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羊》墨觞殷酒

2、第 2 章

　　“嘤嘤嘤嘤~”
　　妆容精致靡丽的少年一脸委屈的跟着刚刚和他一起进去的男子出了隔间，眼角湿漉漉的，像极了刚睁开眼没多久的小猫崽。
　　“嘤嘤嘤~”
　　少年小弧度的吸吸鼻子，委屈巴巴的咬唇嘤嘤嘤嘤嘤。
　　“方亚南。”
　　方祺瞥了一眼方亚南。
　　少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方祺，化身为嘤嘤怪，嘤嘤嘤得更大声了些。
　　“方亚南。”
　　方祺有些心累的看着自家的嘤嘤怪。
　　周遭的咖啡馆里的人再次把视线偷偷重新聚焦在这两位身上。
　　“坏人，混蛋！”
　　方亚南绞着自己身上的哥特巴洛克元素混合但偏哥特风的华服，湿漉漉的大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
　　“方亚南，你就别想着那事了。”
　　“凭什么！”
　　“坏人，混蛋，登徒子！”
　　嘤嘤怪方亚南开始飙戏三连。
　　“你就会凭着你比我大欺负我！”
　　“……”
　　咖啡馆里有人没能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但很快又闭紧了嘴，因为方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总要给人家小两口点面子吧。
　　别问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他们就是这么觉得。
　　“……”
　　“嘤嘤嘤嘤嘤~”
　　“……”
　　“嘤嘤嘤嘤嘤~”
　　“……”
　　“嘤嘤嘤嘤嘤~”
　　“……”
　　“方，亚，南？”
　　方褀缓缓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优雅而又慵懒的微笑。
　　“嘤嘤……嘤。”
　　“……嗝。”
　　方亚南看着自家哥哥难得一见的‘微笑’，秒怂。
　　“想让我就范？”
　　方褀就这么慵懒的笑着看着方亚南。
　　“……”
　　嘤嘤嘤~哥，亲哥，好哥哥，哥哥大人，我求你你别用这个笑容笑了好不好，好可怕……

　　“怎么了？”
　　方褀替妹妹打开了车门，看着方亚南在自己那个配套的精致小包里翻翻找找，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进车。
　　“我好像落了点东西在咖啡馆的哪个地方？”
　　方亚南有些急，嘴唇抿成一条红线。
　　“什么落了？”
　　“……好像是一盒粉底？”
　　方亚南停下了翻找的动作，有些苦恼的合上了包夹。
　　“那就走吧，还可以再买。”
　　方褀坐上驾驶座，把钥匙插进了发动机的锁孔，启动发动机。
　　方褀又想起刚刚那种令人浑身不适的窥视，冰冷黏腻，癫狂混乱，像情人般亲昵，又像毒蛇般斯斯吐着信子，思量着，该往哪里咬下，才能注入最致命的毒液。
　　一种志在必得的癫狂。
　　“哥，我还是回去找找吧。”
　　方亚南把包放在副驾驶座，准备关上车门，却被方褀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去。”
　　方亚南看着自家哥哥抿着唇，脸上难得的严肃认真，甚至……还带着点慌乱？
　　“别去。”
　　方褀又重复了一遍，脸色有些苍白。
　　方褀看着自家哥哥，半晌，轻笑出声。
　　“哥，我都已经十七了，你怎还和以前那样爱操心呢。”
　　方亚南轻轻拉开方褀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反握，轻带，歪头，俯身，红色的唇彩轻柔的烙上方褀的发际，留下靡丽的红痕。
　　“放心啦哥，就拿个东西而已。很快的，不超过十分钟。”
　　“而且有了这个，哥你就妥妥的放心吧。”
　　方亚南俯身从方祺外套侧摸出一东西，在自己哥哥面前晃了晃，黑色的星空表环微微晃动闪耀。她放开手，轻轻合上车门。方褀沉默的看着路灯下黑色暗图腾纺纱镀上了一层古旧斑驳的暗金，正一摆一摆的远去，缓缓融入黑暗。不知为什么，方祺心里一紧，迈出了车门。
　　“方亚南!”
　　此时方亚南已经过了马路，她回过头，朝方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转身向咖啡馆小跑去。方祺衣兜里咕叽一声，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
　　哥哥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我推荐给哥哥的小说《追》哦~
　　爱你呢，啾咪~
　　——方亚南
　　方祺静静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短信，关上，重开。屏幕上，笑容昳丽的十一岁女孩，双臂从后面亲昵的环在十七岁少年脖颈处，少年的嘴角漾开一抹慵懒的弧度，浅浅的微笑，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方祺嘴角漾开一丝慵懒的弧度，反身回车，全身放松的靠在了驾驶座上，唇轻轻与屏幕相触。
　　……
　　方祺把目光从手机上的小说《追》上移开，低头看了看手表。
　　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了，方亚南还没回来。
　　方祺又重新把目光移回到小说上，《追》的结局是那个主要配角私下和主角受约定了时间地点见面，想要向主角受道歉，却正好遇上主角受被人绑架。主要配角为了救主角受，单独引开了暴徒，最后车子起火，身子被卡，送到医院时，因重度烧伤，最终抢救无效，在手术台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很痛吧……
　　方祺闭了闭眼，沉默的看着被乌云遮的不见一丝星光的天幕，从衣兜里摸出了块糖，薄荷独有的清冽冰凉在口腔中冲开，清甜又带着几丝苦涩。
　　“叩叩叩。”
　　三声有节奏的敲击声后，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卷入车内。一个面部线条冷毅，眼睛深沉的白衣黑裤黑外套的男子沉默的坐在副驾驶坐上。方祺没看他，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的安静坐着。
　　最终还是方祺最先打破了沉寂。
　　方祺给男子递过一个薄荷糖，男子接过了，没吃，他拿出一根烟，想要点着，但顿了顿，又收了回去。方祺目光冷冽的看着前方。
　　“我不是说过了不必再来找我了吗。”
　　男子好似没听出方祺语气中的冰冷疏远，也目光深沉的朝正前方眺望。
　　“方祺，那件事过了多少年了。”
　　“五年了。可那人还没抓到。”
　　男子轻笑一声，手里缓缓地转动着那枚薄荷糖。
　　方祺沉默了会，眼神微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原先那副冰冷的样子。
　　“张瑾洌，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张瑾洌是五年前那起案子的受害人家属，准确来说是男友。方祺依旧记得那时候，一个满脸苍白慌乱的青年，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摔进了案发现场的警戒条钱，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拽过一个实习小警察的衣领，嘶吼着。“佳宇呢！”
　　那个对于如何安抚好受害者家属情绪毫无经验，满脸慌乱的实习小警察在告诉青年真相的那一瞬间，青年眼中原本存有的一丝摇曳的微光霎那间破灭，死寂无光。
　　“今天是愚人节，所以这是在骗我的，是不是。”
　　青年颤抖的放开了拽着实习小警察的衣襟，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的弧度。
　　那笑容真的很难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像一个悲喜面具，硬生生的扣在了这个青年的脸上，再也摘不下来。
　　那个青年便是张瑾洌。
　　而如今过了五年，方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方祺，张瑾洌也在也不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张瑾洌，终究是……
　　物非，人非。
　　男子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点微弱的星火在冰冷的夜风里忽闪忽暗，余光中他看到方祺正低头看着手表，沉默了下，一时烟雾漫横。
　　“要抽出去抽。”
　　方祺眉毛一凝，往张瑾洌怀里丢了颗薄荷糖，再次低头看了看左腕上的表。
　　离方亚南离开的时间已经有七分钟了，可她还没回来。
　　方祺有些焦躁的微微皱起了眉。
　　“你在等人？是那个穿着哥特风华服的少年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张瑾洌在烟云缭绕里把哥特这两个字要咬得格外重。
　　“你一直都在。”
　　方祺眼神有些冰冷的看着张瑾洌。
　　张瑾洌没看方祺，只是沉默抽烟，然后跨出车门。烟头被主人随意丢弃在地上，随后被鞋子辗灭。
　　“我劝你赶快找到他。”
　　张瑾洌面无表情的看了脸色不太好的方祺，淡淡开口，眼底晦暗不明。
　　“那家伙回来了。”
　　张瑾洌就这么眼神深沉的看着面前这个本没有什么表情的‘故人’面色一沉，快速摸出手机按出一连串的数字，狠狠地扣上了车门，不顾人行道上的红绿灯正扎眼的亮着红光，径直跑向了咖啡馆，狠狠地拉开了那扇镂花的琉璃门。
　　张瑾洌沉默的站着，鞋跟极慢的辗着早已辗灭的烟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攥住胸口。他垂下了眼帘，缓缓地松开了手，缓缓地走着，缓缓地隐入黑暗。
　　接不通，接不通，接不通！
　　方祺不知道按了多少次重复键，可回复他的只有繁忙的嘟嘟声。
　　方亚南——！
　　“咕叽。”
　　“方亚南，你在哪？！”
　　“哥！报……兹————！”
　　电话里刺耳的尖叫声撕碎了方祺心底所有的侥幸。
　　“啊————！！！”
　　女子尖锐嘶哑的尖叫贯穿了咖啡馆，所有咖啡馆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望向了尖叫声的来源处——咖啡馆的后边。那女子的尖叫声太过于惊恐，一层阴影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人流如潮水般的汇流向咖啡馆的后边。方祺再次按下重复键，在人流到达之前，率先进了女子尖叫的声源处。
　　一个穿着咖啡馆工作制服的女孩瘫坐在地上，一手紧紧地捂着嘴，一手勉力支撑着身子，目光涣散的惨白着漂亮的脸蛋，浑身颤抖。
　　方祺顺着女孩看着的方向，心中一沉，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已经许久没拨打过的电话号码。
　　不知何时，张瑾洌站在了方祺后面，目光深深的看着那缓缓漫过茶色地砖的红色液体，黑色哥特裙的黑纱暗纹飘带缓缓地顺着液体漫流的方向浅浅的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