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
冥，幽也。从日，从六，冖聲。日數十。十六日而月始虧幽也。凡冥之屬皆从冥。
“快，抓住她。”一众小厮在管家的命令下，追赶着前面穿着粉衣的女子，只见那女子一会笑，一会哭，头上的发髻被抓乱了，风吹过，芦苇似的。
“哈哈哈，你们不要来抓我，让我出去玩会嘛。”女子娇笑着，嘴角咧着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然而在一众小厮看来，却如白日见鬼般惊恐。
其实不是如同，是本来。
司徒菁菁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又得换个宿主了。
眼看着宿主就要被一众小厮抓住，司徒菁菁感叹，自己真是惘为人，哦，不，鬼了。
这次回鬼宅，铁定得被姐妹们嘲笑了。
实话说来，这个宿主还是她寄住时间最长的一个，往常她只占用了三天，便被宿主家人发现，前来的道士差点要了她的鬼命。
然她虽不是个潜心修炼的小鬼，而人间的道士也疏于法术，那些本事也都是糊弄有钱人家，因此让她逃了出来，捡回一条鬼命。
道士们大都沉醉酒色不修法术，但司徒菁菁也不敢任意妄为，为害人间；听鬼宅里的姐姐们说，在遥远的一座仙山上，住着一群英俊潇洒、衣袂飘飘、法力高强的道士们，他们每在月圆之夜便下山历练，专治邪秽。
姐姐们说起他们的英姿，自是笑的花枝乱颤；谈及他们高深的法术，妖娆的身姿不禁瑟瑟发抖，让司徒菁菁这样的女子见了，都不得不心生怜爱，也难怪那些人间的男人对她们神魂颠倒了。
总之，鬼有做鬼的法则；逾越者，众位姐姐露出森森白牙，道，是你想不到的痛苦。
眼看着府上就要去请看家道士了，司徒菁菁正想着如何脱身，不料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吸出宿主体内。
司徒菁菁恍恍惚惚的来到了一处火场。
当然不是真的火场，而是酷似火场。
之所以如是说，是因为啊，她触目所及，全是红的。
待司徒菁菁的双眼适应了这火一般的红时，才发现，原来是这四周挂满了红艳艳的幡布，桌案上摆满了各种诱人的果脯。
司徒菁菁虽然化成了鬼，但看着这些美食，不由得想起了她在人间吃的那些食物。虽然做人时，没有认真品尝，但做鬼多月，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她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摸了下自己的肚皮，发现触摸到的是柔软的丝帛，而不是自己之前穿的粘稠的白衣。
说来惭愧，司徒菁菁生前好歹也是仕宦家族的嫡出二小姐；自然，和皇家公主是不能比的，然人间十六年，也是享尽人间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自是不会少的。
何况，她还有个竹马，两人两小无猜。说起她的竹马，她可以说上一天，谁让他是那么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年少有为，饱腹经纶…
总之，他是一切美好的词语化身；因此当鬼姐姐们提起仙山上的道士们，她是不屑的，还有谁能比得上她的江哥哥呢！
想她十六年的人间生涯，多么美丽优雅，风光无限；却横遭惨死，死时血溅全身，将地上的泥土都染红几尺。
司徒菁菁心想，天上飞过的大雁，看见她香消玉殒，都得在天上盘旋一圈，以示哀悼。
然最可恨，最最关键的是，她死的时候正在睡觉，啊，这是多么郁闷的事。
她真是恨死了杀害她的人，那位大哥就不能挑选个好时辰吗？没见她脸没洗，牙没刷吗？
可怜了她化作鬼时，穿着血染的白衣，头发遭乱，脸上，不提也罢，总之见者不忍直视。
这让美了一辈子的她在一群艳鬼中，真是受尽了嘲讽，莫说她们嘲讽了，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虽说死后的样子是做鬼最初的样子，据说这些妖艳美貌的姐姐们初为鬼时，亦是不堪入目的，但这种丑样是可以改变的。
据说，万姐姐死时是乱世，她的身体被难民咬的烂了好几个洞，可吓人了。那时，晚上的山林里常出没一只残破身躯的女鬼，她可怕的模样，吓坏了好些妖怪。
万姐姐这丑陋的模样，自然是不能勾引男人，吸他们精气了。她只能吸食动物的灵气，但动物与人比起来，差十万八千里。
然万姐姐就是这么好运，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遇见了一只气息微弱，濒临死亡的大妖怪。这妖怪想必法力极深，要死了，也震慑的四周的妖怪不敢前来，抢食它的内胆。
万姐姐看着奄奄一息的妖精，心里踌躇着，是把它吃了，还是掉头离开。
思索再三，她张开她缺了一边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的嘴，将那只妖吞了下去。
那一刻，只感觉她残破的五脏内服都在燃烧，随后，她便昏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是十日之后了。
揽镜相对，眉如翠羽，眼含秋波，樱桃小嘴；低眉看残破之躯体，已是柳枝一样的细腰，行走起来，婀娜多姿。
而鬼姐姐们常说，司徒菁菁是烂泥，扶不上墙。化作鬼时的这幅丑样都不能激励她修炼鬼道，整日留恋人间，想必哪天便会被某个道士收走了。
“锦鱼，没想到啊，原来你这么好看的。”
锦鱼是鬼姐姐们给她取的外号，至于为什么这么叫，据说是因为她们第一眼看见血布包裹着的她很像鱼。
“我一直就说我很好看的，你们不信。”
司徒菁菁往常被人嫌弃丑时，便会说自己为人时，容貌艳压歌舞坊的头牌；才能堪比蔡文姬；胆识大过当朝宰相…….
鬼姐姐们自然是随意听听，而她也是行口胡邹，她现在化作鬼了，那些人间的人也奈何不了她了。
司徒菁菁看着镜中人，梳着喜庆的发髻，衬的她精神好了不少；眉尾入鬓，媚眼如斯，清丽中多一份妩媚。红红的两瓣嘴唇，如初开的花朵，娇艳饱满。衣红如火，步履摇曳，顾盼生姿。
“快别看了，吉时到了。”身边的周姐姐拢了拢她的发髻，百般柔媚的说道。
“什么吉时？”
“今天可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啊。”
成亲，成亲，成亲～
司徒菁菁浑浑噩噩的被扶着上前，因为是鬼殿，她不用像人间的新娘一样盖着头巾。
鬼殿大门旁有两队穿着兽皮的小鬼，拿着乐器，鼓着腮帮子，对着天上的明月，高调的吹啊吹。
平日里的鬼殿，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冰冷气息，修行低微的小鬼，很少来此处。司徒菁菁便是其中一个。
记得上次来时，还是刚化作鬼，不懂事。
眼见着一摞摞白骨上洒满了鲜花红纸，张着血盆大口的野怪石像上挂着大红的对联，鬼殿上燃着两支红烛，灼灼燃烧。
鬼殿正中央立着一个红衣男人，身形修长而挺拔；此刻站在一群鬼中，如鹤立鸡群，很是打眼。
咫尺之遥，见新郎剑眉星目，浓眉大眼，颇有些戾气；一双凤眼，是魅人的女人只之相，然生在此人身上，只觉霸气中添一份俊秀。
在司徒菁菁探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也在看着她；他的目光如水般温柔，笑容如许久未见的春日的阳光。
司徒菁菁发觉他在看她时，不自觉脸红了。
“小心！”
万姐姐失措的声音传来，司徒菁菁只觉脚上一痛，撞到一个火热的坚硬的东西，随即她被抱了起来，看到了墨一般的眸子里红红的自己。
“红红火火，恩恩爱爱，胜却地久天长。”
鬼殿里的群鬼们欢呼着，叫喊着，看着新娘被健壮的新郎高高抱起，火红的裙子因为火盆中翻飞的热浪而层层飞扬，像是人间盛开的石榴花，美不胜收。
“娘子，这么着急吗？”
他唇角微微勾起，看着怀中的某女。
“我们以前见过吗？”他说话的方式，笑的方式，他的眉眼，都让她觉得眼熟。
“入洞房！”
还没等到回答，一个颇为威严的鬼庄重喊道。
而周遭的小鬼们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都猴急着快快将新娘子送入洞房呢！
现在他们说的，堪比宜春院里的调情，羞的司徒菁菁红的将脸埋在他怀里。
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司徒菁菁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怀抱，两人那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虽如此，两人以礼相待，未曾逾矩。
尤记两人初次牵手，那也是唯一一次。
二人于古亭，看千里烟波，一线大雁直上天际；晓风拂面，柳叶飘飞。
而如今，两人隔着生死，相见是难，相见亦不如不见。
他的身边是否早已红袖添香，红巾翠袖，揾他双眸。
“顾飞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如洪钟般响亮，如丝竹之悦耳。
树影斑驳，风移影动；殿内红幡随风而动，相近者，交相拍打；烛火临地而去，火势微弱。
在这番景象里，一谪仙般人物立在鬼殿之上，白衣胜雪，黑发入墨，眼角泪痣，更添几分妖娆。
随着他拾级而上，步履生花，地面黑影于火光中拉的修长。
来人既非鬼，亦非人。
“你想要的，我替你找到了。”他勾下唇角，邪魅肆意张狂。
司徒菁菁看着来人，觉察到顾飞庭抱着她的手力道加深了一分。
“想取，随我来。”他低低说着，好似这里只有他二人。
顾飞庭听后，扬起笑，道：“知我者，莫若飞卿。”
“等我回来。”他附在她耳边，将她置于花纹繁复的木椅上。
司徒菁菁呆呆的看着他，他这是要逃婚吗？
他柔软的双唇附在她的火红的唇上，轻轻一点，司徒菁菁看见，他朱红色的嘴唇红了一分。
顾飞庭与来人齐肩而立，宛若红白仙子。
“顾瑜，你父母许你婚约，十二个时辰内不得离开此地，你当真、要随这人走？”
“刘公，飞庭要事在身；虽辜负了父母与爱妻”他的目光在司徒菁菁身上停留片刻“但想必他们人间有知，会谅解。”
他转身，留下一红色背影，至门阶时，猛然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而端坐的司徒菁菁同时感到一阵剧烈疼痛，同是喷出一口血来。
“有违阳命，必遭反噬！”刘公叹然道。
群鬼们见新郎已去，皆摩拳擦掌，为司徒菁菁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