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之上 灵魂之下》符离柚李

4、湮灭（下）

　　第二天才进校门，就听见满校园的风言风语，说今早伊宁的父母把伊宁送到学校来了，要参加期末考试。

　　我拿着考试用具站在布告栏前找考场，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就站了个人，“不用找了，跟我一个考场。”我扭过脸看她一眼，她画着浓妆，正翻着手看新做的指甲，“上次的事，做的不错，只是”，她抬眼看我，“她又回来了，你知道吗？”

　　我笑了笑，“听说了，今天整个学校都在议论她。”

　　她突然恼怒起来，手撑在布告栏的玻璃上，“知道了还不赶紧想办法？！要是被别人知道”，她终于意识到声音有些大，四周扫了一眼，往我耳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要是被别人知道，她的事跟我们有关，我们都会被退学的，你知道吗？”

　　我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哦，这样啊”，我微笑着看着她，“你放心，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安心考试，加油！”说完，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找到考场，第一眼看见的是伊宁。她坐在我的斜后方，头上缠着纱布，脚上也还固定着石膏。我拉开椅子刚坐下，程可儿踩着高跟鞋也进来了，她看我一眼，朝伊宁在的方向冷笑了笑，模样可爱极了。我抿着嘴笑，回头看了眼伊宁，她正认真地翻着手里的资料，正经好学生的模样。

　　考试铃声悠扬地响起来，我看了看写的满满的答题卡，甭管会不会，答题卡填满一点多少好看一点，万一遇上个极富同情心的老师，看我学习态度如此端正，多给我两分同情分也是极有可能的！我心满意足地交了试卷和答题卡，收拾好东西刚要走，程可儿却抢先一步按住我，看看我又看了伊宁一眼，我笑着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伊宁本身就有伤，光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花了五分钟，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就剩我们三个了。程可儿把门关好，趾高气昂地走向伊宁，“你不是说不会回来的吗？！”

　　伊宁懒得理她，绕过她就想走，可程可儿拉拉扯扯不依不饶的，伊宁脚上有伤，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到了地上，她瞪着眼睛冷冷的看着程可儿，“怎么？这就心虚了？怕我告到校务那？”程可儿冷哼，“我怕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伊宁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脸上是坚定决绝的神情，“程可儿，我告诉你，我不光不会走，我还要看着你一步一步掉下神坛，等你尝到被人踩到脚底的滋味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你对我做过的，因为我会加倍讨回来！”

　　伊宁的表情棒极了，我举起手机，“咔嚓”一声，程可儿面如土色地扭过脸来，冲着我大吼，“你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教训教训这个满嘴疯话的神经病！”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满脸微笑，“我？为什么？”

　　程可儿的脸色难看极了，“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想加入我们吗？现在·····”

　　我抬起手打断她的话，“不好意思，现在，我对你以及那些和你一起玩过家家的那些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转身就要走，程可儿大叫一声扑过来就要扯我的头发，我轻巧闪到一边，嫌弃的拍拍肩膀被她碰到的地方，“打人都这么粗鲁，你果然一点天分都没有！”

　　她摔倒在地，恨恨的看着我，“不要以为你逃得了，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我有事，你也别想独活！”

　　我冷笑两声，抬腿绕过她，“随你的便！”

　　我推开门走出去，伊宁一瘸一拐的追上来，“郁尔。”

　　我站定，转过身看着她，她走到我面前，因为刚才的事情神色还有些紧张，“我听护士说了，那晚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我误会你了。”

　　我看看阴沉不定的天空，“好好考试吧，别再让你父母担心了。”

　　我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考了一天的试，脖子都僵硬了，我正想着回家要不要做做运动，一辆黑的发亮的车停在我面前，车窗慢慢滑下来，车里的人一脸冷峻地盯着我，“上车！”我看了眼站在我身边的彪形大汉，识趣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好久不见啊·····”

　　“你先闭嘴！”

　　我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回去，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翻看着手上的书，完全当我不存在。我掏出明天要考科目的资料，翻了两页就觉得头晕，头靠在车窗上想看看这车是往哪开，可无奈我对这城市的地形地貌完全不熟，只知道我家到学校的路。我叹了口气回头看他，“你要打算一直这样的话，就送我回家吧，我明天还有考试的。”

　　“我家西维不见了，她那么喜欢你，你在的地方，她一定会出现，就当还债了，老实坐着吧！”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也是，我在他眼里从来就是用来定位顾西维的GPS。我撇撇嘴，“那这是要去哪？我总得有个心理准备吧？！”

　　“今天酒店里有个晚会······”

　　没等他话说完，我一脚踹到司机的椅背上，“不好意思，前面那个路口能停下车吗？”

　　他给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点了下头就直接忽略了我。他依然翻着手里的书，“我家西维出现之前，你还是乖乖呆着比较好。”我咬咬牙，翻出手机给顾西维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见电话那头轰隆轰隆的音乐声，顾西维大声的吼着，“喂，小鱼小鱼吗？喂，你大点声，我听不清·····”我麻利的摁了“挂断”，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

　　我给她发了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30分钟后，你家酒店。”

　　30分钟后，我刚被押进酒店的休息室，就有黑衣人来报告，说是发现顾西维了。我站起身，拍拍屁股刚要走人，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人就横在了我面前，我回头看顾西朗，“你确定要这样？”

　　他幽幽的看我一眼，“这个晚会，郁伯伯也会来，你本来就是邀请嘉宾。”

　　我冷哼一声，“顾西朗，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实在不应该妄想些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活动了一下筋骨进入战备状态，顾西朗抱着胳膊看戏，“正面突破的概率很低的，这几个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他的声音慢慢变远，我从休息室的窗口翻身而下，下面是个游泳池，我早就看过了，还好是三楼，我慢慢游上岸，冲站在窗口张望着的顾西朗比了个中指。顾西朗你个妹控，去死吧！

　　我湿漉漉的回到家，西维的电话催命一样打过来，我接过庆叔递过来的毛巾，瞥了眼还在震动的手机，“庆叔，帮我煮碗姜茶，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庆叔低了低头，“是，小姐。”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顾西维大吼大叫的，我把手机拿离耳朵，摁了免提，“要是再喊一句，我就挂了！”电话那头突然就安静了，过了会，西维的声音响起来，“你到家了吗？我哥说你从楼上跳到游泳池里了，有没有受伤啊？”声音沙哑还带着点委屈，我扬了扬眉毛，今儿这是刮的什么风？！

　　我接过庆叔手里的汤碗，吹了吹，“这又是唱的哪出啊？顾大小姐？”

　　那边安静了会，然后电话断线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来，我看了眼慢慢变暗的手机屏幕，举起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