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异闻录I》林格啾

10、卡罗的邀请

　　“是要答应我吗？”卡罗笑容满面。

　　青沉默了数秒，把吃了没几口的炒面放下，不知何时，四周的视线都望向这边，微妙的紧张感悄悄蔓延。

　　“我很讨厌‘天空探险者’，哪怕所有的族人、包括我父亲都告诉我，不要去憎恨，但不能否认，我的父亲就是为了维护他们而被达拉克王国的贵族处死。因此，很多年来，我甚至都是族人中的主战派——我曾经发誓过要铲除所有天空探险者。”

　　“是吗？”卡罗听着，却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那你很奇怪诶，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替牺牲的人做决定？他们明明已经告诉你答案了，你还非要反着来吗。”

　　青：“……”

　　如果莉莉丝在的话，八成又要用拳头直接教育“小朋友”不要太叛逆又不懂事了。
　　卡罗想。

　　却没注意莱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已然忍不住在一旁疯狂咬手帕：别别别别说了！没看这家伙低着头脸都黑了吗！！

　　四周的人也一起屏住呼吸。

　　良久，青却只是静静抬起头，直视卡罗。

　　下一秒，他笑了笑，一张常年布满阴沉情绪的脸庞蓦地明朗起来，甚至伸出他那有力的大手，拍了拍卡罗的肩膀，诚恳地说了句：“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卡罗！”

　　“我有记忆的时候，联盟已经被连根拔起，我也从来没有真正和那群‘愚蠢却讨人喜欢’的家伙们接触过，一直以来，只是用对他们的怨恨来掩盖对自己那时候无能的痛恨，但如果你也是未来‘天空探险者’的一员的话——说实话，你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看来我要改变改变自己的想……”

　　“别说废话！”卡罗却打断他，嘴里还啃着一只火鸡腿，“泥要不要跟窝，一起区找云紫天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云之天梯？）”

　　说到正题上了。
　　青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依旧不露声色，“抱歉，虽然很想去，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使……”

　　“喂！你听听！这是男子汉会说的话吗？！”

　　结果，卡罗又一次打断了他。

　　“青！亏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非常有男子气概，想跟你交朋友，你怎么正经说话的时候这么磨磨蹭蹭的？！这世界上哪有人会把面前明摆着想做的事情推开、然后找各种借口敷衍朋友啊！想去的话，为什么不去啊！！你抬头看看——好吧，虽然这里是地底，但是！我敢担保，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向往天空！”

　　青愣了愣。
　　这句话，似乎很多年前，也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父亲，你为什么总是从地下堡垒出来？祭司大人说，赤红龙最近老是登陆，这里已经很危险了。”

　　“哈哈哈，青，我可在地下憋不住啊，你抬头看看，天空多辽阔！所以我老是在想，虽然住在地下保证了族人们的安全，但是，你说，世界上哪里会有人不向往抬头就能看到蓝天的生活呢？我们为了所谓的安全，失去太多了。”

　　“啊……那天上有什么？……宝物？”

　　“或许什么都有，或许什么都没有，那不重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爱的就是抱着那些家伙送我的《天空骑士》，幻想自己有一天能找到‘云之天梯’啦。苍穹之下，有我穷极一生追逐的东西，苍穹之上，就是值得珍藏一生的梦想——哪怕只是一场空，也很浪漫，不是吗？”

　　他张了张嘴唇，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拼凑不出来。

　　僵持之下，老祭司苍老低沉的声音，却忽而从街角的喇叭中传出——
　　“青，卡罗……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

　　“莱尔！我叫莱尔啦！”

　　老祭司咳了咳，“总之，你们三个人现在到祭司会议厅来一下。”

　　*

　　今天的祭司会议厅格外空荡。
　　大祭司孤零零地坐在圆桌正中央，看到进门来的三人，还亲切地仿佛邻家老爷爷，问了声：“吃饱了没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才安排三人入座。

　　青刚一坐下，便蹙眉发问：“大祭司，是派去收拾赤红龙的战士们出什么问题了吗？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叫我们来？”

　　“没有，那十只赤红龙都已经被处理完毕，这次我叫你来，青，是想给你安排一下出海的事宜。”

　　“……啊？”

　　大祭司没理睬青瞬间呆愣的表情，白袍遮盖之下，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眼角布满皱纹的眼睛，转而望向卡罗：“听说你们过来的胶囊船已经不能航行，出海寻找‘云之天梯’可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没有一艘坚固的船可不行。那艘船，我已经安排剩下的祭司们帮你们拉到港口，随时都可以航行。”

　　卡罗和莱尔齐声：“哇！老爷爷，谢谢你！！”
　　惊叹完，莱尔又压低声音，“卡罗，你可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哦，要送我回家的。”

　　一旁的青却完全没有道谢的意思：“不是……祭司，你怎么擅自就……”

　　而大祭司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很多年前，王国的科学家们用基因改造夺走了我们几乎所有人使用火焰的能力，你被我们藏在地下洞穴躲过一劫，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的青如果成长为一个强大的男人，一定要让他去看看更广阔的天空……”

　　青咬紧下唇，默然不答。

　　“现在，赤红龙的威胁已经暂时解除，短期之内，青，我想它们的余孽不会再来……就算来了，我答应你，我会尽可能地带着剩下的族人们活下去，等待着你的归来——所以，现在，就让我代替列特，送你一程吧。”

　　“你不要以为祭司对你的想法一无所知，事实上，你也像你的父亲，经常离开地下堡垒，到外头去看天，不是吗？”

　　“但族人们还需要我的保护……”
　　“说什么傻话！我们可是弗雷姆族，是‘英雄的一族’，怎么会离开你这么个十几岁的小孩就活不下去！”

　　大祭司朗声大笑。

　　“所以，去吧，孩子，用你自己的双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到那时候，你才会有自己的判断，知道我们一族的未来将去往何方……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称职的族长！”

　　青低下头，默然不语。

　　大祭司宽阔的手掌却再一次拍拍他肩，仿佛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青。”
　　大祭司说：“去外面看看，然后把那个宽阔的世界记下来，回来讲给所有的孩子听吧。总有一天，你，或者你的孩子，你的孩子的孩子，你们这些年轻人，会带着我们的族人走到外面去……我们都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