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十四章和第十五章 ...
-
我看着床上这个老人,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5岁的时候。
他是我爷爷。
爷爷闭着眼睛,呼呼喘着粗气。
爸爸说:“爸,我回来了。”
二叔说:“爸,是大哥回来了。”
爷爷还是只喘着粗气。
家里人说,前天姑姑回来的时候,爷爷的手还能动一下,这两天,就只会喘气了。
几个姑姑婶婶在旁边抹着眼泪。
我躺在小婶婶给我铺好新床单的床上,睡不着觉。
爸爸还守在爷爷屋里。
我忽然想不起来,今天爸爸有没有吃药。于是爬起来去找他。
老家的房子挺大的,前年翻新过了,垫了新的地砖。我记得小时候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通电,地也是泥的,我来了一天就吵着回家不吃饭。那时候爷爷奶奶对我的吵闹似乎挺手足无措的,对着我又拍又哄。前几年奶奶已经不在了,现在爷爷也不行了。
我觉得挺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老公打手机来问情况,我大概说了下,又问了孩子。
老公说;“我们都挺好的,明天我妈会来帮忙。他们刚刚才睡。你自己也当心点。”
我“恩”了一声,挂掉电话。
在我口袋里的小丑探出小脑袋,说:“妈妈还在生爸爸的气吗?”
我问:“小丑,你怪爸爸吗?”
小丑摇摇头。
忽然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咬我的裤脚。
一看,是一只小白狗。
今天进门时就看见这只小狗了,是家里的灰草狗生的,一窝都是灰的,就它一只浑身雪白,比较胖,也顽皮。
“去去去。”我撵它。
小丑说:“这是丧狗。”
我说:“啊?”
小丑说:“披麻戴孝的丧狗。”
我看看小白狗,在前方的地上撅着屁股嗅着地面找吃的。
我进爷爷屋里找爸爸。
二叔在小寐,爸爸在给爷爷擦身子。
我说:“爸爸,等会也睡会吧。”
爸爸说:“等会你叔叔醒了我和他换。”
我问:“你药吃了吗?”
爸爸说:“恩。”
我看了眼爷爷,说:“我帮你看一会,你和叔叔一起睡吧。一路上你就没怎么休息。明天还好多事呢。”
爸爸想了想,说:“好吧。”靠在旁边的椅子上,又说:“有事叫我。”
我说:“好。”
我看看爷爷的盐水瓶,还有大半瓶。小叔是医生,这两天爷爷没办法吃东西,全靠盐水维持着。
看着看着,我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好象还是5岁的时候。
爷爷坐在家门口,啪嗒啪嗒的抽水烟。
看见我,说:“你好久没来了,给我带香烟了吗?”
我一下子醒了。天已经亮了。
我把我的梦讲个大家听。
爸爸说,他也做了梦,梦见爷爷忽的坐起来,声音洪亮的叫了他一声:“老大!回来了!”
又说:“老大,看好我的盐水,别叫被子压着了。”
爸爸那时候就醒了,看见被子真的压到爷爷吊盐水的手,连忙挪开了。
大家都说,爷爷虽然不能动,其实脑子还是清醒的。
上午,我去村里的小卖店,买了两包店里最贵的香烟,摆在爷爷枕头边。
下午,最小的一个姑姑也赶回来了。
晚上我在洗脚,听到姑姑在叫:“爸爸没气了!”
我赶过去,已经听不到爷爷喘粗气了。
小叔搭爷爷的脉,说:“只有微脉了。”
爷爷昏迷近5天,在所有的孩子都到齐之后,最终去了。
爸爸哭的很厉害。
虽然爸爸从16岁当兵后就离开了家乡,但我知道,他的心里,把老家人是看的极重极重的。
我看着爸爸哭,自己的眼泪也留下来。
这一个晚上,没有人睡觉。
————————————————————————————————————
第二天,我的嗓子哑了。
吃早饭的时候,堂妹美怡递给我一颗润喉糖,说:“我的嗓子也哑了。”
美怡是二叔的女儿,比我小几岁。高中毕业就到成都打工了。
爸爸家的女孩子都挺漂亮的,大眼睛,身材丰满,除了我,我长的像妈妈。
美怡说:“堂姐,这是我男朋友。”
我“哦”了一声,对美怡旁边挺清秀的男孩笑了笑,想起来这次美怡是带男朋友一起回来的。
我说:“我听美怡说过,你是学美发的?”
男孩子腼腆的笑笑,说:“恩,我打算以后开个店。”
我说:“满好的。”
又说:“本来说你们今年要结婚的?”
美怡说:“本来是的,但现在爷爷没了,爸说先放放再说。”
我点点头。
上午师公来了。
老家的习俗,人死后何时落葬是很讲究的,要请师公算。因为当地人都是土葬,不像城里人,是火葬的。
这个师公,据说是附近很有名的。我看着他的样子,就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普通人,比我大不了几岁,看不出什么特别。
他看我望着他,对我笑笑。
师公算了一下,最早的吉日也要7天后。
我心里想,虽然不是夏天,但尸身在家里停放7天,会不会发臭呢?
爸爸和叔叔们却很感激,请他喝酒吃饭。
师公好象也想到了我想的问题,说:“你们去准备些冰块放在老爷子周围,天比较热,不要出味了。”
马上有堂哥去办了。
师公吃酒的时候,那只小白狗一直溜达在他身边。师公很喜欢它,丢了肉给它吃,小白狗开心的尾巴直摇。
师公说:“老爷子的事办完后,这只狗崽子送给我吧。”
二叔说:“有好几只呢,您随便挑。”
师公笑笑说:“就它了。”
虽然爷爷要7天后才下葬,但这7天里事情却很多。
爷爷80几岁走,在当地是长寿的,所以,要摆白喜事,吃豆腐饭。
所有的亲戚朋友,乡里乡亲都请来了。
吃了三天豆腐饭,摆了三十三桌。
这几天,我才了解爸爸家原来有这么多人。
不算朋友乡亲的,光爸爸这样直系的,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各房的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孙媳孙婿,重孙子孙女,不算没来的,加起来就近4,50个人,还有爷爷的兄弟姐妹这一支,奶奶的兄弟姐妹,还有各位亲家表亲,总之,我觉得全到齐的话,5,60桌都不止。
这么多的人,每桌的菜还是很丰富的,鸡鸭鱼肉都有,请人搭棚烧的,每桌的成本才200多元,便宜倒是很便宜的。
草台班子也请来了,吹吹打打,很热闹。
我和小丑悄悄说:“怎么弄的和结婚一样?”
小丑说:“白喜事,也是喜事。”
这几天师公和几个徒弟一直在爷爷的房间给爷爷念经超度,爸爸说要念满三天。
我问:“请他们的费用贵不贵?”
爸爸说:“对外的要价不便宜的,但我们是同族本村的,要优惠一点。”
然后几天,串门的比较多,爸爸也很久没回来了,见了很多亲戚朋友,很感慨。
第六天,二叔领着我和爸爸去扫墓。
爷爷家里,有自己的山,很多亲人,都葬在自己家的山上。
山很大,郁郁葱葱的,我跟着他们,一个个墓碑拜过去。
爸爸说:“今天满顺利的,这么多的墓碑,都找到了。我以为,树都长高了,很难找了。”
我说:“我们是他们的亲人啊。”
要下山了,我们坐在石头上歇一会。
很舒服的山风吹着。
我把小丑从口袋里拿出来,摆在石头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这时候,一只土色的小动物不知从哪爬出来,蹲在我脚边,
好象在晒太阳。
我吓的大叫:“蛇!”
二叔看看,说:“不是蛇,是四脚蛇。没毒的。”
说完嘴巴里嘟嘟嘟,用手把它赶走。
我匝舌:“这么大的壁虎?”
第7天一早,二婶起来,哭个不停。
她说,爷爷给她托梦了。
爷爷说,奶奶走后几年,都是她照顾自己,谢谢她了。现在他走了,把她的麻烦也带走了。
二婶哭着说,爸爸这样说,让她很难过。爷爷在世时,自己经常和他吵架。
爸爸说:“爸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情的。”
二婶哭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