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意外 ...
-
春节倏然而至,倏忽而逝。鞭炮声声,炸响了又一个开门红的年头。也只有在春节期间,原本这个自诩洋气的超级大都市才会整体变妆,换上地地道道的中国范儿,街头巷尾,每一个角落,都被装饰成仿古模样,洋溢着大红色的喜庆,却丝毫不落俗套。而且过节期间,国际游客更是游人如织,尤其是圆巷那一片历史遗留下来的老街区,则沸沸扬扬,好不热闹。一年一度的庙会和正月十五花灯夜游街,也是在那儿,那时候纸扎的喷火金龙,仙童仙子还有神话人物的各色彩灯,都汇聚一堂,比中国任何一个乡村里的民俗都更佳精致漂亮。所以,每年春节,就会是圆巷每年最喧闹的时候了。
而整个春假期间,张若铭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陀螺,在不同人之间迅速切换,身份变来变去,转场来得简直不要太频繁了。家人看着是很心疼的,尤其是铭爸铭妈,铭爸作为一个老干部是很理解儿子的,而当妈的可就沉不住气了,老是抱怨若铭在家里呆着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基本上总是一大早上起来,屁股坐在沙发上还没等捂热的功夫,就要被各种人拽去,抓去,拉去参加各种活动。奈何他年纪轻轻,正是事业蒸蒸日上、广交人脉的时期,哪一项都是不能落下来的。所以家人除了由他去,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天,那位一直跟他在大学里互相打闹过来、互相嫌弃过来的最铁的上下铺好哥们儿林箭飞,就在已经日照三杆时候,去找仍然扑在2米宽的大床上呼呼大睡的张若铭。他直接直奔到他家里,跟早就认识的铭爸铭妈打过招呼得到默许后,不由分说地,也毫不客气,不留任何情面地,一把就将张若铭的被子从床上薅了起来。
“大清早地,你干嘛啊?!”张若铭还未睁眼,突然被人闹醒,正一肚子气,迷糊中他咆哮着夺过被子,复又翻身而去,不理这个闯进他家的不速之客。
“我说,张若铭同学,起床了。聚餐就等你了。别人都在楼下等着呢。你快给我起来!”说着,林箭飞又去拽那被子下负气蒙住整个头的张若铭。
“林箭飞!你可真是个大贱人。这么多年了臭毛病一点没改!”张若铭突然一掀被子,嚎叫着,整个人在床上猛然暴走一样地蹦了出来。
“这里是你家还是我家啊?谁让你进来的,走走走,困着呢......”张若铭眯着原本就细长的眼睛,直接带着满腹怒气,把林箭飞整个人连推带搡地扔出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了门,反锁。
“铭儿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同学都在楼底下找你呢?你可赶紧麻利地起来啊。”这时候在厨房做饭的铭妈听不下去了,冲着张若铭卧室的方向喊道。
“知道了。妈!”张若铭听见后,只能不耐烦地喊了一嘴。
林箭飞隔着房门,笑得前仰后合,拍着门嚷道:
“看来还是伯母的话最管用。你说你这样子,将来娶了老婆,会不会惧内啊!”
“你给我闭嘴!林箭飞!”张若铭知道林箭飞正趴在房门上听着动静,于是他抄起了床头一本简装书,啪地砸了过去。“咣!哗啦~”一声,门另一面的着陆点正对着林箭飞的耳廓,顿时在他耳膜里响起一声轰鸣,脑袋也随之震荡了一下。
“今天你又要带我去吃什么东西啊?”张若铭隔着房门没好气的地喊道,听声音已经彻底清醒了,却仍在烦气地碎碎念叨,里面传来了翻箱倒柜找衣服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了窸窸窣窣快速穿衣服的声音。
“去吃河豚!”林箭飞话音刚落,已穿好衣服的张若铭就把门打开了,看着对面林箭飞一脸嗤笑,张若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直接给他一拳。
“你可知道昨天晚上我闹到几点才回家吗?3点啊,你现在这个点数就来我家有点太早了吧?喂~~以后你要来之前,能不能征求我的意见啊?你以为这是你自己家啊?”,张若铭气不打一处来地数落着林箭飞。
“哎,行行行,我以后提前通知你还不行吗?我敬爱的张董、张大大!今天都是当年我们学生会最铁的兄弟们来聚,你可要给足面子啊。”林箭飞得意地撇着嘴,靠在门框处随意地翘着单只脚,用近乎无赖的语气强调道。
“你看你这德行,哪个姑娘愿意跟你?你说你也是正经魔大毕业的高材生,怎么就这么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魔大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个样的学生?”张若铭扫了一眼他那流氓的姿势,挑眉道。
“切......教出我这样的学生,如果没能入你张董的法眼,那应该是魔大的失误才对,魔大可是要为了把我培养成了这副模样而负责的!”林箭飞不愧是搞传媒的,脑筋灵泛,嘴巴又利得很。张若铭他总会怀疑他是在大脑加工好材料之前,就用嘴巴思考出了连珠妙语。不过幸好,他的快嘴,还不是长舌嘴,不然,张若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他做铁哥们的。
楼下一行共有六人在等,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五个人各自从他们自己的地方赶往酒店。
是夜,张若铭真是被他们给好好灌了一把。张若铭的能喝,是以前老同学之间众人皆知的,逢年过节聚会。他的同学里,只有这十几个人,只有他们留在了魔图。其他的同学都没能留下,这世界第一繁华的都市,可不是谁想留下,就能留下的。
然而,就在酒席上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之时,张若铭突然浑身上下像被淋上了磷粉一样发烫起来,紧接着就是每个毛孔之间都瘙痒难耐,每一个瘙痒的地方,一旦抓挠过,就像山包一样肿高了,然后他觉得自己的整个喉咙好像也肿了起来,呼吸开始越来越粗重,但是进入胸腔内的空气却越来越少,似乎要窒息了,张若铭尝试着说话和发音,连声音也堵在声带里发不出来了。
张若铭觉得眼冒金星,血液突突地往太阳穴敲击着,眼前越来越模糊,只能看着桌边周围的人因喝高了酒,都只顾在那儿大声吆喝,手舞足蹈、猜拳打屁地继续着兴奋的高谈阔论和谈笑风生,根本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异常状况。
在临近意识丧失之前,他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翻开通讯录,也完全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就随便按了一个电话,拼尽着全身最后一丝游丝般的力气,满脸青筋暴起地喑哑低吼道:“呼吸不上..…救.....,救我…….”,便一头晕厥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响起了急切的呼喊声:“喂?张若铭,是你吗?你怎么了……你等着我…….”
等到张若铭再次醒来,他眼前一晃而过的是医院天花板上白晃晃的大灯,还有隐约间看到了床边围了一群人。白光一时刺得他眼角流下了见强光后应激反应的眼泪,模糊的眼眶又刺激地他无法再次睁开眼睛,只能先闭目养一回神,仔细分辨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我这是在医院吧?”张若铭闭着眼睛,平静地问道。
“是啊。”耳边响起一个浑厚如暖阳的男声中低音,张若铭觉得右手手臂莫名地酸痛,刚想抬起,只觉得有人稳稳地上前按住了自己不安生的右手,接着那人又说:“你不要乱动,手上正打着吊瓶呢。”
张若铭的游魂彷佛还沉浸在酒席中,因为他还残留着酒气,之前的余醉未消,脑袋也是抽痛不已、混乱不堪的。他在一片迷茫中,一时又想不起来这熟悉至极的声音的主人是谁的了。而且,这样的事情之前好像也发生过了一遍,这次又在同样的状况下,再度重现,可是,那个人的姓名已经快到了嘴边,可就是怎样也说不出来。
“哦,该死…..”千言万语的疑惑只能化作一句无奈的咒骂。张若铭心想,算了,反正早晚也是要睁眼看的,不如就待会儿睁眼看是谁得了。
“你要不要让我把甜甜叫过来?”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稳重的男中音听上去特别让人安心。
“甜甜?这是在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吗?”张若铭感觉眼睛已经可以睁开了,他张开一条缝,看见了最靠近自己床边的一个熟悉的人,正做着奇怪的事。
“陈若珺?你怎么也变成了医生?”张若铭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于是就抬起了空闲的那只手,揉了一下眼睛,以确认自己没看错。
“我不是医生,只是护士而已。”陈若珺面戴白口罩,身穿浅蓝色大褂,两只大眼睛显得格外有神。
“护士?什么??你不是在酒吧里做调酒师吗?”张若铭脑袋里已经一团浆糊了。
“怎么,你难道没见过男护士吗?在酒吧做调酒师,只是我的兼职,赚外快而已,在这里当护士才是我的正经工作。平日担当调酒师的,主要是我的老板吴为泽,我上回听他说,你们在元旦的时候,应该是见过面了的。”陈若珺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全然不顾旁边的人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个男护士在说些什么,听了半天可算明白了————就是这么巧,这两个人竟然早就是认识的。
“那这里到底是在哪里?”张若铭凤目圆睁,傻在了那里。
“你现在是在急诊,我是值夜班的急诊护士长。现在给你打的是急效退敏药。”陈若珺耐心地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微笑。
张若铭听了他这么说才终于定下神来,开始四下里环顾,发现周围的人有自己黑着脸、一脸担忧的爸妈;有尚带着酒气,和一脸委屈巴巴和愧疚表情的林箭飞;还有另外四个从酒席上来的,表情殷切关注着自己的老同学,守在那里。
“那个........,急诊的医生说最有可能的原因,大概是吃河豚过敏,或者是喝的酒跟河豚发生了反应,或者是兼而有之......”张若铭将目光落到了林箭飞身上,林箭飞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在闪躲间,低着头说道。
“那我刚才,是被谁送来的?我只记得我打电话给了一个人……”张若铭头疼不已,他只记得自己拨过一通电话,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则是不省人事全然不知了。
“你是打给我了呀~~”应着声音,甜甜似一阵风一般走了进来,语气还是一如往常清脆甜美的悦耳。
“哎呦,我去~~~,这下子可是丢人丢大了。”张若铭一听见她如此,羞得原本为了搞清楚状况而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溃散了下去,整个人瘫回了床上。
“这有个什么可害羞的嘛,人还没有一个会过敏的时候了吗?你刚才可是差点有生命危险你知不知道?”,甜甜先是被他逗乐了,咯咯地笑着,后又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说道。
“甜甜说得很对啊。”陈若珺也在旁边帮腔道,努力咬紧牙关,忍住不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