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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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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于老从与医女双双从立春屋里出来,已是天色将暮时分。
医女奉了旨意要留在公主府一段时间的,并不急着回宫。赵衡让立夏去招待医女,她亲自送于老和沈惊松至大门外,安排了公主府的马车分别送沈惊松和于老回家。
于老上马车前,道了一句:“明日老朽再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如何,她脚上骨头都碎了,切记不可让她乱走动。”
赵衡道记住了,亲自目送人离开后,方转身回去看立春的情况。
她走到立春屋外时,屋里立夏已经在围着立春团团转,嘴里唠唠叨叨的说着话:“哎呀,医女和我说这阵子你都不能动,今晚开始我和你睡一屋,不管你要起夜还是要做什么,我都背着你去。”
立春故意逗她:“你守着我,公主身边便没有可信的人了,难道你要为了我,而不管公主了?这若是被公主知道,指不定怎么伤心呢。可你若是为了公主,不来照顾我,我心中也难过得紧呢。”
屋里顿时就没了声儿。
想来是立夏犯了难,不知道该在公主和姐妹之间选谁。
片刻后,立春憋不住笑出声来,立夏总算明白她在逗自己玩,立即佯做恼怒地扑过去挠她道:“你这坏蹄子故意逗我。”
立春被她挠得痒痒,偏偏行动不便想躲也躲不开,转念间计上心头,“哎哟”一声痛呼道:“立夏你碰着我脚伤了。”
立夏忙收了手,一脸狐疑地看着立春,明显不信。她只碰到了立春身上,完全没碰到脚,可看立春皱眉喊痛的神情,又不似作假。
“罢了,看在你是伤患的份上,你逗我,我也不与你计较了。”立夏十分大方的表示,“这段时间,我就给你做牛做马,任你差遣一阵。”
说着她又压低声音,“至于公主那儿,让莲巧先在公主跟前伺候几天,莲巧心细性子也伶俐,就是不知道人可不可信。”
立春听着也怅然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脚上,喃喃道:“公主身边如今只有我们两个可信的人,太少了。”
立夏想起立秋立冬以及公主府的旧人们,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元气满满地道:“人太少那便添几个就是,你快快将脚养好了,好去给公主选几个稳妥的丫头回来,挑人这事还是得你来,你看人准。”
立春含笑道了声好,顿了下,又语带调侃地问:“你就不怕我挑了人回来,公主看重她们越过你?”
立夏翻了个白眼,“若是你挑回来的人真心待公主好,别说公主看重了,我都要敬她们十分。”话说完,方反应过来“嗨呀”一声抬手戳着立春:“立春你这心眼怎么越来越多了,竟试探起我来了!”
立春顺势躺在榻上,试图躲开立夏往她咯吱窝戳来的手,两人在屋内笑倒一团,笑声轻松欢快,勾得窗外枝头上停着的鸟儿也跟着叽叽喳喳叫起来。
屋外的赵衡抿唇无声笑了笑,没进去打扰这两人,转身走了。
次日一早,于老就上了门。
这一回,沈惊松没再陪着上门,只于老一人。但哪怕只有他,公主府里下人也依旧恭敬有加,客客气气的将他带到了立春的屋里。
彼时赵衡正用早饭,待她吃完走到立春屋里时,于老爷已经替立春换好药了。
赵衡恭敬道了声于老,于老“嗯”了一声,起身背上药箱便要走人,赵衡想留他,于老掀起眼帘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了句:“公主有心了,那便送一送老朽罢。”
赵衡自然应好。
立夏以为只送到门口,便留在立春屋里,和宫里的那位医女一道收拾药渣滓,让莲巧跟了出去。
熟料赵衡送于老到大门,于老忽然开口:“老朽写了个方子,以后只管按着方子煎药服用,立春丫头的伤足月便可痊愈。”
赵衡正要道谢,又听于老接着道:“不过那方子,老朽今日出门得急,忘记带过来了。”
这意思是要她亲自去取药方了。
赵衡眼眸一深,颔首微笑,正要吩咐一声再备辆出行的马车时,一旁莲巧已经开口叫门房去备车了。
这丫头到真真是机灵。
待马车备好,赵衡带着莲巧,与于老各乘一辆马车,缓缓朝于老家中而去。
不过两刻钟便到了。
马车照例还是停在巷子口,下了马车,走过渐行渐幽暗的巷子,还未到于老家门口,便远远看见一个半人高的孩童,从门口探出了半个身子,歪头歪脑地往巷子口看。
看到赵衡与于老一行人,小孩半个身子顿时缩了回去,随后又听“吱呀”一声,似是开门的声音,那小孩这才连蹦带跳地跑出来,垫着脚尖朝于老喊了一声:“师父回来啦!”
顿了顿,又看向赵衡和她身后的莲巧,“呀”了一声,语调欢快地道:“好看的公主殿下带着一个侍女小姐姐也来啦,难怪早上喜鹊临门叫得欢,原是要告诉我今日有贵客上门哩。”
一句话,把赵衡和莲巧都哄得面露笑容,觉得这小孩儿真是讨人喜欢得紧。
于老朝小孩一拧眉,斥了一句:“小子又来油嘴滑舌,今日功课完成了没有?”
小十一听,咧开嘴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脸,小大人一般朝于老道:“今日贵客临门,应当紧着接待贵客,功课这等小事,在公主殿下面前,不足为道也。”
于老伸手在小孩额头弹了一记,方对赵衡道:“这是老朽的徒弟,名叫小十,平日惯会偷懒,偏又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巧舌善辩,每每老朽想罚他都叫他说得心软不忍下手。”
于老提起这小孩,语气中不难听出宠溺,显见也是极喜欢小徒弟的。
赵衡含笑点点头,小孩她见得多了,不管是出身世家还是寻常人家的,都不似眼前这个小十讨人喜欢,见了她全无拘谨之色。
小十一马当先,一边迈着小短腿朝屋里跑,一边欢快地喊:“公主殿下到医馆来做客啦!”
于老拦不住已经风似滚进屋里的小徒弟,笑骂了一声“泼皮猴子”,便侧身引赵衡入屋。
这个坐落在市集深巷的宅子,并不像赵衡以为的那样狭小逼仄,恰恰相反,这宅子宽且深,共有三重院落。进了大门,绕过照壁,顺着甬路前走,东西厢房各分左右,正厅三间,俱安了屏风四扇。
赵衡跟着于老一路往里走,进了二门,映入眼帘却是一方占地广阔的院子。院里栽满草药,仅留一条由碎石子铺就宽约三尺的路通向前厅。几个青衫少年人,在这方院里的草药之间,或是弯身松土,或是提水浇灌,皆神态轻松眉宇带笑,颇有几分悠然药园间的自得。
见到于老,几个少年人皆停下了手中动作,站起身,恭声垂首喊道:“师父。”
于老朝他们一挥手,道了句都忙吧,却并未介绍赵衡的身份,只将赵衡引到至二院的书房中,小十早已奉茶侯着了。
“劳公主稍候片刻,老朽去将药方取来。”于老借口去取药方前脚离开,小十后脚就跟出去了,走到门槛外,却又停下来,朝一直跟在赵衡身边的莲巧道:“我想去厨房端一些刚出来的药膳点心招待公主殿下,可是我一次只能端一盘,侍女姐姐你能不能随我一道去搭把手呀?”
小十一脸天真烂漫的神情,寻常人见了定是忍不住拒绝的。莲巧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看向了赵衡。
待赵衡点头道了句去吧,莲巧这才应声随小十而去。
书房里便只剩下赵衡一人。她也未喝茶,只踱步到书架前,一列列看下来,书架上全是医书古籍,竟没有无一本列传话本的闲书。
父皇曾说过于老嗜医如命,天下间再没有比他钻研医术更痴迷的人,如今从这满满几架子的医书来看,父皇的话果真不假。
只是不知是不是身在医馆的缘故,这书房里散着股淡淡的药味,连带这满架子的书也不例外。
赵衡几不可见地嗅了嗅,这书架的书药味似乎更浓一些。她正疑惑,忽而见靠墙的那面书架动了起来,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里缓缓向一侧挪开,露出了一间光线昏黄的暗室。
这书房,竟还有另有乾坤?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碰到,暗室的门没道理会自行打开。
赵衡心中警觉,本能要往后退,却见一个人影从暗室缓缓走了出来。
待那人走出来,看清其面目后,赵衡神情顿变,话脱口而出:“谢——”
“颐”到了嘴边,她反应过来,怕惊扰到外头院里侍弄草药的少年人,又吞了回去,眼也不错地盯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这是谢颐。
在于老说他药方忘带,暗示她亲自来取时,赵衡就已猜到这一趟不仅仅是取药方这么简单。但纵使是心有准备,却还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谢颐。
谢颐,怎么会藏在于老的医馆中呢?
他怎么敢?
赵衡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怕声响惊到外头院里的人,她放轻了声音问:“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