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闲云野鹤 蛟龙桃花·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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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萍儿的引路下，胡里和水天很快便进了小镇，集市上摆卖的东西，又吸引了水天，胡里好不容易拉住了那小狐狸，才得以前行。不多时，三人远远地看见了在酒肆打酒的成碧和陆离。
水天也不需要胡里或萍儿言语，便认出来了那两人。
书上说的没错，那两人和这周遭的一切相比，显得太过突兀，根本没有半点大隐于市的自觉，无怪那村民都会怀着其他的心态来看待这二位。
成碧相较街上其他的女子，明显高挑许多，而那陆离，虽然不再是大少爷，但那份挂在面上的气质依旧让他和周围人划分开来，两人站在那简单的酒肆，真可用得上蓬荜生辉来形容。
胡里没有再走向前，水天看到了人，也满足了，只是觉得，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成碧仿佛微微望了这边一眼。
看着成碧和陆离出了集市，水天便嚷嚷着去看成碧，胡里拦着他，道：“让她再在这梦里，好好地再过一会吧。”
萍儿面色也显得黯然，水天不明就里，继续纠缠胡里。
胡里抚了抚水天，轻声说：“你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水天使劲点头。
胡里却没有搭理水天，而是走到一边，看着这虚幻世界中的集市，每一个人都表现出了最美好的一面，甚至，胡里依稀记得那镇上互不相让的两个猪肉佬，也变得友善无比。如果，这个依托成碧的幻想而形成的世界，每一处保留了之前最美好的一刻，只是这些时刻全都凑到一切，也只有一天。胡里知道，成碧和陆离，在这虚幻世界中，每天过着同样的生活，每天面对做同样事情动作，说同样的话的乡民，每天都只有欢乐，没有痛苦。
所以，这一切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场海市蜃楼，而无法无限延长。
活得太久，事情太多，万年九尾狐时常忽略了时间，他本想让成碧沉溺在这幻想的幸福中一时便可，却没想到，等他再次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数百年。万千个日日夜夜，萍儿可以缩回蚌壳深处睡去，而成碧，在这虚幻而重复的世界里，体会着每天的日出日落，按照她最初的剧本，每天都和陆离演着一场戏。
但今天看到成碧，她的样子，明显是幸福的。
即使每天重复，也没有让她脸上的笑容变淡。
但是，胡里这次来，便是要叫醒萍儿，更重要的事情，却是要让成碧和陆离，离开这个虚幻的世界。
胡里就这样想了一刻，整理好思绪后，便拉着水天和萍儿，沿着进山的道路，朝成碧和陆离的小竹院走去。
水天一直等着胡里□□，却等来了这个“可去看成碧”的结局。
他又闹开了，恨不能把胡里的头发揪下来，只可惜胡里现在是人形，而且没有胡须，不然，水天肯定是扯胡里的胡子。
一路上胡里都没搭理他，出了镇子，水天也觉得无趣，便闭了嘴。
刚来时胡里是想要看看这虚幻的小镇和自己记忆中的小镇有什么区别，现在，也没有了那闲情逸致，三人腾到半空，飘向那山中竹院。
快接近时，便听见了陆离高声放歌，隐隐可见那院中有一白衣女子闻歌起舞，其形翩翩，其意绵绵，衣袂所至之处，微风抚过，院中花草无不弯腰低头。
胡里停了下来，就这样阴在云中遥遥地望着那处，水天又急了，离那么远，看也看不清，听也听不明，也不知道大叔在想什么，而萍儿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更是让水天不舒服。
随即他眼中看到的变化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起初他以为是身下飘来一朵云，迷离了那远处的山，那近处的村镇，但仔细一看，的确是那山那村镇变得虚无飘渺起来，那种感觉就像他在海边所见过的海市蜃楼一般，虚幻无比。
“大叔！”水天抓住胡里大摇。
“我知道了。”胡里淡淡说道。
“是成碧，这个世界本是依托她的心而成，若是她的心里放弃了这个世界的某个事物，那便会消失……在以前，偶尔也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而今天，我猜测，是她要放弃这一切了吧？”萍儿对水天解释道。
水天也明白了八九分，随即说道：“可惜我还没在这里好好玩玩呢，那么刚才成碧姐姐是看到了我们吧？也好，老是在这虚幻的地方，连人间过了多久都不知道了……”
胡里叹了口气，他把水天拉到身旁，对他说：“还记得我对你所说的话么？我更希望成碧只是一寻常山中鹤，舞闲云，游人间，悠哉游哉，生老病死……当初是我让她有了成人的条件，也是我助她在这虚幻世界过了几百年，真不知道，成碧是否真的幸福……”
萍儿开口道：“师父，成碧姐姐，想必对师父你是心存敬意和无限感激的，就像萍儿我一般，若不是我遇见了师父你，恐怕萍儿早被收了去，魂飞魄散，不知道是成了路边草还是栏中畜。”
胡里叹了口气。
水天彻底不干了，他嚷嚷道：“那，你们快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里挥了挥手，让萍儿告诉水天。
几人说话的功夫，那远处的山已经消失，而地下的河流村镇，也开始慢慢淡化。
“我与师父到了此地，听说了此地民间的传说，便去了那牢狱中，见到了成碧和陆离。”萍儿开始回忆在她脑海里仿佛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慢慢对水天讲着。
很不幸，那《鹤仙传》居然有大半是真实。
当初胡里带着萍儿到牢狱中见到成碧和陆离时，成碧依旧被邪法将三魂七魄禁锢在了那开始腐败的肉身中，而在一旁被锁住，因为有成碧的内丹护体而没有伤痕的陆离，也是无比憔悴，面色青白，遥遥看着成碧。他的眼窝内陷，早已没有了神采，而眼中的泪也流尽了，只剩下至深的关爱神色看着成碧。
胡里检查了一番陆离，才发现他虽然看似无碍，却身中一种奇毒，他的五脏六腑虽然有成碧的内丹勉强维持着没有溃烂，却也早早地失去了消化吸收的功能，就算不在这牢狱中，不消几日，也会被饿死。
人歹毒起来，对待起一切生命都下足了狠手。
胡里长叹，唯有将成碧和陆离的魂魄收了，并让萍儿在牢狱中施下幻术，同时在二人被斩首之日，胡里和萍儿也到了那刑场，施幻术让众人看见了两个活生生的人被斩首的过程。
他们的尸首被百姓收走，胡里携着二人的灵魂，想要将他们送入轮回。
却不想在最后告别之时，成碧却提了一个意愿。
“能否让我与夫君，在人界重温那份安逸？”
说话的魂没有泪，却满是哀伤。
妖与人的魂魄最大的区别在于，所有的妖灵仙怪在死后，魂魄都有着清楚的思维，而人类的魂魄却有绝大多数，发觉不到自己已死，思维和记忆会处于混乱状态，需要一段时间后，才会有所觉。
所以，当成碧恳求胡里时，陆离的魂正处于那混沌状态。
所以，当胡里答应了成碧，让萍儿制造了那场华丽的梦，成碧和陆离的魂魄在那梦中醒来时，陆离以为一切都没有变。他依旧以为，这虚幻的世界，便是事实。
“转眼，这便过了几百年……”萍儿淡淡地讲着，“这梦中唯一真实的我，还有成碧和陆离，却觉得只过了几夜……”
水天拧着眉，也跟胡里一般叹了口气，他有点郁闷，原来事实，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他以为，胡里大叔出现后，力挽狂澜，救了成碧和陆离，为了逃避外界，才让萍儿制造了这个幻境，让那二人在此避难。只是胡里大叔迷糊了点，才导致了数百年都没有让二人出来……却没想到，他们真的死了，在这里的，只是两缕魂魄。
“大叔……”水天对胡里说，“那么，就让成碧姐姐和那陆离，永远在这个世界吧？那样，也挺好……不是么？”
他望着胡里，胡里对他笑道：“傻孩子，你要知道，无论怎样的虚幻，都逃离不了现实。”
胡里指着那正在消失的世界，淡淡说着：“成碧也明白，我来找她，便是要让她离开这里……”
“大叔你是坏人！”水天气鼓鼓的。
萍儿弯腰哄他：“呵呵，师父也是为他们好，若不是你们来了，我都迷迷糊糊地没察觉，虽然这虚幻世界是我所造，但也要耗费那幻想一切的主人的精神力，也就是说，这个虚幻世界存在了数百年，成碧的魂魄每时每刻也在被消耗着，这个世界，在这个月圆之夜，就算你和大叔不来，可能也会倏地消失……呵呵，而我，就迷迷糊糊地吞噬了两个人的魂。”
水天本也明白自己是无理取闹，只是以为胡里大叔会有更好的方法，却不知道不带走二人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叔会一路直接到这里，选择了这个时间，进入这个幻境。
水天也不闹了，有点忧伤地看着这个世界一点点消失。
成碧依旧在舞着，而陆离依旧在歌着。
他所歌的词，正是那首《蜀道难》。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院前的路消失了，院后的山也不见了，院中的花一朵朵盛开凋谢坠入虚空，院里的房也慢慢去了。天上的云成了虚无，天上的太阳也陷入了虚空，这个世界，慢慢地只剩下高处的三人，和那低处边歌边唱的成碧和陆离，二人脸上挂着笑，挂着泪，挂着幸福和一切……
“如此深山，如此绝色，非仙即灵。陆某不才，虽系凡胎，然多年云游，亦识得山精木客，未有及成碧万一者。若为仙子，自然仙凡两隔，仅止一面。若你是精灵，说不定陆某能如传奇中的痴情公子，与成碧成就一段佳话，固心有所喜。”
“成碧一介精怪，熟读人世典籍，也略行走世间，负心子屡见……若公子对成碧有实意，成碧愿随公子游历四海，以身相许。但望和公子约法三章。一不得负心与我，待公子老去，成碧愿舍身随你。二不得沦落俗世，公子已然超凡脱俗，正是如此，成碧才会现身如此，若公子贪图世间俗尘，成碧决然离去。三不得听信谗言，公子需相信，成碧绝无害人之意，对公子所言必句句属实。”
二人虽未携手到老，却也得了同死。
二人虽未与子携手，与子偕老，但却在这虚幻世界共度数百年。
他们停了下来，陆离抱着成碧，轻声说道：“娘子，我全知晓……”
作者有话说第6章 闲云野鹤 蛟龙桃花·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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