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24、山洞

　　山下，钱老大在水声中醒来，他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自上而下的水流一部分击打在横亘的树枝上散成蓬发的水雾，而他正处在这水雾之间，身下是横亘交错的树枝，这是一片从崖壁上纵向生出来的巨大树丛，相当巧妙的是水雾正好将这片树丛遮挡住，这样从悬崖下往下看便只能看见瀑布飞跌下形成的水雾。

　　好一条生路！钱老大正在感叹这个山头的兄弟靠谱，冷不丁动了动身体，身下立即传来一阵摇晃，他情不自禁地往下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树丛之下，仍是百尺高度，而要从这里下去的办法，只有顺着树干找到在悬崖上的立脚点，顺着一条贴着山壁的陡峭小径小山。
　　如果刺客们再多呆一会儿，便可能会听见悬崖下发出的骂娘惨叫——
　　“天杀的，谁说这里是一条生路！”
　　他刚骂完，一条绿晃晃的绳索忽然扔到他面前，前老大忙不失迭接住，原来是是手指来粗的藤蔓编的，“你是......”他皱眉看着眼前的白衣人，这人不就是刚才将军身边那个白衣人，而在他身侧，一个黑衣人正双手抱胸，一副闲散姿态，靠在崖壁上。
　　“哟——”凤凌伸手对他打了个招呼，又指指藤蔓。

　　钱老大瞬间了意，但理解是一回事，爬过去又是另一回事啊！
　　等他战战巍巍拉着藤蔓选择手脚并用爬出去时，对面的两人正一个看天，一个看地，钱老大心中疑惑，他一直这两人在一起，但他俩感觉起来又很生疏......还是不想了。
　　凤凌见他虽然慢但好歹过来了，一手提住钱老大后腰，一手拦过身边正在看着天不知所想的另一人，“准备——”
　　尽管有了刚才被抱着跑了一路的经历，祈忧仍有些摸不准这人的行动，“准备什么？”

　　对方朝他粲然一笑，然后就这么抱着两个大活人纵身一跃，两个人的负担果然不轻松，在突出的崖壁上几番借力，伴随着钱老大最后一声尖叫也嘶声力竭，他们终于踩上了平坦的泥地。

　　祈忧脸色苍白，钱老大的脚更是一挨到地面就软了下来，整个人要不是凤凌扶住已经软塌下去。
　　“你——”祈忧好不容易从一阵眩晕中立定脚步，刚想开口，搭在他腰间的手臂却毫无征兆地一滑，他还未反应过来，钱老大惊慌失措的声音已经响起，“将军！”
　　祈忧一愣，耳边扑通一声，凤凌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黑衣背后血迹斑斑，刚才和刺客交手，他被凤凌牢牢地护在身后，没有发现他竟然受了如此重的伤。
　　钱老大飞快地探上凤凌鼻息，瞬间松了一口气，“还有气。”
　　天空闪过一道紫电，轰隆一声，雨点忽然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大人，我们得找个避雨的地方，将军这样不能淋雨的。”钱老大吃力地想要扶起凤凌，发现这实在太困难了，而旁边那位白衣公子自从凤凌晕倒后就一言不发，脸色沉重得快要死过去，看起来像是吓傻了，钱老大看了看祈忧单薄的身子，心下叹息，这估计也是个扶不住人的。
　　“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躲雨的地方，大人你就在这里照看将军。”钱老大将衣袖护住额头，便冒雨冲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直到冰凉的感觉从脸上清晰传来，祈忧的目光才从凤凌伤痕累累的背部移开，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值得吗？”，是问地上的人，又像自问，旷野无人，谁也无法回答。
　　等到钱老大急匆匆赶回来，祈忧已经将凤凌拖到了一处灌木下面，繁盛的枝叶挡住了一部分雨滴，但凤凌身上还是惨不忍睹，大半个身子都裹上了泥泞，连脸上也沾上了一些，祈忧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发湿嗒嗒地往下滴着水，原本白色的外套已经快成灰色了。
　　钱老大浑身湿透，脸颊上还有水珠滚落，“大人，前面半里路有一个山洞，很是隐秘，暂且去那里避避雨吧。”
　　祈忧点头，两人扶着凤凌，一路崎岖泥泞，半个时辰后，山洞终于出现在一片地势较高的山坡之上，火信子被雨略微打湿，山洞中有前人留下的几截木柴，钱老大颤颤巍巍地生出一团火，山洞内壁被火光隐隐照出一片橘暖，山洞口的树丛将冷风格挡在外，昏迷的凤凌被扶到最靠近火光的地方，钱老大本想脱去他的外衣烤干，又眼神犹豫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祈忧从刚才起便一言不发，沉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瞳孔中的一片空白泄露了他正在发呆。
　　钱老大放弃了想要问出口的话，直接三两下扒掉凤凌的外衣，用树枝插在火堆旁烤着。
　　光裸的后背上伤痕交错，有些已经结疤，有些还正流着血，钱老大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己灰扑扑地衣服，上面不是沾满了泥浆就是灰尘，“用这个”，一件白袍被扔了过来，凤凌脱下了外袍，只剩下里面的束腰单衣，钱老大也没有时间理会为什么凤凌将军的这位友人不亲自帮他包扎伤口，而要让他——一个俘虏干这事，不过他也没想太多，三五下包扎好了伤口。
　　最后就只剩下手掌上的伤口，箭锋只是隐隐擦破了皮肉，但伤口处却一片暗红，昏暗的光线下淤黑的血管正缓缓朝手臂上方蔓延。
　　“他中毒了”，祈忧终于说了进入山洞之后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