交，正在这个时候，林小程的声音又传入耳朵里，他清晰的听见他大笑着和另一个男生打招呼。

　　打火机轻轻咔哒两声。

　　他回过头，刘海拂了下来掩住了大半张脸，眼神很冰很凉。

　　那个人单手点烟，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深蓝色的书包，微微的驼背，校服没拉上，露出里面夏季LPL联赛的黑色纪念短袖，袖扣挽着一串佛珠在细细的手腕上绕了两匝，脸上还有点没睡饱的暴躁，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略微显得孩子气，他注意到许信的视线，只是掀了掀眼皮觑一眼转头又和林小程说话，声音含糊不清。

　　许信转过头，不认识。心里却一动又回头看了那个人一眼，没想到他也正望着自己，漆黑的明亮的眼神穿透他的灵魂，举起手冲着许信做了个中二的开枪举动。

　　211路公交车来了，许信上车，刷卡，坐到后排位置上，靠着窗户。

　　市第一医院就在211的这条线路上，许信就是一时起意想来看看。车过了三一大桥远远就能看见住院部大楼上伫立的红色十字架，许信换了只手支着头。

　　密集的钢索从车窗上倒映出流水一般的痕迹，飞快的闪逝在眼前。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就像圆月在心底浮出海面挂在天边。

　　“市一医院到了，请准备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

　　许信勒了勒书包带子，看着面前的建筑物抹掉额头上冰冷的汗珠，胃里泛酸。

　　他赶紧的去医院边上的水果店挑了个最大最漂亮的果篮，提起来的时候老板娘问他要不换个小的？许信低沉着眼，摇了摇头。

　　一条小京巴跟在他脚后面摇头晃脑，许信用脚逗弄了两下，顶着大太阳无所适从的左右看了一眼，自身愚笨的像火车站里刚刚从乡下上来打工的小年轻。

　　这个时候许信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混乱的思绪塞满了大脑。

　　正是这个晃神，身后一辆小电驴按着喇叭吓了她一跳，车上的小白领冲她翻了个白眼。许信捻紧了果篮心神不宁的看着汹涌的人潮，埋头匆匆往二院急诊部走去。

　　星期一，医院的大堂里依然人满为患。

　　他在服务台拦住一个小护士询问外科的李茗荃大夫的办公室在哪儿？

　　护士小姐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你都是这个月第三个来看李大夫的，喏，门诊部3楼，记得左手边的第一个转口的那个办公室就是李大夫的，小同学这么热的天提着这么大一个果篮累不累啊？”

　　许信摇摇头，继而仰起脸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二院的门诊部是个回形结构，如果不是有人指点靠着自己七绕八转的估计要费一些时间。许信就站在走廊上，靠着墙壁看中庭里的一颗榕树，他并不是很想堵在别人办公室门口，透过这颗榕树可以看见对面那间窗户敞开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短发的女人。

　　她正在细心的给一位病人看病，鼻梁上架着一副普通的玳瑁眼镜，善良斯文，一个好大夫。

　　白色瓷砖上有些污垢，许信站远了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玩游戏。

　　二院的正常午休时间从12点开始，许信足足多等了一个小时。

　　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当他看见那个白色的人影时，清了清喉咙，“李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