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之上 灵魂之下》符离柚李

9、共犯（上）

　　我坐在码头边的树荫下上吹风，身旁的少年姗姗来迟。
　　“我不会帮你的，你还是回去吧。”他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我抓住他手里的书，“能给我个理由吗？”
　　他回头看看我，“你知道你从这回去的那一天之后，这里的捕鱼船队就开始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我问过，说是上面的人安排进来的”，他的话点到即止，但我心里已经很清楚，这里已经被盯上了。
　　“我不知道你的打算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只能跟你说，我这条路走不通的。”他松开手，书本就到了我的手里，“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去吧。”说完，他就趿拉着人字拖走回了他的小船舱。我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到城区，我从学校垃圾桶附近的矮墙翻进来，偷偷摸进三楼的女洗手间，伊宁已经在那里等了我一会，我们俩麻利地换了衣服之后，她先走出去，当着校内走廊及校门口一车黑衣人的面大摇大摆地回了家，我再洗手间里又呆了会，返回教室，开始上自习。期末考试一塌糊涂，前两天就被学校通知来校学习补考，在眼神不好且对我们不熟悉的教务组长眼皮底下偷天换日易如反掌，再加上今天顾西朗陪着他宝贝妹妹去了漫展，骗过那群傻大个更是容易。
　　下午5点，我伸了个懒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西维和西朗在门口已经等了我一会。我看了一眼一身白裙子还背着个大翅膀的西维就默默地拉开前门的车，坐进了副驾驶。
　　西维在后排一直扒我肩膀，“小鱼小鱼，你看我今天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像天使啊？”我埋着脑袋看少年给我的书，压根就不想搭理她，“嗯，像，特别像。”就这么“嗯嗯啊啊”敷衍了一会，西维就没了动静，我回头看了一眼，她正靠在西朗肩头，睡着了，而顾西朗，对上我的双眼，脸“唰”地红了，我撇嘴，变态死妹控！
　　车子停在我家门前，我正解安全带的功夫，顾西朗已经跳下车为我拉开了车门，我眯着眼睛看他，“什么情况？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顾西朗也不理我，拉开房门，和老头子打了招呼，就走了。我看着顾西朗的背影，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老头子招呼我进他书房，说有事情和我说。
　　他坐在我对面，调整了几下坐姿，似乎是不好开口的样子，我咳嗽了下，“你是想跟我说和顾西朗的婚事？”
　　他张了张嘴，吃惊的表情一闪而过，“你知道？”我点点头，“嗯，前几天西维和我说的。”
　　“那”，他看着我，大概是想从我的表情里读出点什么，“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
　　“我觉得挺好的，顾西朗那个人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其实很善良，最近意外的发现也挺温柔细心的，我没什么不愿意的。”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老头子此刻的表情真的特别搞笑，惊吓、意外、不敢相信，似乎还有点愤怒，末了，他摆摆手，“好，我知道了，你先回房间吧，我和顾家再商量一下。”
　　我走出书房，贴着墙笑了会，老头子现在只剩下我这个亲人了，断不会在我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想着把我往外送的，虽然老头子是个热衷于政治经济联姻的人，但这套手段他不会用在我身上。
　　笑着笑着心里就难受起来，他是背叛母亲和小凉的人，是不可原谅的人！
　　我把书包扔在床上，迫不及待翻开少年给我的书，在书上的夹层扉页里夹着一张清晰的从这个地方逃出去的方法，而逃离出发点就在婚礼举办酒店对面的商厦后面。商厦后面就是一个交通中心，人流量很大，便于浑水摸鱼，只要坐上通往S城的大巴，仅在30分钟内就可到达翼城，沿着海湾大道再行驶20分钟即可达到S城。由于这辆车几乎完全是行驶在海岸线上，不走任何弯路，是到达S城最近的路线，再在S城同站换乘开往A城的交通枢纽，A城上通下达，是承接南北的交通中转站，只要到了A城，便是上天入地，随我驰骋。
　　我坐在窗前，看着清晰的路线图和有些泛黄的纸张，如果这张纸是那个少年的，那他应该也和我一样，身处同样的泥淖，渴望逃离。或许他住在小船坞里，就是无可奈何的最佳例证。
　　我把路线图烧了，灰烬丢进马桶冲掉。兜里的秘密电话响了起来，是伊宁。
　　傍晚，我去了伊宁家。伊宁父母去了日本游玩，而伊宁留下来帮我没有同行。我撩开窗帘的一角看向下面，路边停了一辆黑得发亮的车，是顾家的。
　　伊宁有些慌乱，在房间里来回逡巡。
　　“怎么办？好像那天西维送我回来的时候，他就盯上我了。”我索性拉开窗帘，站在窗前拨通西朗的电话，那边接起来，也不说话，透过窗口，我知道他正在安静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上来吧，你在下面也等了蛮久的了吧？”那边挂掉电话，又隔了一会，门铃声响起来。
　　西朗拉着西维走进来，他坐在沙发里，我们仨面对着他站着。
　　“逃跑的计策被我抓了个现行，说点什么啊？”他直直地看着我，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那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吗？本来也不是什么高深的计策，你那么聪明，被你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顾西朗忍着怒气，满满挪到我面前，抓起我的胳膊，把我拉进了洗手间。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西朗，他的眼神从凶狠慢慢变得悲哀，“为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你就是感受不到呢？”我冷笑一声，“西朗，这些不都是你的一己私欲吗？你为我做的都是为了满足自己，你只是想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和我爸是一丘之貉，不要说什么为了我好之类的话了，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丁点真心，现在，就放我走！”
　　西朗一只手狠狠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摁在洗手间的门上，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他的嘴唇贴上来，下巴上传来的力道让我不容反抗，没有我想象中的粗暴，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鼻尖。他松开我，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小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我，真的一点点心思都没有吗？”他的声音软软的，像没吃到糖的小孩子在闹脾气。
　　我叹了口气，双手环住他的腰，“西朗，如果没发生小凉的事，我们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可是···”他支起上半身，捧起我的脸，气息在我们之间流转，渐渐靠近，直到没有一丝缝隙。
　　洗手间门再打开的时候，西朗成为了我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