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罪》褪**华

15、七张信纸

　　“又是这个无聊的男人呢！”路人贾看了一眼那几乎要把纸张穿透的黑色笔迹，将信纸蜷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一旁的小黄不安的说，“贾姐，这样不太好吧…”
　　路人贾已经开始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完全不理会小黄的顾虑，只是说，“有什么不好，这年头是个人就会写字，会写字就乱投稿，就是因为有这样无聊的人存在，才有我们编辑存在的意义！”
　　小黄憨厚的笑着，路人贾早已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最近她变得有些工作狂。

　　这实在不能怨她，全都要怪发生在身边的这一系列灵异事件。
　　先是她的摇钱树寒夜月色被那面中世纪的古镜折磨的七魂丢了六魄，给她来了个蜜月旅行兼罢工。这就迫使她不得不开始发展其他下线扩展业务。
　　再次是她的同居密友神秘失踪，又要分一部分精力登寻人启示，虽然知道是希望渺茫，但是每次看到小黄相思成灾她这个媒婆就于心不忍。
　　最后还有她的那个死党天赐，虽说他一向是神神秘秘的，可是最近特别紧张兮兮的，总是说见到了妖怪——

　　妖怪？
　　难道自己是特殊体质吗？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妖怪都要往她这儿集合？
　　路人贾一边工作一边否定着自己荒唐的想法。
　　看着小黄忐忑的离开，她从抽屉的夹层拽出一个全黑色本子。

　　这是个神奇的本子，用任何颜色的笔写字上去，都会自动变成无色。
　　只有在黑夜月光的照射下，才会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
　　简直就是，天生用来做秘密日记的。

　　小贾有一个身份，是天赐和寒夜都不知道的，那就是风靡全国的情感类杂志“秘密”的幕后编辑。在这个以情感交流为主的杂志中，有这样一个匿名交流的版块，而路人贾就是这个版块的版主：纸妖。她的主要工作，说白了，就和电台白痴的“知心姐姐”一样，回答各种各样的情感问题。
　　只不过，在这个版块问到的问题，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阴暗的问题。如果不是匿名，想来它们都会一辈子烂在它们主人的肚子里，腐烂。
　　一想到自己在和一些不知道有多变态多阴暗的人打交道，路人贾就有些后怕。

　　要不是一直有她。
　　苏绿桐。

　　她就和这个本子一样，是个神秘的存在。
　　她们交接的地点，就是出版社门外第三个岔道口的那个垃圾桶。
　　因为摆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连环卫工人都忽视了它的存在，而它，就变成了她们交流的渠道。
　　路人贾会隔三差五去一次，将黑色日记本扔进垃圾桶，然后在第二天准时去取。
　　午夜时分，在月光下阅读，读那些写在人心底最黑暗最不耻的文字，然后给予回应。
　　这不仅成为她收入的主要来源，还成了她的灵感。
　　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工作中，读到这些真实的鲜活的血淋淋的冷冰冰的文字，不知怎么，会让她有源源不断的新灵感。
　　这也就是为什么，号称毒舌的新晋小编路人贾，会成为该著名出版社的王牌。

　　可是最近什么都不对了。
　　日记本上没有再出现过文字。
　　虽然她还是照旧把日记本扔进垃圾桶，照旧第二天去取，照旧发现日记本里夹着钞票，可是，再没有一个字。任她在月光下以什么角度看，都是漆黑一片。
　　这让她胆战心惊。

　　此时，坐在办公室阳光充足的一隅，她感到很安全。
　　手慢慢拂过这看似只是很前卫很个性的全黑日记本，路人贾吞了口口水。
　　不知为何，好像总能感觉到那些怨恨的郁闷的发泄的话，似乎像一条毒舌，慢慢钻进了她的潜意识——
　　“贾姐！”
　　小黄的一声呼唤，让她打了个激灵。
　　“什么事？”她整理好思绪，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来，把日记本随便往桌上成堆的杂物中一塞。
　　小黄摸摸后脑勺，“请问，那个，若纤——”
　　路人贾叹了口气，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回答：“还没有。”

　　每个人都有难心事。

　　这天晚上，加班到很晚，黑暗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给满篇腐朽单调的文章改稿，几乎要大脑抽搐。路人贾摘下眼镜做了做眼保健操，低头瞥到垃圾桶里那此时雪白雪白的信纸。
　　几乎是潜意识的弯腰捡了起来。
　　把信纸在桌面上铺平，借着电脑的荧光，分辨着这几乎要把纸穿透的笔墨。
　　暗黑的文章，充斥着冰冷与血腥，仿佛是一张大口，将读者吞噬。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投稿了。
　　每次投稿，都是直接邮递给她，没有寄信人丝毫的地址。
　　而且，玩笑般的，署名竟然是，纸妖。

　　第一次，大家都以为这真的是大名鼎鼎的纸妖写来的，毕竟，路人贾在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
　　可是，路人贾自己知道这要么是个巧合的玩笑，要么是个认真的威胁。因为纸妖就是她自己啊！她怎么会给自己写这样的东西。
　　稿子中通篇写着关于人类对□□的贪恋。那精妙的文字，几乎让路人贾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令人作呕的男男女女，追逐着不知所谓的□□的欢愉。
　　适逢扫黄打非整治月，众人皆以为这是哪个极端的读者对出版社的挑衅，戒备了几日，没有了下文，于是，这篇文章就从老总那里退还到路人贾手里。

　　第二封信随之而来，这一次，路人贾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咧咧的将信展开，放在公共桌子上以供阅读。那是一篇关于拜金主义的文，以那样清沥的笔法将名利场上上下下写的透透澈澈，不过这封信倒是也产生了一定“积极”效果，那就是出版社这个月史无前例的没有人再嚷嚷着加薪。

　　第三封信来的时候，此人无疑已经被打入的黑名单。可在一种奇怪的羁绊下，路人贾还是在第一时间阅读了文章，这一次，让她一周都没有食欲。那无休无止的几乎是胡作非为的吞食透过文字幻化成一种奇怪的味觉，让她每一次吃饭都感到恶心。

　　第四封信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敢看，除了路人贾。犹豫再三，她还是硬着头皮看完了有关于堕天使的史诗。那双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眼睛此后就一直在她脑中盘旋，伴随着一股犹如罂粟的香味。

　　第五封信，经手的助理一脸菜色。路人贾带着充分的心理准备读完这个有关人类不负责任的躲避所造成的种种灾难的文章时，心里竟然升腾起一种赞同感。总感觉有一个强大的暗影，正紧紧的拥抱着自己。

　　第六封信，是直接放在她桌子上的。出版社的同事已经从戏称她为“最坚强的心脏”，到躲闪她的目光。果然，能承受人性黑暗面冲击的人，内心深处早就有黑暗的情绪浮动了吗？对此，她给不出答案，只是，在读到那些血淋淋的杀戮的文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却又一种暴力的美感。

　　这已经是第七封信。信的笔迹越来越重，像是带着越来越浓的怨气。亦或是…妖气？
　　这个想法滋生在她的潜意识的时候，路人贾几乎要大声叫出来。
　　而写在信上的文章则让她想喊都喊不出来。
　　因为这歪歪扭扭的文字，写的就是，她自己。
　　详尽的记录了她看完每一封信的每一个最细微的感想，仿佛是解剖了她的大脑，克隆了她的思维。
　　飞快的略过文字，目光久久停留在结尾处。

　　“路人贾看完这最后一封信，将自己最后的疑问写在了日记本上，带好日记本，慢慢的走出了空无一人的出版社，在第三个岔路的垃圾桶旁，她仰望苍穹，看到了一团白光，那是神的存在。神会告诉她，她要的答案。尽管代价是，她的生命。”

　　看完最后一个字，日记本倏地自己翻开，她的手开始自己动了起来。
　　那来自她心底的话，自己跃然于黑色的纸上，化为虚无。
　　然后她的身子不听使唤的自己动了起来。
　　然后她一睁眼已经站在第三个岔路，日记本扔进垃圾箱，仰望，白光。

　　不，这不是我的意志！
　　路人贾看着白光中渐渐成形的女人，那样冰冷的微笑，如同最古老的魔咒，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我，我要你的权力。

　　一瞬间身边仿佛教堂的墙壁在崩裂，一瞬间青苔蔓延记忆，一瞬间苍老的脸被撕碎，一瞬间各种残忍的暗黑的影像和声音呼啸而来。书写了千年的罪恶，顷刻将她吞没。

　　白光中走出的女人，一伸手，黑色日记本缓缓升起，在路人贾面前展开，她动不了，只能看见那字迹慢慢呈现。

　　你到底是谁？

　　那是她在潜意识中写下的问题。

　　白光中女人的嘴型，慢慢的拼凑出一个形状。

　　纸妖。

　　第二天人们发现了路人贾的尸体。
　　出版社的同事们对此并不奇怪。
　　那些跟着她一起神秘消失的信，被当成了解释她精神分裂被冻死在寒冷的冬夜的最好的证据。
　　有时候，最有力的证据往往是看不见的。
　　就像，最深的欲念，是藏在心底的。

　　新陈代谢，出版社第二天就有了新人顶替她的位置。
　　文静的女生默默整理着那个谜一样的王牌编辑的物品。
　　嘴边一直挂着一丝含而不露的微笑。

　　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名签插在胸卡里。
　　人畜无伤的向所有人鞠躬。

　　“大家好，我叫苏绿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