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季登临

2、第二章 生日现场

　　其实王小遥经常也会忘记自己其实不是人类的事情。
　　王小遥所在的捉妖家族古已有之，这个家族门下弟子多靠血脉和机缘相连。修炼到一定程度后，每个人都有自己性情相似的动物。
　　就像王小遥她爹王湛的灵魂属性是棕熊，就算混进动物园也可以以假乱真的那种。
　　王小遥自己的属性是只鸽子，白鸽。
　　鸽子在人类世界中经常被寄予美好的愿望，比如飞鸽传书，比如放人鸽子。
　　王小遥在捉妖组中属于经常被放鸽子的那个人。
　　如今时代信息传递已如分秒计，但所有的信息网都有泄密的可能，王小遥所负责的工作，就是传递绝不可能泄密的信息。
　　王小遥十五岁那年，因为捉妖组缺人手，开始当临时工。辛辛苦苦熬到二十岁，终于有了名分。
　　所谓的名分就是，生日当天，在捉妖组所有师兄弟的祝福下，现场相亲。
　　——是的，捉妖组里所有的正牌捉妖师，都有自己的搭档，每次出任务，都至少是两名捉妖师同时出动。
　　其一是因为捉妖这份工作比其他工作更为危险，需要互相照应；其二也是因为捉妖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可能性，使得身为搭档的两人必须互相监督对方。
　　此前，就发生过捉妖师与妖精相勾结，妄图将被封印的大魔解救出来的事。
　　幸好一块出任务的搭档发现了该名捉妖师的阴谋，在关键时刻阻止了一切。
　　大魔仍被封印，而背叛捉妖组的捉妖师也被关在了地底深处，从此不见天日。
　　这件事发生后，捉妖组的元老们更加强硬地推行搭档原则，
　　搭档契约一旦形成，除非不可抗力因素，没有什么其他力量能将他们分开。这种契约，比人世间的婚姻制度更为牢靠。
　　因此，身为捉妖师，如果在二十岁之前没有定下自己的终身伴侣，就只能和捉妖组发的对象绑定了。
　　所以王小遥白天才会想着去要顾图南一句准话。
　　但她还是失策了。就算顾图南今天没有给她难堪，距离她能把顾图南带来见家长的关系还遥遥无期。
　　对此王小遥十分后悔。
　　别的捉妖师从高中起就开始物色和自己志同道合的终身伴侣，而她的所有课余时间全用来给捉妖组当临时工。干的是正式工的活，拿的是实习工资，还耽误她自由恋爱的机会。
　　王小遥觉得，与其被按八字匹配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还不如再抢救一下。
　　于是王小遥尽量做出一副最可怜兮兮的表情望向她爹：“爸，我一个人也行的，我不需要搭档。”
　　王湛说：“规矩就是这样。”
　　王小遥说：“但咱们组里也有没有搭档的捉妖师啊。”她印象中独来独往的捉妖师确实有好几个，而且虽说20岁是一个坎，也不是每个捉妖师都能刚好在20岁匹配上搭档的。
　　王湛说：“那是他们命中缺搭档，所以注定不能成为好的捉妖师。”
　　王小遥忍不住说：“但是爸，你也没有搭档啊。”
　　王小遥话一出口，现场所有人同时噤声。
　　因为王湛此前是有搭档的，他的搭档正是王小遥的母亲。
　　王小遥的母亲被妖精所诱惑，不惜违背原则要放出大魔。王湛在关键时刻大义灭亲，并亲手将王小遥的母亲送进了位于地底深处的大牢。
　　那时的王小遥只有三岁。
　　在王小遥成长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人向她称赞过她父亲的举动。王湛也因此受到捉妖组元老嘉奖，一路从一个普通的捉妖师做到如今负责C市捉妖组总指挥的位置。
　　但也有人用怜悯的目光看她，说她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
　　王小遥甚至还听见大人们小声地嚼舌根，说王小遥的父亲与母亲只是被捉妖组安排的搭档，王小遥父亲喜欢的女子另有其人，只是没有被捉妖组批准。
　　但王小遥从小到大，并没有见过什么所谓“父亲喜欢的女子”。父亲忙于工作，时常严厉，连带着她小小年纪也成了工作狂。
　　时间被挤占满了之后，是没有功夫深陷在某种情绪中的。比如亲情，比如爱情。
　　她只会偶尔遥远地记得，在母亲永远离开她的前一夜，留在她额头上的那个晚安吻。
　　王小遥曾经在心里想过，也许父亲并不爱她的母亲。
　　但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让她和一个她可能根本不爱的人组成搭档？
　　这个疑惑在王小遥心里埋藏良久，今天她终于问了出来。
　　王湛良久都没有说话。
　　就当王小遥以为时间就要静止在这一刻时，王湛终于开口：“所以我不是一个好的捉妖师。”
　　王小遥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沉默的理智的男人，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王小遥说：“我也不想当什么好的捉妖师。我只要当一个快乐的人，是不是捉妖师都没有关系。”
　　二师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年轻人，这种不愿奋斗的思想要不得啊。”
　　但二师兄的笑声也仿佛一块石头扔进茫茫大海，在静穆的包厢中显得有些尴尬。
　　王湛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替你求过签，你的八字和命格都很适合这行，是祖师爷赏饭的人。”
　　王小遥满不在乎地：“那我也要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啊。我之前没有搭档，不也好好地完成了你们布置的任务吗？”
　　王湛微微闭了闭眼：“小遥，捉妖师这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之前之所以觉得任务好像很容易，是因为那些危险的事情，都被你的师兄们做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面对危险，我更希望身边有一个信得过的人陪着你。”
　　王小遥淡淡地：“你也没有信任过你的搭档。”
　　王湛的脸色终于变了：“小遥！”
　　王小遥毫不畏惧地坦然回望。
　　这时王小遥的几个师兄互相使了个眼色，终于开始打圆场。
　　“今天是小遥的生日，来，师兄敬你一杯。”
　　王小遥拿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来，与大师兄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随后王小遥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缠住，那股力量化成实体，将她捆在椅子上。
　　王湛冷冷道：“你定了搭档之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
　　一个身影推开门，声音温和沉静：“抱歉，我来晚了。”
　　他穿着再平常不过的休闲装，眉目清秀，仿佛只是来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约。
　　但王湛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尊敬，他甚至还笑了笑：“初次见面，小女太过任性，实在见笑。”
　　那个清秀的身影走到王小遥身侧，轻轻一拂，就解开她身上所有的桎梏。
　　王小遥看见上午刚见过的温醒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种颇为遗憾的语气道：“绑定搭档的事，我本来想和你提前沟通，没想到你把我拉黑了。”