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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扼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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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嶷闻言笑意消弭,神色骤冷,仙使冷不防跌入她寒潭般的眸中,竟被她的气场吓得全身一震。
“本君衔玉而生,坠地时赤光绕室,祥云纳彩,异香三月不散,亦未受雷霆万钧之怒、百道轮回缠身,落地便是女君之身,本君也是凤凰族唯一的女君,将来必承南鸾仙君之位。即便本君将尔等诛杀,你家上神也未必敢触天君霉头来找本君的麻烦,你区区下人又有何资格和本君讨价还价。”
像是很满意一众接引宫人的惊恐神色,她继续说:“行,今日我就直说好了,除非白世从北海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的来流云宫求我,否则我绝不会踏入北海半步。”
仙使骇然睁大眼。
九嶷踩上台阶,走了两级又停下,侧目,又笑得甜腻腻的提醒:“若是下次有缘再得见诸位,望诸位千万要管住各自的嘴,因为我耳朵根干净,实在,听不得腌臜东西。不然,我就打死你。”
停在一角飞檐上的流萤振翅飞离。
回到寝殿,九嶷遣走了宫人,颤抖着身子按着案牍坐下。她抚上跳动的心口,感受着了手心下的温热,眸中的山光水色消弭,换上了晦涩难懂的绝望。
良久,她低低笑了声。
鱼朱担忧的站在门口看她,见她似笑非笑的凄然落魄模样,终没忍住拧眉上前道:“女君这般舍不得,便不该回绝了接引宫人的。”
九嶷睫毛冷颤,她沉沉道:“我并非舍不得。”
“那……”
“我只是有些恍惚,困囿我千年的魇魔,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我给及早扼杀了。”
鱼朱听不懂,“什么……”
九嶷忙闭上眼,将晦暗的绝望尽数隐于其中。她脸色惨白,紧咬着下唇,额上生的冷汗津津,乌黑的发散落在脸颊处,黑白的明显对比,显得脆弱而昳丽。
她哑声道:“我前两天做了一场梦。”
鱼朱:“梦?”
“我梦到我如愿进了青栾宫,我为白世做了好多,但是他不肯爱我,后来我不爱他了,我嫁给了别人,他却又不愿意了。”
“后来呢?”
九嶷紧闭着的眼,自缝隙处溢出一丝晶莹。
她却像是解脱般的松了一口气。
说:“他杀了我的丈夫。”
擦拭干净双眼,再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眸里再现昔日的春日流水,便还是那个不可一世、清冽雅致的九嶷女君。
她说,“我有些事出去一趟,若还有闲人拜访,悉数赶走就是。”
鱼朱还没从这三言两语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中回过神,听此忙问:“女君去何处?”
“我去找司命。”
可没料到,司命最近正在写《重生之凤女追夫》,故而九嶷才刚试探问这世间可有重生这回事时,司命立刻就要藏他的宝贝话本:“女君,白世上神就算是下界入凡,他的来世他生断然也不是我等普通仙使能写得出的,更添不上你。”
九嶷笑:“我知道。”
“女君尽早断了来生和上神再续前缘的心思吧。”
九嶷仍在笑:“我和他已经断了,哪可能干那事。”
司命却仍抱着天书不肯松手,任她如何忍着性子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就是不再开口,九嶷彻底没了耐心,一脚就踹了上去,“娘们似的,你看看你自己受不拉几的样儿,再不说我就打死你。”
司命瑟瑟发抖,不畏强权,“女君你看看你自己剽悍的模样,男人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于是——
半刻钟后,司命:“啊疼疼疼疼!”
活动了下筋骨觉得神清气爽,却不料刚出宫门,就见黑不溜秋的青鸟对着她就是一句:“女君,昆仑山出事了——”
九嶷拧眉打量道:“你谁?”
被烧焦了的青鸟:“……”
——
“咳咳……”
红色流萤穿过挂着飞花点点,绕过外庭回廊,无声无息的避过宫人,循着清苦药香飞进内室,停在了一人指尖。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如葱。
似是听到流萤说了什么,倚在榻上的青年抑住了闷咳,轻轻掀开了眼,他的脸色虽带着病态的苍白,但长睫下的眸却蕴染着高山青空,端的是仪态翩翩、风雅无双。
不多时,有人推门而进,正是前去迎接九嶷的仙使,他举着手中信笺和瓷瓶,将此事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唯独漏过了宫人谈论九嶷的那段。
青年听罢,挥手,“你们去吧。”
仙使见自家上神果真未对此事上心,不由松了口气,领命正欲退下,稍顿下想起了什么,“去何处?”
“从何处来,就去何处。”青年抿紧唇,冷漠的眸色却已证明了一切,“我不喜别人多嘴,更不喜别人欺骗。”
宫人离去,停在青年指尖的流萤方振翅飞离,在半空幻化成了红衣白发、美如妖孽的男人。男人身形微动,眨眼便倚坐窗前,他用桃花扇撑着下巴,望着青年的眼妖冶而多情。
看着自家挚友这副似马上就要行将就木的破败身躯,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啧了声:“那凤凰族小女君脾气当真火爆,矜贵又昳丽,很是对我的胃口,我决定了,要去追求她。”
青年冷嗤:“她那种人不会有真心。”
花绶将桃花骨扇徐徐打开,“你怎么知道她给你的不是真心?”
“她早就得了天君的信笺,却没派人送至北海,在我派人去请她时方才亮出,不就是为了给我难堪?”
花绶砸吧着嘴分析:“你不觉得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青年冷凝神色,道:“若是真心,这般做,可能甘心?”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
花绶同情的看着他:“她对你死心了呗。”
青年似是眉眼稍怔。
花绶打量着青年,突然心领神会的取笑道:“你该不会后悔了吧?哎哎哎,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得到时不珍惜,失去方知后悔莫及……”
青年凉凉道:“你想挨打。”
花绶不屑的扬起下巴:“你看你现在虚的……来来来,老子让你三招。”
……
呵。
一刻钟后,被打回原形的花绶痛心疾首,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只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