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花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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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很多老街都铺着青石板，粗糙不平，形状各异，只经过最原始的凿锤。
看起来差异不大却又绝无一模一样，有着相似的斑驳与沧桑。见证着青城几百年来波澜不惊的历史。
我时常独自走过一段寂静无人的小巷。两边是两丈来高的屋墙。
墙上有陈旧的木窗向外敞开着，偶尔有风就吱吱呀呀地在风中来回摆动，青蓝色的窗帘被风吹起。
厚重苍绿的藤蔓植物生机勃勃，窜上了屋顶又茂盛的从屋檐垂搭下来。
过于浓重的颜色无法让人的心感到轻盈，幸而阳光灿烂，像明亮的河水铺满每一个角落。
于是那些植物看起来好像会发光。光在叶脉枝桠间流动，一闪，一闪。
这个时候我头顶上方的小木窗咯吱一声被人推开，我抬头看见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探出头来，面容慈祥。
她把手里端着的竹篮放在窗边。朝我和蔼的笑，“你是……阡鹤的女儿？”
第一次有陌生人朝我笑，顿时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温暖，有点痒又不能扰的奇异感觉，于是非常开心的笑起来：“对呀，我叫小炉！”我大声告诉她。
“真好，多快乐的姑娘。”她朝我招手说：“来，孩子，到我身边来。”
我听后迫不及待绕到了房子的正门前。
推开门，里面很暗，有一股朽木的气味。一楼没有窗户，也没有光。我小心沿着左侧狭窄的木楼梯向上走，每走一步就发出空洞沉闷的声音。
楼上还是很明亮的。顿时柳暗花明。
老人站在窗边背对着我，脊背瘦小但很挺直，正在认真的拨弄竹篮里的东西。
“婆婆您好，我是小炉。”
她转过身来，一身青衣，眼里含笑。
“真高兴认识你，小炉。”她拉起我的手让我坐在桌边。
房间里全是旧而干净的梨木家具。
阳光涌进来洒在放有酒杯的桌上明晃晃的一片，交错着的纹路清晰可见。
她鬓角散落的灰白发线在空气中微微浮动。
我忍不住问她：“很多人都不会喜欢我和娘亲。您，为什么……”
她微微眯起眼看我，继而笑了：“我不是你口中的大多数也不喜欢那些成文规矩，我只对快乐的人一见如故。”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像个顽童忽地眨眨眼笑嘻嘻的说：“我是奇怪的人，小时候是奇怪的孩童，后来是奇怪的女孩，现在是奇怪的老人。我只愿意和小孩子做朋友。”
“那你多幸运，青城有很多孩子呢，都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我心下无比羡慕。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喝一口，我闻到醇厚的酒香，深深呼吸了一下。
她放下杯子摇头”这不是幸运，我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一天天和我逐渐疏远，成长变化的过程叫人不断失落。“
”为什么你不会变？“
”因为……“她伸手抚平我的留海，眨了眨眼：”我本无心，万物之念，皆起于心。“
我听不明白。
”我总是看见你一个人，就想让你有朋友，哪怕一个也好。“我听见她说这话立刻欣喜起来，也不再去深究那句古怪的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跟着她下楼梯。
她并不回答我只是牵上我的手慢慢握紧：“但愿你许多年以后，依旧这般容易满足。”
来到楼下，她走到楼梯后面打开隐藏在那里的木门，光一霎那泻进来，我跑到门边才知道那门后竟是一个小花园。
这是我在青城第一次看见这样五颜六色的景象，突如其来的绚丽像一束阳光直直冲撞我的眼，我猛地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景色依旧。
“这真是一扇神奇的门”我惊叹。
”不，你应该知道，外界有很多这样的植物，不许像那些人一样少见多怪。“
”娘亲不种花的。“我并不介意只是笑着回答她，我心中实在是太愉悦了。
良久我听见她轻轻说”那真可惜。“像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我穿过大朵姹紫嫣红的花儿，走到一丛灌木前。
它长着一朵一朵纯白厚实香味浓郁的花朵。
‘这是栀子。”
我低头闻它们浓厚的香味，真热情的花朵。
“我喜欢它们。”我抬头告诉她。
“那是最普通的花。”
“很奇怪，我喜欢。”
她微笑：“不奇怪，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只爱牡丹。“
”不管是哪一种花，它们都非常好看。“
”是这样的，如每个年轻女子，有柔软的皮肤清澈的眼睛，非常好看。“
”我娘亲曾经也是。“
”如果爱情死了，就很容易凋谢。“她顿了顿，又说：”你不必遗憾没见过她盛开的样子，青城还会有如花般的女子，她们热烈明艳，让人迷恋。“
”我也会吗？“
”如果你想，就一定会。“
她牵着我朝南方走去。
小花园是不规则的形状。高高的墙，遍地花草，没有假山奇石，地上是结实的泥土。
南面尽头有一棵古老的榕树。无数的枝条垂下来又在地上生了根，树干粗壮。
走近后，我才发现树底下蹲着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孩童。
他手里抓着一片叶子，阳光从纵横交错的树枝缝隙间穿下来照在叶片上，像块半透明的翡翠。
她对他说话“阿南，你该有一个朋友，她叫小炉。”但是他没抬头。
婆婆又转过头对我说“我是阿南的奶奶。”
我点点头走过去轻轻从他手里取走那片叶子，他低垂的长睫毛这才像蝴蝶一样忽地张开仰起头来看我，我盯着他的眼睛又抬头望望澄碧如洗的天空，不由得认真问他”你知不知道你的眼里装了一片天空？“
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我把叶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幸烈而凉薄的芳香气味。和青城其他的植物都不一样。
”它的香味真烈，可是很好闻。“
”阿南很喜欢。“奶奶回答说。
我仔细看它椭圆形的叶子，周围有锯齿一样的边缘，伸手抚摸叶面，有细细的绒毛，贴在脸上微微发痒。清凉的芳香，清爽明亮。
“我也好喜欢。”
我将它还给阿南，他接过，像婆婆第一次见我一样看着我的眼睛：“你好，小炉。”
然后举起手中的叶片说：“它叫薄荷，谢谢你喜欢它，七月的时候我给你看它开花的模样。”
我笑起来，重重的点头。
我有了第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