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没说是真结婚啊》见星流

15、观战

　　晏宁还没发作，季凌寒面色已经冷了下来，沉声道：“云兄。”
　　云章笑着摇摇头，作势轻轻扇自己嘴巴一下，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便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好吧？”

　　他举起杯子，季凌寒却仍盯着他。这护犊子的表现看得云章心里失笑，收敛了笑意，诚恳道：“我保证不再犯。”
　　晏宁也不欲把气氛闹僵，一来对面可是白津城八百年也不见得出一个的元婴大能，且对季凌寒有惜护之意，二来……这话也说不上错。
　　他更疑心这元婴高人瞧出了什么，现在对方有要把此事揭过的意思，他自然求之不得，便在桌底下轻拽季凌寒衣袖，淡定道：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季凌寒却瞪了他一眼，才举杯与云章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云章假装没看见这对“假道侣”的眉来眼去，往底下瞅了一眼，道：“咦，你那位大哥上场了。”
　　他指尖虚虚一划，墙上便现出一面水镜，正正映出场中的情景。
　　这比斗的对手是随机抽取的，云章自己懒得看，便还是由世家中的人代为主持，一个白玉签筒放在桌上，摇到谁，便该谁上场了。
　　这回，正好轮到了季凌云。

　　只见他着一身宝蓝色锦袍，手握一把通体玉色的长枪，足尖点地便翩然飞至台上，当真好潇洒的身法。围观众人无不微微点头，目露赞赏之色。
　　当下便有人恭维季和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我看季公子风采无双，这争锋会的头名，多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季和亦觉得脸上有光。

　　能没有风采么？这回沧月宫来人，连他们老祖都惊动了，亲自把季凌云叫到身边去教导了好些日子，连这把枪，都是老祖赐下的中品灵器，为的，便是能让他在这争锋会中取得好名次。若能被沧月宫看上，那于整个季家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云章摸摸下巴：“我怎么听到有人说这人的枪法像师弟你的？你要不也好好瞧瞧？”
　　季凌寒毫无波澜地移开了目光，平静道：“没什么好看的。”

　　季家的血脉里有很特殊的力量，最适合习枪。只不过年深日久，这缕血脉越来越淡薄，到季和这一辈，竟然无一人觉醒。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季凌寒的降生会激起这么大的轰动。

　　当时季家对他寄予了最强烈的希望，不料他还没长成就废了。好在，又有一个季凌云补了上来，虽不及往日的他，可在白津城也算是十分出色了。

　　晏宁倒是好好看了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怎么还比不上七年前的季凌寒？”
　　云章兴致勃勃：“真的？师弟这么厉害？”
　　季凌寒淡淡道：“毕竟他觉醒天赋的时间也不长。”
　　这回轮到晏宁瞪他一眼：“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这也算帮季凌云说话吗？季凌寒茫然地想，他明明只是陈述客观事实而已。
　　但他自然犯不着为了别人和晏宁起争执，便道：“那我不说了。”
　　晏宁这才满意。

　　云章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他俩消停了，竟又煽风点火道：“他比不上七年前的师弟倒是没什么，只是师弟你也耽误了几年，不知师弟此刻对上他，可有几分信心？”

　　晏宁很是不爱听这种“丧气话”，立刻道：“他既然站在这里，自然是有十分信心的。”

　　这话要是让底下的任何人听了，都只会觉得是笑话。
　　比修为，季凌云进境虽慢，根基却扎实，体内真气十分雄浑，而季凌寒则经脉空空；比武器，晏宁赠予季凌寒的那把贯月剑固然已是难得的利器，可季凌云从季家老祖那里得来的长.枪，品质却更胜一筹。

　　这也比不过，那也比不过，季凌寒就是能摸清季凌云的所有招数，又能有什么胜算？
　　可晏宁就是觉得，季凌寒能胜。
　　他从前看不顺眼季凌寒是一回事，但也正因为讨厌，才会比旁人都更容易注意到季凌寒那时有多耀眼。
　　——毕竟，季凌云这种人，甚至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云章：“哦？这么相信你……”他微妙地顿了一顿，才拖着长音道，“好友啊。”
　　“……”不知怎么，晏宁总觉得他原本想说的是“道侣”。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瞬间又缠了上来，他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来一下，又不做声了。
　　这三人在小楼里吃茶赏景谈笑风生的时候，试炼场中，季凌云已拼杀过了五场，均取得了无可争议的胜利。

　　用云章的话来说，低阶修士的斗法都很是粗糙，决出胜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到日落时分，场中已只剩下了五位俊杰。
　　说起来，这五位都为各自的家族争取到了十个进入秘境争夺资源的名额，往日的争锋会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但今日，他们还要继续斗过几场，最后的胜者，将随沧月宫来的上人进入那仙宫中，有机会修习更精深的法术，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因为这位上人的到来，那沉寂无数年的传闻已再次在白津城中掀起了风浪，据说，沧月宫中曾出过真正飞升的仙人……
　　那是何等的庞然大物？白津城几百年来连个元婴修士都没有过一个。曾经的晏澄怀倒是有几分希望，可惜他都走出白津城了，却又不知为何退了回来，前些日子更是受到了重伤，能活几年都还是未知数。

　　可倘若能进到沧月宫中，他们必然就能触摸到那高深的境界。
　　——在场上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五双眼睛，都燃烧着一模一样的熊熊野心。
　　季凌云自然也不例外。
　　他紧紧抱着长.枪，仰望着那飘在云端的富丽小楼，眼底一片火热。
　　这枪是老祖借他的，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跟老祖把这把枪彻底要过来，可看过那小楼后，他已经不在意了。
　　只要能进入沧月宫……
　　主持这盛会的老者再次摇签，两支竹签飞出，一支飞到了季凌云眼前，季凌云已经习惯，敏捷地一抬手，伸出两指轻松夹住。这一手实在是轻描淡写，当下便有另一个世家的公子看了过来，目中流露出战意。

　　季凌云笑微微地看过去。
　　不知哪一位是他接下来的对手呢？
　　他与这些人都交手过不止一次，对彼此都知根知底，若是放在往常，他要胜过这些人或许还有些艰难——而这也正是他二叔那一家子敢那么怠慢家主一脉的原因。

　　可有老祖的灵器在手，又经过多日指点，他看这几位往日的劲敌，已经和看手下败将差不多了。
　　不管是哪一位，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季凌云是这么坚信的。

　　然后他就看着另一支竹签越飘越远，越飞越高，直至隐没进云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那栋小楼中。
　　全场哗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田家那老头子莫不是老糊涂了，怎的敢把签扔到那上面去，若是打搅了上人，有几条命够他死的？”
　　剩下四个青年才俊，也都是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又惊又疑。

　　好不容易沧月宫的上人来一趟，怎么能出现如此差错？
　　只有季凌云的一颗心在往下沉。
　　他又想起那道鬼魅似的消瘦身影，和那俯视着自己的，锋锐又冰凉的目光。

　　不、不会的。他赶忙摇头，努力驱散心头的不详预感，如果季凌寒真有那么大能耐攀上沧月宫，又怎么会颓废沉寂这么多年？

　　他死死盯着那栋神秘的小楼，生怕季凌寒真从上面走下来，好在等了半天，那走廊里始终空空如也。
　　他尚未意识到全场已经突然安静下来，只是如释重负地想，果然是错觉吧。
　　也许真是田家的长老失手了。
　　季凌寒怎么可能……

　　下一刻，一道清寒冰冷的嗓音在他身畔响起，平平淡淡的语气：“季凌寒，请赐教。”

　　他蓦然一激灵，仓皇回头，正对上一双漆黑冷漠的眼睛。

　　**
　　小楼中。
　　云章啧啧摇头：“晏宁小友你看，你这…好友分明一表人才，他这大哥见了他怎么却跟见了鬼一样？”
　　晏宁心里警惕着呢，坚决不肯多说一个字，但对方毕竟是前辈，他也不好一句话不说——万一得罪了人家，之后给季凌寒穿小鞋怎么办？

　　他就只好严谨地说：“约莫是心里有鬼。”
　　“也是。”云章点头表示赞同，“鬼不在师弟脸上，自然就在他心里了。不过……”
　　他忽然话锋一转，兴致盎然道，“这么说，小友你也认为师弟他长得一表人才了？”
　　晏宁：“！”
　　晏宁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这这个云前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脸颊陡然泛红，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纯粹是慌的，眼珠乱转几下，强自镇定道：
　　“也就还行吧。”

　　云章被逗得直乐，但看晏宁都快恨不得从窗口跳下去了，便还是忍着没笑出声，不然真有什么好歹，他可怎么跟季凌寒交代呀？
　　这师弟还没进师门呢，师兄弟关系就闹僵了，可不利于师门团结。

　　他便装作正经人似的咳了一声，正色道：
　　“不开玩笑了，其实我想问问这位晏宁小友，可也有意入我沧月宫，成为我沧月宫的弟子？”
　　晏宁这下是真吃了一惊：“为何？我只是……”
　　一介凡人。
　　就算他对外表现得再如何跋扈，就算他也的确是发自内心地瞧不起那些个欺软怕硬的修士，可他也清楚，自己这个凡人，就是这偌大修真世家里的异类。
　　不是说修真世家里不能有凡人，而是晏澄怀的独子，不该是个凡人。
　　但他就是以凡人的身份过了这么多年，他做过那么多尝试都徒劳无功，现在却突然有一个高手跑来跟他说，要他也成为那可望不可即的庞然势力的弟子？

　　说真的，要不是云章的实力做不了假，季凌寒捧回去的灵石也是真货，晏宁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个骗子了。
　　你们这个沧月宫的门槛，怎么忽高忽低的？

　　“凡人？”云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来这白津城后，人人也都说我师弟经脉已废，再无追求大道的可能，可依你看，他此刻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