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风起星月》云墨桑桑

6、第六章

　　就是这张脸，自他十岁起，便屡屡出现在梦中，十二年未曾变过，这件事，他一直隐藏于心，绝无第二人知晓！
　　此刻的他，已是震惊到哑口无言，恨不得立马入梦去将那人给揪出来问个明白。

　　十二年前，戚子风正好十岁，而他的嫡亲妹妹只有六岁。他们跟随母亲，一路风尘仆仆，日夜赶路，历时数月后，终于从庆安都城赶至了落霞镇。
　　“母亲，入了城门，便能见着父亲了吧？”一想到马上便能见到那威风凛凛的将军父亲，十岁的小子风不由将头长长探出了马车窗外，左右眺望。
　　“快了，快了，你父亲值守应是在城北，穿过这条街，便能见着了。”戚母温柔地答到，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你且耐心着些。”
　　“母亲，父亲那儿真有很多很多的糖吗？还是不同味道的？”妹妹眨着大大的眼睛，同样激动地望着戚母。这一路，每当她身子难受时，哥哥便是如此哄她的。
　　戚母无奈地刮了她的小鼻子，未曾回答，只是笑着。
　　“妹妹，母亲叫你少吃些糖，你昨日还掉了一颗下牙呢！”
　　小子风收回天真的模样，摆起了好哥哥的架子，格外认真地教育起来。
　　“可是我已经很久都没吃了呀，哥哥，你给我买嘛～好不好嘛～”
　　“哥哥……”
　　“哥哥……”
　　戚子风从小便拿这乖巧可爱的妹妹没有一点办法，每当她有求与你，便会紧紧将人抱住，奶声奶气地苦苦相求，直至达到目的，才欢脱地松开手。
　　此时的小子风早已是败下阵来，没有一丝威严，连声道：“过几天，过几天哥哥就买给你啊，你才刚落了牙，我怕你伤了根。”
　　“好，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妹妹的眼睛瞬时弯成月牙，咧起嘴角，吧唧一口，亲在小子风的脸颊之上，直亲得口水连连。
　　一时车厢里嬉笑一片。
　　见到父亲那一刻，戚母与兄妹二人皆是激动得泪水夺眶而出，就连铁骨铮铮的将军戚路远，也是眼含泪光。
　　跋山涉水，时隔两年，终于是，团聚了。
　　这一夜，戚父高兴得喝了不少酒，平日里千杯不醉的他，此时才刚刚饮完两杯，脸上已经泛起了红霞。
　　戚母推脱不过，也笑着小酌了几口，家宴上，几人说说笑笑，竟是到了夜深，才起身入睡。
　　边关的集市果真与都城的大不相同，琳琅满目的外来物品，香甜可口的酥油奶茶，还有繁复精致的针织事物，都叫两个孩子看花了眼，接连几日，两兄妹都是吃过早饭便冲出了府门，直逗留到傍晚才肯回家。
　　相聚的时日总是过得飞快的，分别之日很快便如期而至。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这次的分别，竟是痛彻人心，再也不见！
　　乌金铁骑突然夜袭城关，他们将无数的火石尽数投向城墙，霎时间，墨黑的天空火光冲天。
　　几番激战之后，守关将士终是抵挡不住，让贼人找到空隙，涌进城来。黑压压的骑兵提刀而入，见人便杀，越杀越狠，竟是一路冲到了将军府！
　　此时，小子风与妹妹正瑟瑟发抖地躲在草垛之中，丝毫不敢出声。父亲将他俩藏好后，便转身上了城墙，草垛里藏不下戚母，她只得藏进那个有些瞩目的水缸。
　　敌军闯入将军府后，仔细搜罗了一番，能杀之人已然杀完，便欲满足地转身离去。却在经过草垛时，察觉到了里面的异样……
　　眼见敌军渐渐靠近，戚子风不敢大声言语，只能在心底竭斯底里地怒吼：“妹妹，不要害怕……别抖了……求求你……别抖了……别抖了……”
　　他一边稳住身形，一边泪流满面，泪水疯狂地糊住了双眼，眼看妹妹抖动得越加厉害，终是无法控制，大声地哭了出来：“哥哥，我怕……我……”
　　顿时，一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此时的她，却已是呼喊不出声了，一把寒光刺眼的长剑，正端端插进了草垛，刺进了妹妹的心脏……
　　戚子风双眼变得猩红，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里面滚落出来。他的嘴唇已经被咬破，溢出鲜血，汩汩腥味和着眼泪的苦咸，从唇齿之间咽至口中，一路灼烧而下。
　　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紧握双拳，让自己不可动摇，不可昏倒，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藏身的草垛，一点一点，变得通红。
　　鲜血一路流淌，淌到他的脚边，撕裂了戚子风的肺腑。
　　那乌金骑兵还欲查看这处草垛，却骤闻一声“乌金将士不得恋战”，便深深朝他看了一眼，得意地一笑，转身离去。
　　他就是要让这草垛里的人，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感受到全身冰寒的怯意，这远远比杀了他，来的更加有趣。
　　敌人撤退后，小子风再也无法坚持，重重地昏睡过去，模糊中，戚母撕心裂肺的哭喊传到耳边……
　　至此后，回到都城的戚子风便再也不会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日无休无眠地操练，每一本兵书，他都翻阅了无数遍，直到将那些字深深刻进脑海。
　　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转眼变成了冰冷如铁的机器。食之甚少，却过度操劳，时日一长，终是难以支持，高烧不退，病于床榻。
　　他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梦境里，全是妹妹笑嘻嘻叫他买糖的身影，他内疚得连连后退，嘴里一直胡乱地说着“对不对……对不起……”，留下的眼泪沁湿了床榻。
　　眼看，竟到了连御医也无法医治的地步，两位御医一合计，便得出个“时日不多”的结论来。戚母每日以泪洗面，一想到会连失两子，便数次哭晕于榻前。
　　她的痛哭，未能唤醒戚子风，却有一个身影，突然闯进了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