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漫长的时光过去》小猫悠悠

1、想问天你在哪里

　　虽说是四月份，天气却已经酷热难当，午休时间，大家都不愿意到离公司远的地方去吃饭，吃完了也赶紧往冷气充足的大楼里走，除了鹿原衫，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照例都会去地铁口旁的报刊亭买一份军事期刊或者报纸。
　　“我说原衫哪，你这也太铁杆军迷了吧？我长这么大见过天天买八卦杂志的，还真没见过天天买军事报纸的，况且都9012年了，你手机是不能上网还是咋滴？”
　　“别说了，人报刊亭还指着原衫养活呢。”
　　“哈哈哈那倒是，就当是做好人好事吧。”
　　鹿原衫拿着报纸，对同事的调侃只是以微笑回应，虽然大家总是没事逗他几句，不过依然会在太阳底下等他一起回公司。
　　2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有人会开黑放松一把，有人一分钟也不想浪费，立刻拖出折叠床睡觉，在冷气中瑟瑟发抖。
　　鹿原衫在大家的说说笑笑中回到座位，熟练地把报纸摊开，接着端起茶杯饮一口水，一副十足的老干部模样，与AI研究院互联网部格格不入。
　　他会仔仔细细地把每一篇文章看一遍，好像在做侦探游戏一般，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他的表情从期待，到平淡，大概会花费半个小时时间。
　　翻过最后一页，他的指尖不舍而遗憾地离开了报纸，然后摘下眼镜，无力地靠向椅背，接着悄无声息地苦笑一声，最后闭上了眼睛，办公室的灯也在此时熄灭，大家该午睡了。
　　在昏暗的脑海中，鹿原衫皱起了眉头，他最近一直加班，还没工夫去修剪头发，刘海就快要长到眉毛附近，好在他很爱清洗，虽然是程序员，却保持着清爽的形象，再加上他这张好看的脸蛋，大家自然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父爱般的保护欲，女同事的话，多少也有母爱泛滥的冲动。
　　这样一个形象的青年，却是坚持买军事类期刊的人，让人不禁对人的多面性这一议题提起兴趣。
　　然而，他所期待阅读的，只是一个名字，一个指挥官的名字，一个男人的名字。

　　“江，止，戈。”
　　黑板上出现了三个潇洒的粉笔字，少年放下粉笔后，背后传来同学们惊讶的议论声。
　　“哇啊～～好帅气的名字！”
　　“他的字写得好好看...”
　　有男生们觉得很酷而大声称赞的，也有女生们觉得害羞小声讨论的，讨论少年的名字，长相，身高，性格，女朋友，鞋子，爱好，原来的学校，家庭住址...
　　“安静！安静！”班主任拍了桌子，咳嗽了一声，让少年的自我介绍得以继续。
　　“大家好，我叫江止戈，今年14岁，之前在国外上学，希望大家多多关照，因为我还有些不熟悉普通话，请大家见谅！”
　　他说完后不好意思地朝同学们鞠了一弓，又引起教室里一片兴奋。
　　“你为什么叫江止戈？”
　　突然平时最活跃的那几个学生开启了转校生提问环节。
　　少年真诚地回答道:“可能因为我家里都是军人，所以爷爷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哇哦！那你家有将军吗？”
　　“你爷爷打过仗吗？你爸爸是什么级别啊？军师旅团营连排，是哪个啊？”
　　“诶，没想到你这么懂啊？”
　　“哼，那当然，我军棋玩得贼溜！”
　　场面一度不受控制，然而最尴尬的不是站着被好奇的提问淹没的江止戈，而是站在他旁边，一直被忽略的另一名转校生，鹿原衫。

　　鹿原衫在刺眼的灯光中抬起了脑袋，胳膊被压得发麻，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他再次把脑袋放在了胳膊上，歪着头看向窗户，玻璃上似乎出现了与江止戈初次见面时，那家伙尴尬又惊恐的侧脸。
　　那是2008年，初三上学期，他们作为转校生被安排进了同一个班级，鲜艳夺目的军人世家的少爷，和瘦弱的普通人家的少年，如果没有江止戈的铺垫，大家应该不会花那么久的时间才记住鹿原衫的名字。
　　“那你们两个就先坐一起吧，过段时间再给你们调位置。”
　　同为转校生的身份，心理上应该会有所依靠吧，班主任据此为他们安排了座位。
　　鹿原衫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老师，又看了眼远在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他张了张嘴，这一举止被班主任发现，细心的老师立刻小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鹿原衫赶紧摇了摇头，接着在同学们的目光中走向了后排。
　　站在这里果然会有些看不清黑板，还是应该去配眼镜的，鹿原衫以为不至于会坐最后一排，所以低度的近视一直放任不管。
　　“你先选吧？”
　　鹿原衫被江止戈的话打断了思考，他愣了一下，看到江止戈微笑着看着他，心想这个人还真有礼貌，如果他再礼让的话说不定两个人会干站在这里，于是便说了声谢谢后，坐在了靠近窗户的位置。
　　江止戈跟着坐在旁边，刚一坐下，前桌的同学立刻转过来聊了起来。
　　就这么受欢迎吗？鹿原衫把书包整理好，莫名觉得有点烦躁，要是能让他安安静静地适应新环境就好了，可惜身边坐了个聚光灯，想到以前班里那些受欢迎的同学，每天身边都围着叽叽喳喳的人，他就觉得头痛。
　　转校生的新鲜劲还没有过去，可是上课依然会继续，一上来就是大魔王数学课，数学老师可不会管什么新学期，一句废话不说，直接开讲。
　　“王老师，您不说两句开学致辞吗？您让我们适应适应啊。”
　　“你们以为你们还是一年级呢？马上就要中考了，哪有时间跟你们啰嗦，想听大道理啊，去楼下听去，把书拿出来，李赫，说你呢，少给我接下茬。”
　　叫做李赫的男生歪着身体坐着，一只胳膊还搭在后面同学的桌子上，他总是能引起全班的笑声。
　　鹿原衫一下子就记住了李赫的名字，在之前的学校里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李赫这种类型，喜欢搞怪，接下茬，不过这种类型的男生本来就受大家欢迎，所以可能他和所有人都很要好。
　　我在想什么呢？鹿原衫拿出笔记本，现在重要的是中考，朋友这种事随缘就好了。
　　数学老师是古典派，板书写得非常漂亮，鹿原衫眯着眼睛，吃力地记着笔记，放学后一定要赶快去配眼镜，他一边想着一边翻出课本对照着整理。
　　开学第一课没有任何悠闲的时间，紧凑而饱满的课堂让大家觉得好像已经上了很久学一样，下课铃响起时，同学们瞬间松了口气。
　　鹿原衫放下了笔，光顾着抄板书，听课效率都下降了很多，好想马上去配眼镜，就在他在心里叹气时，一个写满字的笔记本伸了过来。
　　“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的。”
　　江止戈刚把笔记本递过去，因为下课铃声的原因，很快就有同学走了过来。
　　“谢...”
　　鹿原衫的话还没说出口，江止戈就被人热情地带出去进行课间休息了。
　　经过自己思考后的笔记以干净漂亮的字呈现在纸上，图也画得十分整齐清晰，鹿原衫不禁感叹这是他见过最好的笔记了，虽然这种事好像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可是除了努力学习之外，他也没有关心过其他的事情，能记出这么好的笔记，证明江止戈的成绩也不错吧。
　　可恶啊，这么一来不就是完美的人了吗？而且从见面到现在都一直被他照顾...
　　鹿原衫抄着江止戈的笔记，心里竟有些不爽。
　　“哇啊，早上没有看清楚，果然你长得好可爱啊！”
　　什么？！鹿原衫惊讶地抬起头，原来是李赫倒坐在前面同学的位子上，正露出一张大笑脸看着自己。
　　“你说什么可爱？”
　　鹿原衫不喜欢这种描述，皱起了眉头。
　　“嘻嘻，我以为转校生是女孩子呢，对了，我叫李赫，你在干嘛？还在记笔记啊？”
　　李赫拿起江止戈的笔记本，赞叹地说了几句“好叼这笔记，你抄完了也借我抄抄。”
　　鹿原衫呆愣地看着李赫，对这个自说自话的人表示疑惑。
　　“干嘛盯着我？”李赫摸了把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鹿原衫立刻否定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应该这样对刚认识的同学说话的，可是鹿原衫最不喜欢这种被别人取闹的感觉。
　　“喔，我想问你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来着？”
　　鹿原衫又吃了一惊，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这么吃惊干嘛？我看你刚转过来，怕你找不到地方吃饭嘛，你别说这学校真的好大，不熟悉的话说不准会迷路的。”
　　“迷路？”
　　“哈哈哈，你这惊讶的样子好像我家的猫啊，眼睛瞪得这么大。”
　　果然是在取笑他吗？总是说这种逗弄女生的话，鹿原衫的表情立刻冷淡下来。
　　不过李赫是在关心自己，这一点不会错的，要是拒绝他会不会有点过分，而且鹿原衫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好吧，谢谢你，那中午就一起去吃饭吧。”
　　“ok，下课后我来找你。”
　　李赫站起来顺手揉了揉鹿原衫的脑袋，鹿原衫不爽地拍开了他的手，就算再怎么自来熟，也不希望对方总是做这种动作，虽然他以前就经常被同学揉脑袋，可是他最不想发生的事就是在这个学校也和以前一样，被女生逗弄扎辫子，或者被男生揉头发。
　　“哈哈，果然好软。”李赫只是嘻嘻哈哈地笑了笑，然后说了声拜拜就走了。
　　可恶...中午还是不和他去吃饭比较好吧，如果一上来就和这种人成了朋友，就又会不自觉地被卷进他们的圈子里。
　　我是来安安静静学习的，不要再和那些光鲜亮丽的家伙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